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儿终于力竭,她疲累地躺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放声痛哭。
闻晓晓知道,她在哭普少爷,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那个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月色渐亮,冷清的月光映在泪儿的脸上,照亮了她脸上的泪珠,颗颗粒粒,珍珠般明亮。
闻晓晓抱着膝坐在泪儿身旁,虽然她知道泪儿看不到她,可是,她突然想就这么陪陪她。
她想告诉泪儿,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你的普少爷定会安然无恙的。
因为,你注定是要做他的新娘的。
幽静的夜色偶有几声蛙鸣,断肠般私语着,不绝于耳。
躺在石头上的泪儿突然就躺不下去了,她随意挽了把袖子,起身就又要跳进河水里。
幸好,她的腰身被修长的手臂給揽住,阻止了她这种明显送死的行为。
闻晓晓大舒口气,因为她看到,揽住泪儿的,就是那位消失在河中央的普少爷。
他的衣衫被清风微微带起,很是飘逸出尘,一点都没有被打湿的痕迹。
“傻丫头,你就这么急着陪我去死么?”普少爷贴近泪儿的耳廓,低低的问。
他貌似咸淡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心绪。
泪儿不敢置信的回头,牢牢抱住普少爷,语不成句,“少、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泪儿、泪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身形消瘦的普少爷右手有些僵硬的摸上泪儿的头顶,轻叹一声,将她揽进怀里。
他说,“傻丫头,就你吧。”
闻晓晓有些欣慰的看着流月余辉下的两人,庆幸终于能看到他们成婚了。
虽然明知道是一场悲剧,可她还是希望泪儿可以一直这么跟着她的普少爷。
很快,闻晓晓就看到泪儿被晋升为妾室,也看到泪儿高兴地,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因为泪儿知道,若不是普少爷的坚持,她怎么可能做得了妾室,能让她当通房丫头就很不错了!
花灯会的第七天,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上面写着,诸事宜,宜嫁娶、祭祀、安葬。
泪儿被一堆妒恨她的丫鬟,不甘愿的替她换上了火红的嫁裳。
嫁衣绚丽夺目,衬得凤翅冠下她那张小脸,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毕竟是妾室,大户人家自然不会太过张扬。一顶两人抬的小轿从后门将泪儿抬了进来,就算是过了门。
忐忑不安地坐在新收拾出来的厢房里,泪儿手里攥着帕子,紧张的手指都拧得发白。
闻晓晓又想哭又想笑,傻呵呵的小姑娘,你可知道,等着你的不是洞房花烛,而是香消玉殒。、
泪儿被盖在火红的盖头下,僵硬地坐在榻上,一动都不敢动。
她觉得自己毕竟是粗使的丫鬟,更不能乱动坏了规矩。
厢房的门被推开,泪儿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普少爷走了进来。
不,从这一刻起,他将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她的夫君。夫君,她喜欢这个称呼呢。
来人正是普少爷,他面色潮红,有些微醺,脚步轻浮地踱到了床边,一屁股坐在紧挨着泪儿的地方。
泪儿紧张的往旁边挪了挪,新郎官也跟着她的动作往里贴了贴。
她又挪,他又贴。
直到泪儿挪到了床边,再无地方可挪,终于低低唤了声,“夫君。”
泪儿这句轻唤压得很低,却惹得新郎官扬起眉,他右手伸进内襟,摸出来一样东西。
闻晓晓看到,新郎官手里拿着的,分明是明晃晃亮闪闪的匕首。
他单手拥住泪儿,右手高举,准备刺入泪儿胸口。
情况突变,闻晓晓紧张的去抢新郎官手里的匕首,双手却徒劳地穿了过去。
闻晓晓突然想到,这里她看到的景象,都是泪儿想让她看到的过往。
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已发生的事情改变。
匕首寒光闪闪,高高抬起,重重刺下。
瞄准的,是泪儿有些单薄地胸口。
可怜的泪儿,还娇羞地低着头。估计她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娶她过门的新郎,会拔刀相向。
匕首刺入胸口,透背而出,发出“噗”的一声响,将泪儿刺个透穿。
顶着红盖头的泪儿,先是被新郎官拥进怀里,还来不及娇羞,就被突如其来的匕首刺个正着。
她瞪着眼睛,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泪儿都没被揭下红盖头,也没再看一眼她最爱的普少爷。
闻晓晓鼻子一阵发酸,她看到泪儿倒在本应颠鸾倒凤的婚床上。她胸口流淌出的鲜血,将棉被染得通红。
红盖头终于落下,露出泪儿挂着泪珠的脸,她的眼睛,却再也不能睁开。
闻晓晓十分愤慨,她也曾揣测过泪儿被害的原因,却从来没想过,泪儿会是被她心心念念的普少爷给刺死的。
原来泪儿说的青梅竹马,竟是这副模样,闻晓晓心中有些悲凉。
世间最是难测的,从来就是人心。
红烛摇曳,泪儿一身红裳倒在婚床上,她心心念念的普少爷却从胸口处掏出一个碧玉瓷瓶。
他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缕青烟。
青烟凝而不散,有生命般钻入泪儿早已没了气息的鼻尖。
稍刻,泪儿的尸身轻微抖动,竟然满满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妖异的绿光,很快就隐进了眸底,重归一片黝黑。
闻晓晓知道,这重新活过来的泪儿,早已被换成了另一个。
果然,那个占据泪儿身躯的女子刚睁开眼,就麻利地弹跳起来,丝毫不在意胸口还插着把匕首。
普少爷则一脸欣喜若狂,他说,“凤雅,是你吗?”
