“不舒服吗?我陪你去诊所看看?家里有药吗?”他站在门边上,像个更年期的阿姨啰嗦个不停。
我洗了把脸,反复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肯定能赶走他的。
如果赶不走……那就我走好了。
“康榕,你不讨厌我的。”他的声音又变得清朗,“你不要骗自己了——你只是生我的气,但是你不讨厌我。我知道的。”
……
他倒是什么都知道。
何必来招惹什么都不知道的我?
“难受吗?要不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买点药。”他到我身边,手掌抚上我的背。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流窜至全身。
我向一旁移动些许,避开他的碰触。
我甚至想,要不就将他杀人分尸了吧?
然后再去自首。
坐牢我也认了。
……也比这样被他纠缠恶心来得舒坦些。
“休息一下吧。”他自觉地后退一步,“你这几天不去学校也没关系,好好休息,调整心情。”
我回到卧室,打开窗户通风。
这里的白天很嘈杂,车辆来往不断,间有摊贩吆喝,偶尔还有刺耳的鸣笛声。
都是活生生的,最平凡的人们的声音。
让我感到安心的声音。
我趴坐在书桌前,翻着巴金先生的散文集《龙·虎·狗》。
其中有一句:“但寒冷的、寂寞的生,却不如轰轰烈烈的死。”
“死”这个字眼再次在我心头鲜活地跳跃起来。
轰轰烈烈的死是不可能了。
但求平静无憾地结束自己卑微无趣的生命。
他再次煞风景地出现在我身边,抢走了我的书。
“整天尽看这些被批斗过的文章,一点都不积极向上。”他半是调侃半是吐槽,“看《哈利·波特》也比这些疯言疯语来得好。”
我沉默地盯着他,盯得我双眼都要眦裂。
“好了,还你还你。”他耳根通红,嘴唇因干燥而发白,“你喜欢就看吧。但是不要再有那种奇怪的想法了。死啊什么的……你不能死……”
我接过书,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又去仔细地将手洗了三遍。
“你不饿吗?午饭的点都过了。”他继续没话找话,“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吧……或者我帮你打包回来……”
我心想着,托你的福,劳资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可真是省了一顿午餐,不知道能造福多少非洲难民……
家里的门就在这时打开——母亲回来了。
我去迎接她,他也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后。
“他怎么……?”母亲站在玄关,脸色不甚愉悦。
“你看到的是幻觉。”我瘪了瘪嘴,“妈,学校那边怎么样?”
母亲直直地盯着他,“学校啊……我不去还不知道,今天你们班主任跟我说了整整两个小时。”
我哑然地看着她。
她的妆比出门前散开了些,显露出几分倦态。
她精心盘好的发髻也不再是早上那般一丝不苟。
高中三年,母亲就去过一次家长会。
还在半途退出了。
这一回居然和班主任促膝长谈两小时……
不知道班主任向她揭发了我多少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