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枫:“按道理来讲,应该是这样。”
“你所说的这些灵芝,在哪里可以找到?”
“白芝、黑芝和青芝一般生长在北方长白山上,那里有终年不化的冰雪,因为过于寒冷而人迹罕至,也因而成为适合灵芝生长之地。”江晚枫嘴上说着这法子不靠谱,但显然心里还是抱以极大希望的,并且对此有过深入研究。
“……”慕容熄没说话,因为刚才他说的时候只提到了其中三种灵芝。
果不其然,接着就听江晚枫继续就说道:“而赤芝和黄芝则生长在滇南地区的灵芝山中,那座山旧名赤城化山,常产灵芝。”
“陛下还等得起吗?”慕容熄低声忽然问了一句。
江晚枫一怔,慢慢说道:“若实话实说,很大概率是等不起的。”
因为五色灵芝不是那么好找的,并不是知道在哪里有,就可以到了那里直接摘过来。
长白山之雪终年不化,而滇南则自古就被称为瘴气之乡。
所谓瘴气,就是指南方山林间湿热蒸郁致人疾病的毒气。山林之中瘴毒可畏,于酷暑之日遇瘴气者必死。
而孤高雪山或深山老林,因为很少有人敢踏足,也就成了野生灵芝的天然生活环境。
“我知道滇南之地瘴毒深厚,流放发配去那里的罪徒多有死伤。”慕容熄行走江湖多年,对各处人文地理自是有所了解,他询问道:“但听闻瘴气为山林恶浊之气,发于春末,敛于秋末……如今已近仲秋,想必那毒气浓度也在走下坡吧?”
江晚枫摇头轻叹道:“那灵芝山与别处不同,山周瘴气,四时不绝。”
灵芝被赞誉为是“不死药”、“神仙草”,自古以来就被医药家们视为扶正固本、补气安神、延年益寿的神奇良药。若是那么容易便能采到,也就不足为贵了。
“无论如何,我都须得一试。”慕容熄最后下了定论,决心要去采齐那赤黄黑白青五色灵芝。
“怕只怕……陛下的身体等不得。”江晚枫不避讳地提醒他道。
光是采药就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依女君如今的状况来看,到时候赶不赶得及都要两说。
“我去长白山。”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两人齐齐循声看去,只见来人赫然是那狼王狄宸厉,也不知在殿门口已经听了多久。
狄宸厉一身黑衣缓步踏进殿内,几步走近榻边,深邃目光落在沉睡的女君身上,须臾又移开视线,说道:“既是为救人,我又身担夫名,自当也该出一份力。”
“好。”慕容熄这时候也不计较他说什么夫不夫的了,当下便站起身来,不再犹豫:“既然不管怎样,都要尽力一试,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与狼王,各自奔赴南北,但为求药,即刻启程。”
***
观星台上,一身广袖白衣的男子与钦天监的监正大人共仰观天际,夜视星象。
“国师……骆大人,你看这紫微垣中的帝星时明时暗,怕是宫中贵人情况不妙啊……”钦天监监正忧心忡忡开口说道。
骆流宣虽被削去了国师之职,但占星之术无人可出其右,因而在钦天监中威望犹在。钦天监里的人已然习惯了唤他国师,到现在依旧轻易改不了口。
骆流宣凝眉望天,喃喃低语道:“……何止?看那荧惑之星好似正在往心宿方向慢慢靠拢,假以时日,只恐将成‘荧惑守心’之象……”
监正脸色一变,急声打断他驳斥道:“大人,可不敢这样乱说,那等灾象一出,这南昌天下还不得大乱啊!”
在占星学里,荧惑近于妖星,司天下人臣之过,主旱灾、饥疾、兵乱、死丧等等,是灾厄之星。
荧惑若在心宿附近徘徊不去,一旦出现两星争红斗艳的天象,便是一种不详至极的预兆……暗示着帝王恐有亡故之灾。
骆流宣低声道:“荧惑星乃是监察之星,巡查各星宿,‘火德昭彰,巡行天下’。在下只是随口一说,大人倒也不必过虑。”
监正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仍是心有余悸:“这种话可不敢随便说,大人可得小心慎言。”
在凤帝吐血昏迷的关头,这种话若是传了出去,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诅咒凤帝驾崩么!
凤栖宫
慕容熄和狼王狄宸厉已然启程前去寻药,守着女君的却是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
陆蕴陪侍在女君榻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侧脸,神色哀哀地低声诉说着什么。
他剖白得太投入了,连太弟殿下悄声走近他身后,都没有丝毫察觉。
——“色色,我知道如今局面,错皆在我。无论如何,我不该为一时喜恶,心急于除掉那人,计划不周,百密一疏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我已经知错了,色色。你若现在醒来,陆蕴任凭你发落,若是……便把我也一同带走吧。”
“住口!阿姐一定会醒过来的。”萧泞听得忍无可忍,冷着声音低喝道。
“……太弟殿下?”陆蕴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年,微微动了动唇,哑声问道:“殿下,都听到了?”
萧泞满脸失望地看着他,恨恨质问道:“蕴王君!枉我往日对你诸多敬爱仰慕,你竟为一己私利,害阿姐生死未卜吗?!”
“殿下请息怒……”陆蕴除了一句安抚,别无他法,只能紧紧握着女君的手。
少年像头被扎了软肋的小兽一般,落在陆蕴身上的目光似是要把他撕碎一样,咬牙问道:“你已经是阿姐最喜爱的王君了,为何还要与他人争?争来争去,没个结果,反倒害了我阿姐!”
萧泞这一刻深深感觉到,陆蕴这样的人,有多可怕。无论他对阿姐抱着怎样的感情,无论他们平时相处得多么温情和美,他都有可能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插上一刀。
他根本不是在爱人。
寻常人爱一朵花尚知道需得好好养护着,生怕枯了萎了被风吹落被雨打湿了,何况爱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他大概只是爱自己吧……想要的也都是为了自己。
萧泞想到这里,突然说道:“王君,此事当是我求你——你自请出宫吧。”
“上一次你宫外失约,阿姐等了许久,然后在回程遇刺了。这一次更是生辰宴上惊现刺客,我虽不知这里面都有什么样的算计,总归是与王君脱不了干系。”
太弟殿下语气里甚至带了恳切央求的意味:“阿姐身体这样不好,即便醒过来,也再经不起折腾了。你出宫去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