穿着火红嫁衣的女子微微颌首,“不是我还有谁?你倒是守信呢。”
“这是自然,凤雅,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被叫做凤雅的很是不屑,“可是,你都娶了别的姑娘了,还敢说一直喜欢的是我,怎么这么无耻呢?”
“凤雅,你相信我!自从四年前偶然见到你,我就完全被你迷住。可是,你说自己没有躯体,难以上岸,我就费尽心思给你重新找了一个。”普少爷急急解释,生怕说的迟了,那个叫凤雅的就不信了。
“哼!你是帮我重找躯体,还是给自己找个顺眼的呢?”凤雅冷笑,“毕竟,这个小姑娘相貌我可是见过的,并不比我差。”
“凤雅,你要相信我,我眼里心里念的都是你,再装不下其他人,真的!”普少爷拍着胸脯起誓,“我敢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虚假,就不得好死!”
凤雅脸上的冷笑更甚,“是么?你可有胆给我看看?看看你的心里,是否刻满了我的名字?”
“好!”普少爷斩钉截铁地回答,眼睛转了一下,疑问的开口,“可是凤雅,你要怎样看到我的心呢?”
凤雅巧笑如花,“多简单,就这样,呶,你瞧。”
普少爷低头去看,只见凤雅的手里,捧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甚至还往地上滴着鲜血。
这是谁的心?普少爷有些茫然,旋即就感到一种被掏开的感觉。
他低头细看,只见自己有些孱弱的胸膛,竟然被凤雅直愣愣的剖开,虽然只有手掌大小,却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没了心。
所以,那颗被凤雅捧在手里的,是他自己的心?
普少爷面色有些发白,“凤雅,没有心,我会死的。”
“呵呵呵呵,”凤雅咯咯直笑,“你这心上面并没有刻满我的名字呢!”
普少爷两股颤颤,抖着脸哀求,“凤雅,那就是开玩笑的,当不了真。哪有人的心上真的有刻字的。”
“我才不管,你说了的,若是没有心上没有刻满我的名字,就不得好死!”凤雅魅惑的笑了笑,伸出粉舌,舔了下那颗跳动不已的心。
“这世间最美味的,莫过于你们这种负心人的心肝了,真是好味啊!”
说完,她就仰头将手中的心整个吞下,小口咀嚼,细细咽下。
穿着新郎官的普少爷白着脸眼睁睁看着凤雅吞噬了自己的心脏,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直挺挺的朝后倒去,跌成一地碎片。
而刚吃了心脏的凤雅脸上很是得意,她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推门走了出去,很快融入到夜色中。
闻晓晓心中一阵想吐,她压根没想到,这个诱惑普少爷刺死泪儿的妖邪,竟然是凤雅。
看凤雅那可怖的吞人心的模样,闻晓晓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么狠戾的妖怪,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看来以后,真的要小心,必须得时刻提防好凤雅才行呢!
看到这里,闻晓晓眼前一阵眩晕,原本清晰的画面一阵扭曲。
她知道,是泪儿要将她拽回原来的世界了。
果然,眩晕就持续了一会儿,她就又重回到泪儿所在的镜中世界,身前背后都是一片薄雾。
“姑娘,你可看清楚了,我是怎样死得?”泪儿言辞恳切,在她的世界里,普少爷就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的阳光和空气。
闻晓晓有些支吾,“其实,那个,呃,泪儿,很多事知道了真相并不好呢!”
“没事儿,你说,我能受得住。”泪儿眼里满是希冀,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