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金甲、铁甲两军于演武场校演武艺,惹得林青、赵双二人前去观望,恰恰快到,远远地便听道那场地里鼓声喧天,人喊马嘶。.看时,场地之内满满的军兵,冲着里面喝彩。
一时间到了场地外面,忽闻得鼓声大作,那边铁甲兵阵欢呼不已,这边便有两个兵士搀扶着一人到前面来。看时,却是那早来一步的王衡,肩头中伤一处,鲜血汩汩,浸透袍襟。便被人搀着,边咬牙恨恨喝道:“好狠,好狠!想你薛家枪法也不过如此,若不是看在门主面上,定不让你,……也好叫你死在我剑锋之下!”
这王衡只因一时气盛,与铁甲兵右护法薛文比武,负伤而下。旁边郎中就地卸下他盔甲,见里面中衣都被血水染红了。一看便不敢动手。
那王衡见他不动,喝道:“怎的还不动手!”
郎中道:“此伤触及筋骨,恐怕……还是回去细细医治。”这王恒哪里肯依,立即便让包扎,却要重新进场比试。
赵双见了,便上前扶起他来,靠在自己肩头上,郎中便在一边替他止血,敷药,包扎,那王衡痛的咬牙,然而一时处理停当,仍要寻剑上前厮杀。
此时前面又有一人退下来,看他时眉清目秀,气度不凡,却是一等将军周文起,脸色急的血红。一时见过赵双,向那王衡道:“你也是的,他薛文再怎么说也不是你的对手。我当时看的清楚,他当时腋下腾空,你那一剑分明已经刺出怎么当时竟住了手,竟被他打落下马来?”这里王衡恨恨道:“他可是门主手下人,伤却他,门主颜面何存!”
那周文起一听,便冷笑道:“说来也是,他果然是门主手下人,你顾全门主面子,不好打伤他,他怎却不顾及君爷脸面,打伤了你?也罢,你且在此仔细看好了,这场比斗却让他来见识我手段!”说罢翻身上马,彪然一闪,冲开人群,直冲比武场中央,至对面铁甲军统帅薛文面前。
文起微抬手中长枪笑道:“薛护法果然枪法如神,在下领教足下高招!”那薛文冷冷道:“自不量力,你们金甲兵怎能与门主铁甲兵对等而谈?方才王衡已败阵而逃,今下你尚且要来自取其辱么?”
周文起笑道:“将军莫要狂言,究竟如何,比过方才知道,薛将军看招!”说罢把手一抬,长枪飞动,手腕一旋,那枪身呼呼舞作一团,宛如飞旋的梨花,直逼的对方后退开去。那薛文同样使一杆长枪,自然深知枪法个中奥妙。细看对方招式,深的武学大家之真传,一时不敢怠慢。举枪砰砰砰前后遮拦。
一时间二人斗过二十余合,仍不分高下。两面金、铁两军兵士见他二人斗到好处,各自摇旗呐喊助威。数十合下来,那薛文却一直只守不攻,渐渐窥知对方路数。见那周文起挺枪来刺,下身腾空,他便就势把身子一斜,避开对方一招,却把手中长枪忽的一扫,直向对方下盘飞打过去。未曾想那周文起一招两用,见一刺不成,把手中枪抖然回收,忽的上扬。他枪头本来已离对方极进,此次改招上挑,又极为迅捷,自然难敌,只道一声:“着!”那薛文躲之不及,下巴上早受对方一击。身向后仰,足下登空,忽的一声跌落马下。那周文起收枪在手,笑道:“薛将军,得罪了!”调转马头,奔回本阵,四面鼓声大振,金甲兵欢声雷动。
平安君见状大喜,一时兴起,且向左右道一声:“取刀来!”手下人将刀奉上,这里平安君绰刀在手,披挂在身,翻身上马,一阵疾驰,奔到场地中央,勒马而笑。向对面关晓风道:“大哥,此日两军集会,气势不凡,小弟一时技痒,你我兄弟何不切磋一番,决一高下?”
