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耶什接着说了许多,大约是安琪妈妈那天遭遇的车祸始末,还有她入院后不甚乐观的伤情。
他的声音像一阵风在我耳畔刮过,我听得十分模糊。
等我终于发现自己站在安琪家门前,犹豫片刻正准备离开时,他家的门忽然打开了。
“那就先这样,我们会处理好的,再见。”一个声如金钟的男声传来。
我来不及逃开,就被那人注意到,“哎,耶什吗?好久不见,站门口干什么?”
他一面把门打得更开,一面做出“请”的动作,“你都知道了吧?进来进来,外面多冷?正好我们也要走了,你陪陪安琪。”
我还在回忆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那人就拉着我进了门。
“几年没见,更俊了啊,”那人和善地为我找出一双拖鞋,“我们先回去了,你就跟安琪……”
我正想解释,他认错了人,安琪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康榕?”
“哎?不是耶什吗?”那人弓着腰套着皮鞋,“安琪,这是你同学吗?”
“什么同学?”男人身旁的女人抢先道,“你没听见吗?他姓康——他一定是那个狐狸精的儿子。”
这话让我很不舒服。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康榕……你回去吧。”安琪低着头,语气冷淡地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真的是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喂,”男人的声音突然充满敌意,“你特么还敢来?看好戏呢吧你?”
他抄起鞋架上的一把木鞋扳,“老子早就想教训你们姓康的了!”
没等我想好回击的措辞,我的手臂就被他抓住。
我趔趄两步到了他面前,紧接着后脑勺就被木扳子狠狠刮了一下。
“舅舅!”安琪的声音里一丝紧张,“别碰他!”
“怕什么?只要不出人命,公安局还没我搞不定的人。我帮你妈妈出口气,你别拦着!”那人说着将我向门外拽,“安琪,你别管了,我帮你好好收拾这个狗杂种!”
“舅舅你干什么?”安琪拉住我的手臂,厉声喝道,“我说了,别碰他!”
“你干什么?”那人似是意外于安琪的反应,定在门边,手劲也松了些,“噢,我想起来了,姐姐跟我说过照片的事——安琪,就是这个康榕吧?”
安琪猛地用力将我朝他拽去。我踉跄两步,双手撑住玄关的隔断墙才稳住。
那两位长辈一唱一搭地斥责着我的邪恶与恬不知耻。
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衣服的安琪只沉默地听着。
我趁他们不注意,一鼓作气地溜出厚实的大门,往楼道跑去。
离开这座令人压抑的小区,我在空旷的腾芝路上疾速地走着。
回学校的公交车正好停下。我摸着口袋,却掏不出半枚硬币。
真特么的祸不单行。
我窘迫地目送公交车远去。
安琪家离学校不算远,但是11路也不轻松。
我垂头丧气地走着。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身后奔跑的脚步声,“康榕!等一下……”
我停下来看着安琪一点点靠近。我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又似乎什么都不想说。
“刚刚,舅舅太冲动了,你别多想,他不是真的要把你怎么样。”安琪伸手到我的脑后,“你来找我吗?”
真是……真是可笑。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找他,难道是为了找打?
“康榕,我觉得……”安琪深吸一口气,双眼蓦地红了,“对不起。康榕,就这样吧。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