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那个家伙吧!”
徐咏之一声令下,几个士兵把苫布拉开,一架高大的机械出现在了壁垒中央。
这就是东汉末年,刘晔献给曹操的大杀器“霹雳车”。
按照今天的归类,它就是一种手拉投石机。
这种车在隋末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们使用过——承平日久,一些装备会被遗忘,尤其是攻守城的装备,后来的唐朝,骑兵们的决战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这装备就是田大榜送给徐咏之的图纸之一,夹在一大堆的望火队用品当中,非常不起眼,但是徐咏之看完就明白了,就做了一架。
十个壮小伙子尽力把投石机的摇臂拉起来。
测测距离。
“放!”
一大片泥弹蔽日遮天,覆盖在了敌军的头上。
这就是投石机的妙用。
抛出石头,可以砸墙;
抛出多个泥弹,可以把人打死打伤。
这一波炮火覆盖之后,李筠的兵扭头就跑。
天上掉石头的时候,就算是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会很快崩溃。
徐咏之命令大家赶紧把投石机再拉下来,装填泥弹。
李筠大吼着要执行军法,要像上一次高平之战一样杀掉所有的逃兵,但是军队的崩溃已经是马上的事了。
“放!”
第二发散弹打出来,李筠的兵已经匍匐在地,有的纯属闭目等死了。
“起来!”
战场上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断喝。
这个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传得很远。
徐咏之都听到了。
真是宿敌的对决。
长公主李连翘通过传送门,出现在了战场上,身边跟着的那个人,就是拐走巧姐的“秦嫂”。
两个女巫用防护罩,托住了大多数的泥弹。
“仙姑显灵啦!”
有人看见李连翘,大声嚷道。
“你看,老夫就说,我们有神仙之力!给我攻上去!”李筠大喊一声,带着副将们和所有的预备队一起投入了战斗。
“投石机射击角度不变!弩手放近了打!”徐咏之同时指挥两股人,忙而不乱。
有着女巫的掩护,投石机发挥不出作用来了。
一大批下马骑兵就冲到了鹿砦近前,弓箭手拼命压制宋军的弩手,拿着马槊的下马骑兵也纷纷杀过来,宋军的骑士也纷纷拿起马槊,隔着鹿砦攒刺试图爬过来的敌军。
“这么用骑兵不心疼吗?”
“都指挥使!后面也有敌人上来了!”
徐咏之转身看后面的鹿砦,一排敌人出现在身后的地平线上。
李筠的步兵到了,看上去大概有一万多人。
“嗯,都是长枪,而且方阵很厚,”徐咏之看了看,“马没法突过去。”
如果有一批有硬弓的步弓手,一波齐射对方就会溃散。
“第一都上马!”
徐咏之叫上最强的一百个人,让副将坚守住阵地。
“敌人的方阵附近没有骑兵,我们绕阵射击!。”徐咏之带着一百个骑兵去冲击背后的步兵了。
“别被枪兵缠住了!保持距离!”
敌军步兵背后有二十多个骑兵,应该是敌将的亲随。看见这一百个人杀过来,按捺不住,冲过来迎战。
徐咏之弓箭连发,射倒了三四个,这几个骑兵见情况不妙,又绕到了自己的枪阵后面。
绕行一圈,射倒了几十个敌军,但敌人人数众多。
必须在马匹疲惫之前回到壁垒,徐咏之带着骑兵们再行后退。
再没有援兵,局面就要糟糕了,被一万步兵贴上鹿砦,什么弓弩投石机都不好使。
骑兵进攻的那一面又攻上来了,徐咏之一回到壁垒,立刻又拿起马槊去刺那些试图搬开鹿砦的敌人,猛一抬头,他看见李连翘盯着他。
他狠狠瞪了李连翘一眼,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还直冲她抛媚眼儿。
“投降吧!”
“做梦!”
李连翘冷笑了一声,双手一挥,把一座传送门直接开在了营地中央。
三十个北汉刺客出现在了营地中央,这一下宋军就慌了手脚。
徐咏之把枪一扔,拔剑扑了上去。
幸好这帮骑士的甲胄甚好,一时之间刺客们也伤不到他们。
“各位奋勇杀敌!杀一个刺客、伍长一百贯!都头五百贯!”
大少爷反正别的没有,钱是有一点的。
大家看见已经落在死地,也是放弃幻想,奋力赚钱了。
“撑住!援军马上就来了!”
兵是慕容延钊的,不是徐咏之的,王全斌就算对徐咏之不满,也不会真的把这些兵全坑了,这是老慕容的家底子。
但是陷入苦战,每一刻都如此难熬。
徐咏之看见了李筠。
“生擒他,战斗就结束了。”
他上了马,大声吼道:“抬开鹿砦!”
几个士兵艰难地搬开鹿砦,他单枪匹马冲了出去。
下马的骑兵挡不住他的战马,他就一路杀向了李筠。
刘继冲看见徐咏之冲过来,赶紧催马来拦,被徐咏之一枪刺落马下。
“够了!”
