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却也明白,知道他关晓白向来是要强的人,又不想让她挂心,因此虽然伤的重了,也是自己撑着。.在后面望了他一阵,贴他耳根笑道:“刚才击你那一下可好些了?”说这话时,音声温柔可亲。晓白一听,不禁打一个寒战,知道在这当口,她却又这般体贴,定然情势不妙。忙笑回道:“不打紧,不打紧!师妹你倒也不必挂心!”
碧月却就把眉头一蹙,道:“哪能不挂心呢?方才那一下我情知打重了,否则你当时怎就跌下马来?可你也是不懂事的,当时若本分些,我总不好伤你。便如这时,我好生劝了你多少回呢,你好好地把兵都撤开,放我们过去,多好的事!然而你却又死犟,软的硬的都听不进去,现在把我惹恼了,难保我不再伤你。你可别怪我心狠,只怪你不听我话!”
说时迟,那是快,眼见两人行到那些玄影军面前,她却猛地飞出一掌,直刷刷打在那关晓白后心上,但听“砰”地一声,这里晓白躲之不迭,重重挨了一下,踉跄几步便要倒地。她碧月却不等他倒地,一探手拉他回身,旋即又把剑锋勒在他颈脖之上,向那玄影使者喝道:“放人!你们也看见了,如若再有迟疑,我当即刺杀此人!”那玄影军见她当真动狠,却就惊慌不定,面面相觑,不好答言了。都只看晓白脸色。
晓白却宛如真受重伤一般,受了一击,就势斜倚在身后碧月肩上,乜斜着眼低声笑道:“师妹,你也真是有趣的!若要打人,出手便是了,又何必雷声大,雨点小,使出这等‘空云掌’来?”
原来这碧月打心眼里并不真有害他的意思,刚才打在他身上的空云掌本是灵虚山上疗伤所用。此等掌法本是以内力为本,化刚为柔,击打在对方身上,一响之下,旋即四面扩散,深入肺腑,疏气活血,对一等内伤大有疗效。碧月自知方才出手重了,他关晓白受伤,心里着实记挂。然而他关晓白却一味的要强,虽然伤重,仍然无事人一般,嬉笑如常。碧月却都看得明白,这当口,自己又要顾全宝雕众将,又不肯着实伤他,因此使出这手空云掌来,既为他疗伤,又威慑敌兵,好就脱身,一举两得。
晓白受她一击,浑身舒畅,他却就卖乖,倚在她肩头上装昏。这一来,可着实吓坏了四下里的玄影军,想他们怎知这“空云掌”的来历?只听碧月刚才的那一击,闷响如雷,关晓白登时昏晕过去,就都当她使出的是伤人的硬功夫,着实心惊胆战。那沈玉南、夏侯均二人明里不说,暗中却都咬牙短叹。
你见那沈玉南把身子一挨,向身边夏侯均苦笑道:“如何?今日可开了眼界了。你看多厉害的角色!平日里见这仙子都是花枝招展,平和待人的,竟然丝毫看不出还有这等的手段。如今把她逼到了份儿上,竟然也狠成了这样,咱这三爷和她这等情分她尚且要一掌打杀,何况我们?”
夏侯均喃喃道:“别说嘴了!看好了形势,该放人就放吧,她既然都动了狠心,你还敢惹?还是救三爷要紧,他这位爷要是出了差错,你我二人怎担待的起?她狠心,你我总不能没心!”说到这里,两人心里便都没底了。
晓白仍在那碧月肩头浑浑噩噩的乱嚷。碧月却就轻叱一声:“你也正经些个!如今我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本也不愿和你纠缠。你若还有心,便好生放我叔父他们回去,如若不然,我照样杀你!”晓白虽昏昏的,却也轻声笑道:“好说,好说!放他们岂不容易,然而我好好出兵一场,总也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放了他们,你可总要随了我,到那月亮城去。”
碧月一听,便没好笑,冷冷望他一阵,手中剑稍稍用力,恨恨道:“妄想!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一时饶你,你却越发得寸进尺了!你目今在我手里,却还有讨价的份么?”
关晓白把眉眼一低,看她剑面上莹莹的反光,觉自家颈脖上已微微露出血痕来,暗道:“我若于此时脱身却有何难?只是看她脸色却是认真的了,我若再以力相逼,她那脾气,岂不是要以命相拼的?如此一来,便是将这面前些些残兵尽都剿灭,于我又有何益?徒惹她伤心而已。若果真如此,却是得不偿失。莫如放他们一马,落得美人一笑,却不甚好?”
