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美美在床上翻来覆去,她非常不安。
“来旺这孩子进了晋王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唔……”徐咏之把下巴贴在她的脸颊上。
他们夫妻十多年,倒有十年时间不在一起,即使现在终于能够在一起,也是离多聚少。
“要不,再试试?”
徐咏之说的是那件事儿,因为李连翘的诅咒带着山鬼娘娘的法力,他们还是不能办成夫妻之间的那件事儿。
不过男人和女人总有别的办法,能够让彼此愉悦,许多老夫老妻,其实都已经断了肉欲上的念想,也仍然过着日子。
“去。”段美美推开了他。
好委屈。
徐咏之转身背对着她。
“你要不去找小贵吧。”段美美说。
“不要,你这么心烦意乱的,我才提议的。”徐咏之说。
“相公,我心里好难受,就算是一个小猫小狗养了十几年,突然走了,心里也难受不是?”段美美说。
“你在想什么?来旺不是猫也不是狗,他是个大人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徐咏之说。
“你这么说太不负责任了,”段美美说,“他还是个孩子,我没有教好他,你也一样。”
“我十九岁那年跑了四五年江湖了。”徐咏之说。
“你不能拿自己来比,你是个奇才。”段美美说。
“虽然你这么夸我我很开心,但你说得不对,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天赋可言,我只是被我爹赶到了江湖上,活了下来而已,我们以前不让孩子们出去,他们才会变得这么软弱。”徐咏之说。
“软弱?”段美美说,“这不是软弱,这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像你,他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此前我一直都相信,他替那个波斯女人鸣不平,才跟自己的娘闹翻了,但他进了晋王府,那一刻,他就不是自己人了。”徐咏之的口吻严肃了起来,“别人都可以,唯独不能受晋王的蛊惑。”
“也许他还想着为你做点什么,想要将计就计呢。”段美美说,但是她也知道这个辩解非常无力。
“就像李陵想要刺杀匈奴单于,报答汉武帝那样吗?但我们不能杀晋王。”徐咏之说。
“也许他想要瞒过我们,彻底获得对方的信任……”段美美还在猜着。
“晋王要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做什么?只有李连翘这样的变态,才会鼓捣别人父子反目,她爱看这个。”徐咏之说。
“行啦,当年你也上过当,山字堂都重新接纳了你,今天你要答应我,你必须要给他一次机会。”段美美说。
“好,我知道了,”徐咏之说,“现在呢?”
“现在?”段美美把被子一蒙,“睡觉!”
四颗钻摆在绒布铺垫的托盘里端上来的时候,五个人都看傻眼了。
段美美、夏小贵、陈小幻和巧姐对法缇娅的水准有所了解,倒也罢了,徐咏之看见这个工艺,真的吓了一跳。
他从小见得宝贝不少,但是这次,他惊叹的是工艺。
段美美没有挑什么了不起的宝石,毕竟这就是一个计策,五百两黄金拿到的原石,瑕疵不少,拿到手切开,应该也就是个州官知府家用的凡品。
但是法缇娅切过这原石时候,它就已经是艺术品了——这姑娘的手也太巧了!
“辛苦了,好好下去休息一下,”徐咏之和颜悦色地说,“我把宝石拿给御前待诏看看。”
御前待诏,其实就是皇上家的宝石老师傅,御用供应商。
“谢谢大人。”法缇娅出去了。
“你可别对她有意思!”巧姐看着徐咏之对法缇娅的表情,忍不住说道。
“瞎说什么,你看看她做得活儿!”
徐咏之赶紧去请了王继恩和宝石供奉崔待诏。
“兄弟,认识这种手法不?”徐咏之把宝石拿给王继恩看。
“不认识,和御前用的所有玩物都不一样,”王继恩看过宝石,“非常高明。”
王继恩赶紧叫过崔待诏:“待诏来看看吧。”
“这是波斯人的切割术,我们中原没有这个手艺。”崔待诏看完赞叹道。
“你是说单纯流派不同,还是有高下之分?”徐咏之问。
“当然是高下有分别,倘若是羊脂玉田黄石,那自然是我们中原人略胜一筹。切割钻石,西域人自古就强于我们。”崔待诏说。
“此人比你如何?”徐咏之问。
“这个人和我水平相当,是个老师傅吧,至少是三十年的功夫。”崔待诏说。
“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徐咏之苦笑道。
崔待诏头上响了一个炸雷。
你最得意的本事,别人学五六年就跟你边上边下,你还怎么站着说话呢?
