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法缇娅这辈子的高光时刻。
被王继恩带人送进宫里的时候,又被夏小贵骑马追上来。
“王公公!”
小贵开口叫住王继恩。
真可惜,王继恩跟夏小贵没有什么交情,所以假装没有听见,催马又快了两步。
“王继恩!”小贵提高了嗓门,厉声叫道。
“你们把待诏送进去。”王继恩吩咐手下人。
他自己拨转马头,面对小贵。
“这是李连翘的人,你在想什么!把她送到宫里去吗?”小贵说。
王继恩觉得小贵根本就是危言耸听。
他看见法缇娅的手段和容貌,心里想着就是,徐家这几个人这么介意,估计是觉得法缇娅奇货可居。
要知道徐咏之除了徐宗谱一直没有孩子,要留这个波斯女子做妾,也不是没有可能。
或者就是徐宗谱在府邸里招惹了这个女人,弄出了什么风流韵事,徐家才担心法缇娅入宫,急于封口。
想到这里,王继恩突然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楚国夫人,”王继恩称呼小贵,“如果是跟那个女子有了什么恩怨,兄弟我会帮忙去摆平……”
小贵立刻就明白了,王继恩这几年帮权贵干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可没少干。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赶紧叫住你的人,别送那个女子入宫!”小贵跺着脚着急。
“贵姨!”徐宗谱带着家兵从后面追过来,“追上那个女人了吗?”
王继恩一看,觉得再无疑问。
徐家把法缇娅关在家里琢磨钻石,期间法缇娅跟宗谱好上了。
徐家反对少爷跟这个女子相好,觉得人家是外国人、身份低,总之要棒打鸳鸯。
“少爷,放心,你的事儿我会帮你搞定的,现在她进宫了,安全了。”
“我不要她安全!”徐宗谱嚷道,“拦住她,让她出来。”
“哎?”王继恩一下子就摸不到头脑了。
“她很危险!”徐宗谱说。
“你是要杀她灭口吗难道?”王继恩也吃了一惊,“这不是你们徐家的家风啊。”
“姑夫!”徐宗谱是跟着干姑姑珍珍叫王继恩,“这人真的是李连翘的细作,我们放在家里,就是想办法找她的马脚,你今天要送她进宫,官家可就危险了!”
王继恩一看,徐宗谱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才知道自己可能从头到尾都误会了。
“等一下!”他拨转马头去追前面的人。
追了没几十步,突然有人骑马从中间出现,拦住了他。
“王公公,这是去哪儿啊?”
不是别人,正是晋王赵光义。
小贵心里咯噔一声。
也就在这一刻,法缇娅和王继恩的几个內侍的马,进了皇城门……
赵光义笑嘻嘻地说:“可得慢着点儿,你看你差点撞到我呢。”
他优哉游哉地带着手下走了。
“楚国夫人,我……还能做点什么吗?”王继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夏小贵还不能骂他,还得指着他呢。
“王公公你赶紧进宫,这个女子的性质,一定只是待诏,她做完宝石,你就赶紧送她出来,切记!”夏小贵说。
“哎!”王继恩催马就跑。
“走吧,宗谱。”小贵对徐宗谱说。
这孩子低着头,他觉得自己没帮上忙。
“贵姨,我……”
“有些事要赶紧放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接着他们的招,不用怕。”小贵说。
皇后的宫里,宋皇后让宫女拨开了帘子。
“抬起头来。”宋皇后说。
法缇娅抬起头来,又很快低了下去,这是汉人女子的那种娇羞。
“嗯,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她看着法缇娅。
王继恩的心都在突突突地跳,虽然他让徒弟禀的是宝石待诏,但是也说了“此女有姿容”,所以宋皇后才会专门挑开帘子看看。
“但是不要让胡姬来伺候官家了吧,番邦的女子热辣,官家也是五十的人了,不要伤了龙体。”宋皇后说。
王继恩松了一口气,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毕竟官家虽然年过五十,但宋皇后今年二十六岁的年纪,还希望自己能够生下一儿半女。
“皇后娘娘,那我就让胡姬待诏去雕琢宝石了……”王继恩说。
“皇后娘娘,民女有事想要请求您。”法缇娅突然跪倒在地。
“嗯?”宋皇后有点吃惊,“有冤枉,要找开封府啊。”
“只有对母亲一样亲切的女子,民女才能说出自己的委屈来……”法缇娅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民女才敢鼓起勇气……”
“那你说说,若是女人的事情,我也会替你撑腰的。”宋皇后点了点头。
“民女最近,被徐矜大人的儿子掠入府中,惨遭欺凌……直到今天入宫之前,徐家少爷还一直在追逐民女……”法缇娅说。
王继恩大吃一惊,但是在皇后面前,他也不能随便打断。
“王公公。”
“奴才在。”
“这事儿你知道么?”