那里关晓风闻说,也披挂在身,取来双剑,跨追风玉龙马直冲至校场中央。笑道:“二弟,想你手中刀怎是为兄剑锋敌手?今番却不承让的,好好在意!”平安君呵呵笑道:“大哥,莫要夸口,看为弟手中刀赢你!”说罢趱马抡刀,呼呼向前。对方自然毫不示弱,猛挥双剑接住。乒乒乓乓打斗在一起。
四下里一时鼓声大作,呐喊之声充斥天地。但见左边一军盔甲耀目,刀锋丛丛,乃是平安君麾下金甲神兵。右边一彪军马长枪林立,虎虎生威,却是门主麾下的铁甲兵。两军分别为各自主帅摇旗呐喊助威。两兄弟便于众军之前比斗起来。但见剑光肃肃,前后穿梭,来往如飞,出招缜密。刀明晃晃,运斤如风,金光闪闪,前后招遮,大有章法。
林青、赵双两人一时看了,各自笑道:“没想到君爷他两兄弟今天倒有这等兴致!”一时间二人早斗了百十合,却也未分高低。那掌门关晓风抖开一剑,回马便走,这里平安君那里肯舍?挥刀紧紧赶上,看看将近,那前面寒光一闪,对方一长剑嗖的一声飞掷过来,这平安君并不在意,挥开一刀,“当”的一声便就把那来剑拨开。未曾想此剑之后,哗啦啦紧跟着一剑,寒光四射,直冲眉睫,却是那关晓风看对方来的将近,一手持了剑锋,于马背上飞跃而来。这里平安君却也不慌,暗暗惯力于刀面之上,大喝一声,也不遮拦,只与那来锋对刺过去。两锋相抵,轰然一声响爆。
这刀剑本都来势猛烈,尖峰一碰,猛地一偏,都直刷刷向对方身上点去。那平安君关晓寒见了此等情状,心下一惊,生恐手中刀伤到其兄,忙把力道回收,半路里把刀止住。睁眼看时,对面剑锋势力不减,依旧直刷刷刺将过来,躲之不迭。恰恰要中眉心,这里晓风却把手猛地一偏,一下刺空,接着把剑锋向下一按,剑面向对方肩头上一点,碰击之下,力道回击,惯达全身,轻飘飘向后飞退开去。此一招却是“一剑神弹”的收剑招式,洒脱自然,灵透异常。左右众军见了,齐声喝彩。此一番比试,两人虽未分高下,然而俱都手下留情,却是难得。
平安君笑道:“大哥好剑法,招式凌厉,不减当年!”门主笑道:“二弟莫要夸口,你刀法岂是在我之下的?”这兄弟二人一时俱都弃了刀兵,谈笑风生,并马而行,直出那演武场去。四下里兵马欢声雷动,簇拥二人前行。
周文起自带了众人扶送受伤的王衡回房休养。这里赵双却领了林青,随着平安君,眼巴巴见他进了大门去,便就一个人跟进去。
那平安君刚刚一阵好斗,此时只披一件单衫,在那大厅里安坐,呵呵笑道:“痛快,痛快!好杀,好杀!”一干侍儿便在一旁打扇,又有人上茶来。赵双见了,忙一手接下侍儿手中托盘,自端了向那圣君面前,把茶献上,且笑道:“果然是场好杀!方才属下看得明白,君爷刀法竟是世间无敌的了!”
平安君闻言大笑,然望见他却就想起一事来,且问道:“方才让你出去查探林青军兵的下落,怎这般早便回来了?可知道他的军马在何处了?”赵双一听,便就笑道:“说来也巧,属下方才刚出庄门,那林青自来了,却就撞个正着,因此忙着回来禀报。”
平安君一听,面有喜色,笑道:“好,好!亏是回来了,然而,他怎不来见我?”
赵双低声笑回道:“他哪敢呢,说是怕君爷怪罪于他,不敢来见,此时正在门外等着呢。”
平安君听了,便就眉头一皱,啧声道:“不好,不好!这总不是他做事的风度,好好地怎又扭捏不来?敢是发了什么事不成?”
赵双笑道:“君爷神算,万事只都瞒不过您老法眼去。当时属下等见他负伤,脸色不比常时,可怜兮兮的跟什么似的。便知有事。然而问他也只是不说,口口声声只说是有愧于君爷平日里待他之恩,要等面见了您老人家才说,干巴巴等着受罚呢!”
