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忠于大周的骑士开始冲向徐咏之的车阵的时候,大地都开始震动,张德钧不安地看着那些黑影。
“如果有长矛的话……”张德钧嘴里念念叨叨。
就在这个时候,李守节一下子就站起了身子,跳到马车外面。
“我是李守节,我在这,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他们吧!”李守节大声喊叫着。
不知道这小子是勇猛还是懦弱,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这么做非常蠢。
骑士们用一波箭雨打断他的挺身而出。
徐咏之伸长手臂,一探身就把他的衣领子抓住了,就像是提起一只小猫的后脖子一样,把他拽了回来。
弓箭都钉在马车的车板上。
“这一定是北汉的人射的,我再喊一嗓子。”李守节还不死心。
徐咏之拔下一根箭,“这是大周的雕翎箭,看看。”
“不会的,你骗我!”李守节还在往外挣扎着。
“别闹!得臣,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活下来!”徐咏之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大姐夫你别怕,这种杂兵,难道还能伤了我不成,阿脆!”段梓守大叫一声。
阿脆赶紧用上那一招,段梓守的巨大投影出现在清晨的雪原上。
一个手持棍棒的巨汉挡住了骑士们的道路,战马被这种巨大的异象惊吓到了,纷纷把马背上的骑士摔下来。
“好啊!”张德钧叫道。
但是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折断了腿、摔断了脚的骑士,纷纷从地下爬起来,拖着伤残的手臂和腿脚,一步一步,行尸走肉一般扑向马车。
“他们,不是人类……”李守节眼睛都直了。
“他们嗑药了,不知道疼,也不容易死。”徐咏之说。
李连翘的药越来越厉害了。
“阿守,挡住这些兵!”
段梓守答应一声,就冲进了那些骑士当中,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徐咏之转向背后的北汉刺客,他们端着弩悄悄摸上来了。
“弓箭,双箭,正前方一百步,抛射,放!”
虽然只有十把弓,但是扣上二十之箭去覆盖一片区域,居然也打得颇有声势,北汉刺客一下子就伤了五六个,但是要用弩还击,又够不到敌人。
“有用!”张德钧兴高采烈。
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才会这么兴奋,初阵给人的影响非常不一样,如果第一次打仗打的就是胜仗,未来就可以自信满满,如果第一次打仗就遇见大规模的败仗,这个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再成为勇士了。
“保持射击,省着用箭!”徐咏之知道,另外一个方向的黏土战士,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他们无声而缓慢地走向徐咏之的车阵。
“这东西不吃弓箭,得臣跟我去冲杀一阵吧,只能砍他们的头,手臂能接回来。”徐咏之说。
两个人后背相对和黏土兵战斗在了一起。
这批黏土兵的水平一般,肯定不会像霍家小少爷变成黏土人那样能打,但是他们仍然让两个用剑的年轻人陷入了苦战。
这个时候,号角响起,一辆四匹马拉战车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是援兵吗?”张德钧大声喊道。
“不要援兵!我能行!”段梓守还在一群嗑药男的包围下奋战着。
不是什么援兵。
车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头戴金质花冠,左手拿着一支长矛,右手则是一块椭圆形状的盾牌,她的白衣没有袖子——露出白得耀眼的膀子,她和朝阳一起出现。
李连翘!
战车这种东西,早就已经成为仪仗用品了,没有人真的利用战车去作战——那是两千年前的古代军队用的。
张德钧第一次见到李连翘,他一下子就被她的美丽震惊了。
目瞪口呆之余,张德钧问徐咏之:
“她……不冷吗?”
“全世界的聚光灯都打在她身上,怎么会冷!”徐咏之说。
李连翘哈哈哈大笑着催动马车,黏土兵让开一条通路,李连翘双手发射出火球,点燃了徐咏之的马车,几个随从和护兵身上着火,满地打滚。
阿脆赶紧调集雨云,想要扑灭这个火,但是天气寒冷,只让大家头上飘起了雪花,于事无补,大家只好逃到着火的车阵之外,面对着三面的敌人。
“长公主,”李守节对李连翘说,“你放过他们吧!我跟你回去就是。”
“小孩子不要给自己加戏,”李连翘根本懒得看他,“你是哪位,也配让本公主亲自来追?”