“奴才担保不是这样……”王继恩看情况不妙,赶紧拦住话头。
“担保!果然他没说错!”法缇娅说。
“他是谁?他说的什么没错?”宋皇后问道。
“徐宗谱少爷啊,我跟他说了,我要告他,告他欺凌民女。”法缇娅说。
“他怎么说的呢?”宋皇后说。
“他说,你可以去告御状,就算有本事进了皇宫,我家也是有人的,王继恩王总管,是我的干姑夫……”法缇娅说。
宋皇后狠狠地瞪了一眼王继恩。
吓得王继恩直接跪倒了。
“娘娘,继恩实在惶恐!”王继恩说。
“你和徐家的亲戚关系,老百姓知道的只怕不多吧,没有那个小崽子说,这小姑娘又如何能知道?”宋皇后厉声问道。
王继恩暗暗叹气,自己算是被这小妞扮猪吃老虎算计了。
“奴才不敢炫耀,只是奴才的妻子,确实是徐节度使救下的一个女子,拜节度使做了兄长……”王继恩说。
“想来有些小年轻胡说八道,吹嘘自己的家门,也是有的,”法缇娅说,“不过接下来的一件事,我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徐宗谱少爷跟我说他其实是皇子,这天下,本来该是他的……”
“大胆!”王继恩忍无可忍,怒斥法缇娅道。
“王继恩,”宋皇后对王继恩说,“你在我面前说话都敢用感叹号了?”
王继恩又怂怂地跪下了。
“你去请官家吧,这事儿听说了,就不能当没听见。”宋皇后说。
这时候正是下午,赵匡胤正在御书房读书,这个人自从坐了天下,慢慢地读了很多书。
看见王继恩摘了帽子在门外跪下,他也觉得奇怪。
“你怎么了?”
“奴才罪该万死了!”
“起来说话。”
王继恩把自己带法缇娅入宫,法缇娅指控徐宗谱非礼他,口出不逊说自己是皇子的话跟官家说了。
他隐去了徐咏之怀疑法缇娅是李连翘的间谍这件事,为了防止自己被扯进去。
“走吧,先去看看皇后。”赵匡胤拿着小玉斧,嗒嗒嗒地点着书案,想这个话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他出门去了皇后那里。
“给官家请安。”皇后深深道了个万福,法缇娅在旁边,直接跪倒磕头。
赵匡胤把皇后扶了起来。
“你有事找我?”赵匡胤笑着说。
“官家,听听这个女子的委屈吧。”皇后说。
皇后让法缇娅把那两句话又说了一遍。
赵匡胤点点头。
“这个徐宗谱的母亲,是段美美吧,官家你和她,有一段过往么?如果真有此事,咱们应该让这个孩子归宗,赵家的血脉,可不能流落到了外面。”宋皇后说。
皇后不能嫉妒,她不能一张嘴就是问责。
“老赵,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跟段美美好的?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发给兄弟当女人是吗?你太卑鄙了!”
那就成了女流氓了。
当时皇后这番话,夹枪带棒地在问责赵匡胤。
“女子抬起头来。”赵匡胤说。
法缇娅抬起头来,让赵匡胤看了看。
这是个典型的波斯人,赵匡胤想。
“这个徐宗谱,告诉过你他的父亲是谁了吗?”赵匡胤问。
“哦哦哦!他说他的父亲是您之前的皇帝,我年纪小,不清楚,也不敢问。”法缇娅哭起来了。
“皇后,”赵匡胤说,“这不是我们赵家的孩子,那个叫徐宗谱的孩子,母亲是一个叫熊巧姐的医女,以前是楚国夫人夏小贵的侍女。徐宗谱的父亲,是世宗皇帝柴荣,他是个遗腹子,我把他的生母安排嫁给了咏之兄弟,还有疑问吗?”
宋皇后有点尴尬,赶紧跪下了。
“官家,臣妾……”
“不说了,你也是担心我。”
“那既然是这样……”
“怎么样?”
“那个爱胡吹牛皮的小子,不能留。”宋皇后说。
这话倒是没错,天天出去说自己是前朝皇帝的儿子,就应该定一个谋逆了。
“官家,奴才认识这位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王继恩赶紧保徐宗谱。
“官家,臣妾刚刚让医女鉴别了这个胡姬的身体。”宋皇后说。
“如何呢?”赵匡胤说。
“血肉模糊,确实是这两天被人欺凌过。”宋皇后说。
赵匡胤心想,没法跟皇后讲逻辑。
这血肉模糊,不一定是徐宗谱干的。
法缇娅说的细节,精准地有普通人不知道的东西,不一定是徐宗谱说的。
但是宋皇后这么固执,要替这个胡姬出头,那就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姑娘,你留在宫里吧,徐宗谱确实是前朝皇子,朕早就知道,也不准备为这件事杀他,你留下来在宫里,他没法再伤到你了。”赵匡胤说。
“启禀陛下,这女子不是完璧……倘若已经有孕……”王继恩赶紧拦着。
“糊涂!”赵匡胤给了王继恩一脚。
“朕又没有留她做嫔妃!”赵匡胤说。
这一脚踢的是王继恩,但更是宋皇后。
“你把她留下来安排工作就是了!”赵匡胤说。
“不用安排了,”宋皇后示威一样地看着赵匡胤,“她,跟着我,做我的贴身宫女。”
王继恩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多谢皇后娘娘!”法缇娅跪倒在地。
无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