平安君脸上一沉,早猜到几分,冷笑道:“你也少与我弄鬼,林青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知道?今天怎会说出这种话来?多半是你又在为他说话。你也别在我面前弄鬼,且出去叫他来,我有话问他!”说着便就斥退左右人等,向书房里去坐定了。
赵双一见这等态势便就知道情势不妙,慌慌张张向外边来寻到林青,道一声:“快去,快去!里面叫你呢。然我先和你把话说到前头,见了他老人家,无论如何也要收收你那等的坏脾气,万不可顶嘴惹怒了他!你也知道咱这君爷是火气最大的人,又最耐不过属下人违他将令,这回你碰到枪头上,可要当心。你昨儿败军的事我也没有向他直说,怕他一股无名火上来便要没的治,然而也透露了一半,慢慢的让他知会,此时也应猜到了。你这时再去,他无论说什么你只耐心听着,毕竟平日里也是他心腹爱将,量也不会有大事的。到时我就在你旁边照应。”两人商量定了,都投这府邸内院里来。
赵双在前,林青在后,尚未进屋,却听里面平安君闷声声一声大喝:“林青!”,声若巨雷。那林青正上台阶,闻到叫他名字,心下一惊,几乎跌倒在地,慌张张乱了章法,三步并作两步进里面去。正见那平安君伏案批阅军中公文,抬眉略看他一眼,冷冷道:“在县城里干的好事!”
林青猛地一惊,只当他犯的事平安君都已经知晓,慌忙回道:“君爷恕罪,属下昨日在县城外设伏,本欲歼灭敌军,立功于本门。未曾想敌军甚是难敌,与其交锋,损兵折将,大败而回。属下自知罪过大矣,唯听候君爷论罚。”
那一旁的赵双一听他全都说出来,暗暗地叫苦,只给他挤眉弄眼的使眼色,且道:“完了,完了!我的爷,你怎这般老实,怎么全都说出来?”
平安君听了,怒火便增了不少,看到他林青手腕上剑伤,哼一声道:“此伤拜谁所赐?”
林青一听,脸上登时无光,慢慢回道:“银甲兵统帅,碧月。”
平安君点头。又问:“损兵几何?”
林青不敢回。又问。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五……五千有余。”
平安君大喝一声,拍案而起,脸色登时惨白,却是胸中火起。何也?——昔日田光赞荆轲曰: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荆轲当属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这平安君却是骨勇之人,此时面色惨白,可知怒火之盛。
平安君望那林青一阵,浑身发颤,半晌怒喝道:“沙场抗命,损兵折将,贻误战机,大失我金甲神兵的威风,林青你可知罪!”
林青道:“属下知罪!”
又问:“可有心服?”
答道:“属下不服!”
平安君双目一睁,看他道:“如何不服,说来!”
林青道:“先时属下记得君爷与我等兄弟说:金甲兵,雷厉风行之辈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三绝门各军以此军为尊。又云:金甲兵,至刚之人,只事进攻,闪电出击,以威势破敌胆,至于取胜,军中上下更不知防守为何物。可有此话?”
平安君冷冷道:“不错,此话是我所说。然又如何?”
林青道:“以往属下等遵循圣君之言,但凡沙场遇敌,无不长驱直入,以一当十,奋勇拼杀,以至常胜,江湖之上但凡闻说金甲兵之名无不啧啧赞叹,拍手叫绝。未成想如今大战三月有余,圣君但凡有将令下达,均是命我等退守。往往敌兵未至,大军已经卷旗而逃。然而,属下军兵镇守州郡,非止为本门效力,也是受地方百姓所托的,身负守护一方之责。奉命退军,虽是军责所在,然于百姓面前深负众望。知道的说是我等受了军令,不得已而行之,不知道的却说我等金甲兵尽是些鼠辈,但凡遇敌,只知脱逃,不管百姓死活,这等骂名谁堪背负?况且与敌军决一死战,或成功或成仁,也是痛快的,强似临阵退逃,留笑柄于天下。属下自知抗令罪重,何况又损兵折将!军有军规,属下甘愿受罚。只是若问服与不服,却是不服。”
这一声“不服”,不仅把那平安君气的不行,就连一边的赵双也一惊不小,生恐平安君怒气头上做出大事来,忙上前怒喝林青,又向平安君面前替他请罪,说好话开脱,且道:“君爷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他那等牛脾气都是知道的,何必认真——”
那平安君却在怒气头上,不听他赵双把话说完,一声喝开,顾视左右,却正见自家方才使的那口单刀悬在墙上,飞身上前,绰刀在手,呼呼转身。向那林青喝道:“狂徒,你可乱语!若再放肆,不待军法,我手中刀便挥杀你!”
说着一手扬刀,双目圆睁,怒目而视。林清只是不答,仰首待死。平安君怒气头上,哪管得许多?手中运力,便要一刀毙杀。赵双忙上前抱持住,然而怎能劝得下?
正在僵持,却听门外一阵风动,美玉叮咚,佩环铃铃,脚步声杂沓而来。便听一人声笑道:“不通,不通!二哥何必动此大怒,却要对自家人行凶不成?”这里平安君闻声望去,正见一人,乌袍鸾带,袖口招风,抚掌而笑,呼呼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