李守节看看徐咏之。
徐咏之苦笑着摇摇头:
“得臣,这个女人是冲着我来的。她是杀我父母的仇人。”
“你只说对了一半,”李连翘说,“另外半句怎么不肯说呢?是怕你的小男朋友吃醋吗?我可是你亲口许诺过的未婚妻,你爱过的女人啊。”
“不要脸!”阿脆说。
“那你就是不要命,”李连翘不看阿脆,一句话怼回去,“一会儿就把你硝了,做张熊猫皮的外套了。”
一个巫师加入,本来平手的局势急转直下,段梓守身上中了两刀,虽然不重,但是不包扎再难久战,徐咏之再看其他手下,也都个个带伤,不能再战。
只能是猪突一把,讨取李连翘的人头了。
李连翘看见徐咏之脸上阴晴不定,“怎么,想要窜过来杀我吗?你舍得吗?”
这时三支箭直奔李连翘咽喉射来。
这时张德钧,他暗暗扣上了三支箭,抬手就射了过来,原想着这么近的距离,对方一定无法躲闪。
李连翘一抬手就出了一个风咒,张德钧只见那箭被卷上天空,又从天上落下,直奔自己而来,他赶紧躲闪,还是有一支箭钉在了他的大腿上,但是这人居然十分硬气,把箭杆折断,自己开始包扎。
“原来是个小公公,我想也是,能对媞媞放箭下狠手的人,一定不是男人。”李连翘笑吟吟地看着徐咏之。
徐咏之听见“媞媞”这两个字,说不出的生理不适,去年那些可怕的场景似乎一一再现了。
“看看你用的这些人,傻子、狸子、二尾子、小太监,徐咏之啊徐咏之,这么喜欢不男不女的伙伴,我就把你也阉了,你们开开心心在一起吧。”李连翘说。
“贱人!”李守节终于忍不住爆出粗口了。
“你别觉得徐矜喜欢你,他这个人就是三分钟的新鲜,尝到你的味道了,就饱了,就够了,就拿你当一块破抹布了,你是不是拼命在试他,看他喜欢不喜欢男的?死心吧,他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他最喜欢的人啊,都是不男不女的。”
李连翘对李守节一通扎心,李守节突然掉下了眼泪。
“长公主殿下,”徐咏之说,“你想得也太多了。李公子是我带给陛下的一个人质,仅此而已,我们没有更多的关系。”
“徐大哥,你……”李守节显出了痛苦的神情。
“跟这个渣男相处就要受这种苦的,习惯了就好了。”李连翘反过来安慰李守节。
“咏之哥,你不是这么说的!”李守节鼓起勇气说,“你让我觉得我对你很重要……”
李连翘眼珠子一转。
“啊哈,徐咏之,你俩睡过了是不是?”
徐咏之哼了一声,他根本不需要对李连翘做任何辩解。
“睡过了,就开始护着他,假装他一点也不重要,你怕我伤害他。”
“这下我知道真相了,只好折磨你的小男朋友了哦!”
李守节这才如梦方醒。
徐咏之摇摇头苦笑着:“得臣啊,你个傻子。”
他突然长啸一声,拔剑直扑李连翘。
李连翘双手一合,两边的黏土士兵就把他困在了当中,徐咏之要图自保,问题不大,但是这个时候再想袭击李连翘,就难上加难了。
李连翘拿起那支矛,走向李守节。
李守节拔剑刺向李连翘,被她一个掣肘咒,捆住了右手。
她笑着把矛刺向了李守节的心口,李守节和徐咏之心中就是一个念头:
“完了。”
李连翘瞄准的,是李守节的右胸,她不想要一击毙命,想要好好折磨折磨这个年轻人。
她用力刺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一下刺进了一片虚空当中,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一道白光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支矛就刺进了那个月亮形的门当中。
传送门!
有一个巫师正好把传送门开在了李守节和李连翘之间。
“是一尊叔吗?”徐咏之大喜,接连砍倒了两个黏土兵。
“这个老不死的!”李连翘心中暗暗骂道。
还真的骂错人了。
传送门里走出一个身材清瘦,身穿道装的姑娘,发髻梳得高高的。
“上官夫人,不要再杀人了。”
随着声音,陈小幻站在了李连翘的面前。
徐咏之看见了陈小幻,大声鼓励着伙伴们。
“我们的巫师也来了,大家加把劲啊!”
段梓守一声大喝,把大棍抡开了,在人群里大放无双。
徐咏之一把提起李守节,往后就退,把他扔在一堆行李旁边,回身又挡住冲向陈小幻的黏土兵。
“你这个负心人,还好意思站在我面前?”
“负心人?”陈小幻看着李连翘,“你说的,是我吗?”