李连翘一声娇叱,一个掣肘咒就打了过去,徐咏之躲过了这一下,马却没有躲过,那马告诉运动中突然被定在了空中,平平飞了出去,说不出的诡异。
徐咏之赶紧踩着马向前跃出,直扑李筠。
老头儿再也没想到这仗打成这么惨烈,徐咏之居然还有生擒主将的念头,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了。
秦嫂看见李连翘没有拦住徐咏之,赶紧打出一个火球,徐咏之背上战袍起火,就这么带着火直扑李筠,两个人都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火也被压灭了。
“你?不要命了!”李筠大吃一惊。
“你造反,才是不要命了!”
徐咏之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人做了天底下最危险的事情,反对一个皇帝,却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把它看得像是两个老哥们在掰手腕儿。
也在这个时候,李筠的兵呼啦啦围上来了。
他们把徐咏之和李筠隔开,眼看这个“生擒敌将”的最后一搏,也宣告失败。
“投降吧。”李连翘双手握着火球,坏笑着走近徐咏之。
徐咏之突然嘬唇作哨,吹出了一声响。
一只灰色的鹦鹉从天而降,在李连翘的头发上,拉了一泡灰白色的鸟屎。
“什么……”李连翘突然火冒三丈。
“药学上,算矿物……去火。”徐咏之一脸正经。
李连翘还想说点什么,徐咏之已经举起了自己马槊。
“哦~哎!”他用内力催送这声音,远远地传出去。
“哦~哎!”
远处是几百人、上千人的声音在回想。
“哦~哎!”喳喳灰在空中学着这个声音,然后一扑翅膀,扎进了徐咏之的怀里。
徐咏之从地上捡起一面盾牌,举在自己头上,抱紧自己的鹦鹉,蜷缩成紧紧的一团。
弓箭破空的声音。
不是一支箭,是上千支箭。
这是对天射击的战弓,从远处斜斜地抛射过来,把李筠的下马骑兵钉在地上。
李筠大吃一惊,这不是宋军。
而是一支身穿橄榄色衣服的民军,所有的人的手上,都拿着弓箭。
他们站成三排。
熟练地射箭、前进,射箭、前进。
李筠的兵在地面上惨叫着,翻滚着,真的是活地狱。
他们再也不顾“退后者斩”之类的命令,开始拼命向自己的马逃去。
从弓箭手们身后转出一个中年人,骑着黄马,身披后唐的旧式盔甲,不是别人,正是山字堂大掌柜的徐太实,旁边那个摇着扇子、穿着青衣的儒生,正是首席账房李嗣归,阵前还站着一个壮小伙子,肩膀上站着一只小熊猫,不是别人,正是傻小子段梓守。
徐咏之布置的那支伏兵,终于到了。
他们是河北来的弓箭社民兵,徐咏之来的时候,就请了赵匡胤一道旨意,秘密让徐太实去召集河北弓箭社的兄弟们,这些人摩拳擦掌一年,也没有和契丹开仗,听说要打上党的叛军,呼啦啦就拉出来了一千多人,每年春秋有合练,山字堂之前虽然遭受了损失,但河北弓箭社的经费,一直都有,人,也一直都在。
一批弓箭手的出现一下子就打乱了李筠的部署,不光他的下马骑兵快速崩溃,步兵看见骑兵崩溃,也转头就跑,徐咏之的下马骑士也就立刻上马,开始了追击。
李连翘看看这个局面,一跺脚,招呼秦嫂就用传送术逃离了战场,她对李筠非常不满意——她曾经为李筠和北汉之间穿针引线,但却因为李筠的骄傲和愚蠢而功亏一篑。
在这一边混乱中,李筠的退路也被一支宋军截断,旗号不是别人,正是王全斌——这个家伙看来就在战场附近观望,看见敌人崩溃,就赶紧出来收人头了。
“咏之贤侄!我来帮你啦!”王全斌大大咧咧地叫道。
真是招人烦,也不知道这个贤侄的亲戚,是怎么论的。
“快投降,投降不杀!”
徐咏之的兵在收降兵。
每个人都是宝贵的,以后都是大宋的兵。
徐咏之需要有自己的队伍,降兵将会是一个重要的来源。
王全斌的人却在四处冲突,体验着杀戮的快感——俘虏了人就要看守,耽误杀人抢东西。
徐咏之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承载着赵匡胤理想的那支军队吗?
他骑着马冲进王全斌的骑兵中间,用枪杆和马鞭抽打着那些对降兵动刀的人,但是没用。
最后他被王全斌追上,拉住了码头。
“你发什么神经!”
“你的兵怎么乱杀人?”
“他们杀的是敌人!”
“他们投降了!”
“投降?他们伤了我们的人!”
“你早点来,伤不了那么多!”
“你在怪我咯!”
“不敢,刺史大人。”
“小哥,你要是害怕死人,就趁早当文官好了!打仗,怎么会不死人!”
徐咏之打了一天仗,正没有好气,他捏紧了剑,瞄准了王全斌的粗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