“这……我不信……”崔待诏说。
“我没事消遣你们俩做什么?”徐咏之说。
“使相,请务必把这女子请出来,让我一见。”崔待诏说。
“只怕不方便,我担心这个人跟李连翘有联系。”徐咏之说。
“我就看看,信了也就死心了。”崔待诏说。
“他一个待诏,看看同行怎地?”王继恩也劝徐咏之。
徐咏之也是托人帮忙,就欠了人情,只好让阿福去请法缇娅。
法缇娅休息了半天,容颜也恢复了光彩,一进客厅,王继恩眼前一亮!
“啊呀,好俊俏的女子啊。”
“罪过,公公都动心了。”崔待诏说道。
“法缇娅,你做的宝石很好,这位是御前供奉崔九郎,想要见见你。”徐咏之说。
“谢谢大人介绍宫里的贵人给我,待诏以后若是有点边边角角的小活儿,徒弟忙不过来,可以交给小女子。”法缇娅说。
“呀,这女子好会说话。”王继恩赞道。
崔待诏离开座椅,走上前,伸手握住法缇娅的双手,但觉得这双手柔弱无骨,根本不像是拿切割刀的手。
“待诏啊,你怎么攥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撒,太失礼了。”王继恩说。
“我的天!”崔待诏嚷道,“这真是祖师爷赏饭!”
“这有什么不同吗?”徐咏之问。
“至刚的刀,至柔的手,才会有完美的艺术品!”崔待诏惊呼道。
“你是说……”徐咏之犹豫了。
“她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奇才!”崔待诏说。
“姑娘,”王继恩笑嘻嘻地问,“你可还有什么才艺么?”
徐咏之一把按住了王继恩。
“她是摩尼教的信众,不是中原人,不要往宫里送!”徐咏之低声说。
“这手艺,这脸,官家五十岁了,难道不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姑娘,抚慰老年吗?”王继恩说。
“哦!”徐咏之明白王继恩的意思了。
给皇上物色女人是娘娘的事儿,你一个太监着急这事儿,那就是谄媚,就是想要升官儿。
王继恩说得够明白了。
“这个不行,真不行。”徐咏之说。
王继恩清了清嗓子,“手艺这么好,还用什么别的才艺,姑娘,了不起。”
“工钱之外,我再给你五百贯赏,为你的巧手,法缇娅,你下去吧。”徐咏之说。
法缇娅一出去,崔待诏就直奔那四颗钻石。
“使相,这四颗钻借给我吧。”
“哎?”
“你说这女人有点蹊跷,我不敢招惹,但是这四颗钻,就够我琢磨一个月了,借给我看过,给你送回来。”崔九非常诚恳地说。
“您拿去就好。”徐咏之说。
“在下告辞!请派几个家兵护卫我一下,这东西贵重。”崔九说。
“不要使相大人派人,跟着我的六个小內侍,都是大内的好手,我送你到家便是。”王继恩说。
徐咏之把二人送出大门,自己回家去跟段美美小贵商议不提。
却说王继恩把崔九送到家里,自己调转马头。
几个內侍问:“恩相,宫门在那边。”
“不回宫,”王继恩笑了笑,“东市有个波斯人珠宝店,我们去那里……”
徐家的人们还在琢磨法缇娅。
“就这么结束了?”段美美说,“我不相信,她一定还有什么厉害招数。”
“可是钱也给了,宝石我们也看了,没有毒,也没有什么别的……”巧姐说道。
“找人跟着法缇娅了没有?”小贵问。
“有人,喳喳灰也去了。”陈小幻说。
话音刚落,喳喳灰急匆匆从窗户里飞了进来。
“怎么了喳喳灰?”陈小幻接过它,把它放在架子上。
陈小幻不能像田蔻蔻那样通鸟语,但是能从鸟那里读到更多的东西,她一眼就看出喳喳灰的焦躁来。
“公公!”喳喳灰大声嚷道。
“糟糕!”徐咏之一拍大腿,“中计了!”
“我去拦住他们!”徐咏之说。
“你一个节度使去拦小姑娘像什么样子!”巧姐说。
“不是小姑娘的事儿,”段美美说,“相公如果去了,会跟王继恩直接撕破脸,让家里人去找法缇娅,说宝石切割方面有问题,更好一些。”
“我去。”小贵拿起剑就走。
“她一个人不够,得赶紧派家兵去!”段美美想要叫来旺,才突然想起来旺已经不在了。
“让宗谱带人去堵!”巧姐居然有些自豪。
当下小贵先行,宗谱带着人去宫门外,就准备拦住法缇娅。
徐咏之用双手拳头撑住桌子,暗暗后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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