想到这里,他便把手倏忽一闪,点住碧月手腕,身影飘忽一跃,脱开身来。却不走脱,立在地下,点头望了碧月一阵,见她白衣飘飘,青剑玲珑,月色下别有一番风韵,不禁叹声连连,弹剑作歌道:“若得佳人美如玉,何必沙场垒白骨!”一摆手,让那玄影四使把军兵撤开。
这里沈玉南、夏侯均二人却都是知趣的,相视一笑,应和一声:“今日但见红颜笑,怎忍血手复提刀!”哗啦一声,收剑入鞘,命众军退去。那等玄影军一闻将令,哗然一笑,敛锋息芒,一下散开。关晓白就把手一招,俯身立在碧月马前,笑道:“仙子请!小生为你护行。”碧月一笑,引众而走。
那关晓白左右引兵护持一阵,便要辞别回营。碧月却丝毫不放松,拔剑冷冷道:“你可是贯会算计人的,一旦放你回去,难保不会率军追来。还是要让你随我走一遭,我才放心。”
晓白一听,摇头苦笑道:“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怎就这般伤人呢!说我会算计人不假,可我何曾在你身上动过歪心思?说话可要对得起自己良心!”碧月不理他,只轻咳一声,把下巴一扬,头儿向左边一偏,示意他到前面上马。这里关晓白无法,只得上马去,碧月随后也上去,收了长剑,却于怀里摸出把匕首来,在后面暗暗抵住他腰。两人前面领路,后面宝雕宫军将紧随,缓缓向东而行。
经晓白这一番让步,两边的情势就都缓和下来。不仅碧月欢喜,就连那宝雕宫里的鸣松等将也都感激他,把敌对的心思消了大半。他关晓白却最不喜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此次出兵,只是为了保他三绝门的基业。如今既然杀败了朝廷并宝雕宫的兵马,他心里也倦了,又经刚才和碧月折腾了一番,他倒也无心再与李玉等人为难,乐得送个大人情给碧月,因此倒也是真心要放他们走脱。
此时师兄妹两人在马背上坐了,急急赶路。晓白却是闲不住的,有意与碧月攀谈,便找些不紧要的话来说,问道:“伤可好些了?”碧月不答。又问:“可也重不重?今后可要小心了,但凡遇敌,你一女子家,别往那刀剑从里面去,伤到身子毕竟不好。”碧月仍是不答。
关晓白向后推推她道:“怎哑了不成?有本事把我挟制来,却没心与我说话了?”碧月这才笑道:“你只问这些,可也有趣么?便不会说些别的了?只是问我伤的如何,刚才我打你拿一下可重也不重?”晓白听她问,便笑回道:“不重,不重!这伤口还没有拳头大小,又没有一尺之深,怎么能说重呢?”
碧月一听,明知道他在说笑,然而心里毕竟过意不去,沉吟半晌,落落道:“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些吧,好好地招惹我做什么。我当时只是一时心急,随便一刺,下手未免重了些个,你怎又不躲?”
晓白笑道:“你倒是说的轻巧,‘随便一刺’,可知这一刺就能要人命的?亏你还是习武之人,自己的功力深浅还不知道?以你的修为,朽木都可为剑的,如今却把那剑鞘死命打来,一击之下,我现在能逃命便是万幸了,你现在还问出这等‘伤的重不重的’话来!”
碧月听了,便又探手到他胸前,果然伤的不轻。心下不由得一凉。晓白见她半晌不说话,以为她当真,生恐她心寒,便握住她手,笑道:“怎了?我只是说笑,你果然当真了不成?——都是在刀剑丛里过来的,这点小伤再如何也奈何不了我的,你怎就担心成这样!”
碧月沉吟半晌,叹一声道:“你便知道我是这等的脾气,以后少惹我才是……”话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晓白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便笑道:“我哪里敢惹你了,却是你要惹我,便如这次,我本是要走人的,你却死拉着不放,却要随你同行。”碧月道:“你不必远送,有你在身边早晚要烦死人呢,过了前面路口,料你们的人也追不来,到时候你便回去如何?”晓白不答。
忽又见前面火把齐明,马蹄乱响,刀枪峥嵘,却是那平安君帅麾下金甲兵赶杀靖南王军队,半路受对方埋伏,大杀一阵,让敌走脱,落落收兵而回。那平安君关晓寒此时被那虎啸三剑所伤,肩头中剑,此时正伏在马上。一时间与这里宝雕宫军众相碰。碧月便就心慌,拿剑抵住晓白后腰,让他不要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