“不是你还能有谁?当年说过永远不要离开我,说要保护我,爱我的人是谁?”李连翘一连串问题怼向陈小幻。
这就是李连翘式的辩才,她不会说自己穿了陈小幻的琵琶骨,对她百般折磨,她会首先去问责受害者。
“当年我有了你这样的爱人,觉得世界都亮了,而你呢?你根本就是用你的爱来控制我。”李连翘说。
陈小幻被这种鬼才逻辑气得几乎乐了出来。
“我是个长年卧病的人啊,我睡不着觉,饱受心事噩梦的折磨,你利用我的弱点趁虚而入,最后又抛弃我,和这个渣男(一指徐咏之)混在一起。”李连翘说。
“别不要脸了!”阿脆愤怒地说。
“三十几岁的人了,阅人无数,在宫廷里勾心斗角,在各国间纵横游说,还整天装无知少女,骗骗年轻小伙子也就罢了,还要来在女孩子身上来这套!勾引别人的时候明明是自觉自愿,事后就把人家打成一个坏人、流氓,装得自己好像一朵白莲花,长公主,难怪你没有朋友,你的那个将军备胎呢?”阿脆说。
李连翘抬手就是一个火球,阿脆赶紧打了个滚闪开了。
“嘴炮厉害,法术平庸,你那个野爹怎么不教你几招?”李连翘说。
陈小幻缓步走到李连翘面前。
“真的要打吗?”李连翘口气突然就软了下来。
“不想想我们好的时候的日子了吗?”李连翘说。
“要打你也会吃亏的,你看我还有这么多人。”李连翘其实在退缩。
“你根本打不过我。”陈小幻冷冷地说。
“我赌你不舍得打我。”李连翘贴近了陈小幻。
陈小幻往后退了一步,抡圆了胳膊,对着李连翘的左脸。
“啪!”
打了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啪!”
右脸上又是一下。
可怜大唐的长公主,两边脸颊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老神仙不让我报仇,说你的命,不应该交在我的手上,我听他的,但是他又吩咐我,打你两个大嘴巴子,因为你这个人,太坏了。”
陈小幻打开了传送门,直接就回了华山陈抟老祖那里。
剩下长公主捂着大圆脸,轻声地蹲在地下哭泣。
真没被人这么打过,太委屈了。
陈小幻比霍一尊打耳光还狠。
这时远处冲来了一百多匹战马。
“又有敌军吗?”张德钧哑着嗓子问。
“阿脆,看看什么旗帜?”徐咏之喊道。
阿脆爬上一棵树。
“白虎旗!”
“是我们的人,虎捷军来了!”
来的正是虎捷军,当先的就是徐咏之的部下,都头牛正威,第二都的老战友们来帮徐咏之。
他们冲到战场旁边,下马结成了枪阵,开始围住所有的敌人。
“老牛,谁派你们来的?”徐咏之问。
“还能有谁,当然是陛下了!第二都先来,后面还有四百人。”牛正威兴高采烈。
“好,你们帮那个使大棍的兄弟,那些骑兵都是附逆的敌人,不是我们的人!”徐咏之赶紧介绍一下敌友情况。
“好咧!”
形势逆转了。
李连翘看看形势不妙,赶紧打开了传送门,落荒而逃。
大宋的禁军追逐着溃散的刺客、药力已过的骑兵和残存的黏土兵。
赢了。
“这次被恶女人算计得不轻。”徐咏之没精打采地说。
“徐大哥你还是要带我爹一起出来才行。”阿脆说。
“我得想想办法,学会传送术才行。”徐咏之说。
“那是高阶巫术,而且,我爹说你对巫术全无天赋,那可能就是全无天赋。”阿脆说。
这爷俩真是一样气人。
“大家都还好吧?”徐咏之赶紧统计伤亡情况。
徐咏之的队伍里阵亡了四个随从,伤了八个人。
其他人看起来情况都还不错,段梓守的伤都在皮外,徐咏之给他包扎了。
敌人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还有二十个俘虏,其他人都跑了。
李守节走到徐咏之面前,徐咏之看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血色,还以为他只是害怕。
“没事了,得臣。”
“哥,我……”
李守节一下子就挂在徐咏之手臂上了。
“一定是受伤了!”
外衣上没有刀剑的痕迹,徐咏之赶紧把他的衣服解开。
李守节的胸口上,有一个深黑色的大圈。
看来是李连翘撤退的时候,用召唤魔弓射中了他。
“得赶紧救他,不然会死的!”阿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