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何掌门听了,心下一惊,但既然已经上了台面,无功而返,却就在武林同道之前失却了颜面,怎能好意思下台?因此便运起内力,硬是拿手握住这剑,猛力一提,那里提得动?原来这剑本是百炼精钢所铸,又从干将炉中锻炼日久,莫邪火中滚烧多时,年月日久,吸收天地精华,灵气益重。(.)一般平常之人怎能轻易提动?
这何掌门也是内功极深之人,年老之辈,此时便运力于掌,凝神于心,双手去握住剑柄去抬这剑。但见剑柄慢慢离了剑匣,剑尖却仍在桌上,台下众人见这剑身宽大浑厚,隐有光辉,知是好剑,交口称赞。然而这里何掌门尚未将剑提起,气力已尽,身已疲,额头汗起,青筋紧绷,双臂麻木,支持不住,猛地双手一松,便听“哐啷”一声,那剑又落在桌上,将那盛剑的木匣也砸的粉碎。众人大惊,唏嘘不已。台上关锦天也叹道:“好沉重的剑!”那何掌门手已被灼伤,身已麻木,悻悻的下台去。下面众人面面相觑,便再也无人敢上台来。
那临清子白须飞飘,童颜含笑,慢慢将下面四大弟子扫视一眼。这左首关晓白便拍手而起,笑道:“好剑!徒儿倒要试试!”走上前将那剑细视一番,便见剑面深烟宽阔,剑身浑厚,剑锋浑圆,剑柄笼烟,剑柄根处鎏金镌刻着“乌龙”二字。
原来当时干将、莫邪夫妇二人把那五金之汁溶于阴阳炉中冶炼,这乌龙剑之汁却在当时五把剑中的最下一层,那玉浑铁汁中的细渣沉滓都汇到炉底,炉下的烈火之气也最先在炉底向上升腾,两相交汇,便成了此剑。因而此剑雄浑之气最盛,火气也最盛,庸凡之人手触此剑,手先灼热,握此剑,双臂如坠金,沉沉然无力,原本是被这剑内之力所吸的缘故。因此,握剑之人内力必强于剑力才能使得此剑。
这里晓白看了一阵,先使手指向这剑面上一弹,发声“咚咚”然,他便叹道:“声太浑了些!”又手握剑柄,轻飘飘提起那剑,丢开路数挥舞一番,风声阵阵,便仍旧将其放回桌上,道一声:“质太重了些!”又笑道:“剑虽是好剑,只是并非我能有的!”一挥袍袖,便仍旧回座位上坐了。如此一来,早又惊起身旁一人,大喝一声:“我来试剑!”忽的一声,飞身跃至面前,手掌一挥,呼呼起风,便要取剑。
众人看时,此人剑眉星眼,英气逼人,正是李鸣松。见他把剑握在手中,掂量一番,道一声:“轻重相宜!”便舒猿臂,飞虎步,奋神威,将那剑舞动起来。一时间四下里风声阵阵,呼呼作响,穿林透叶,摇旗招招。那剑在鸣松手中上下飞动,如蛟龙腾渊;向前突刺,如流星飞跃;左右挥动,若猛虎剪尾。剑气肃肃,凌厉异常;人剑合一,雄浑弥满。
台上关锦天、李云山二人看了赞声连连,台下众人见了,齐声喝彩。一时间,这鸣松收了剑,立了身,向临清子拜道:“师父,此剑徒儿领了!”临清子点头笑道:“收去!此物本该你有!”鸣松便回座位上坐了。台上李玉捻须而笑。靖南王轻咳一声,把眼望台下文渊,这里文渊便如不见的一般,不为所动。
转眼之间,又开第二匣。此次那临清子便下台来,走到那二层台小桌旁。把长袖向那当中剑匣上一拂,那中间一匣的盖儿便“哗”的一声应手而开。一时间清风满院,碧色生烟,凉风习习,润人脸面,清香阵阵,沁人心脾。众人见了又是一惊。
坐上关晓白见状,心中一喜,起身近前细看时,便有青光笼在身上,清风拂在面上,神气透在眼上,赞叹之声出在口上。这晓白看一回,叹一回。见这支宝剑浑身碧青碧青的,剑锋轻细轻细的,剑面上镌着细龙纹络,剑柄缠着绿碧青丝,剑根处也镌刻着“碧青”二字,这两字的下方却有一双弯弯的柳叶标儿,乃是用白玉镶嵌在上面。
原来当年干将、莫邪将五剑同炉冶炼,这碧青剑的汁液正处在一炉的最上层。既为顶层,必受天地之精气,细雨和风,晨露晓霜自上而下,应是它最先承受;而炉底的急火自下而上,到了这顶层,火气也消了大半,多的是清润寒凉之气。因此,此剑铸成,是最具风神灵气的一柄。
当下晓白看过了,仍旧将手指向剑面上一弹,发声“丁丁”然,此次他便不说好坏,脸上却现出笑来。又取在手中舞动一下,越发觉得春风满面。他便把手一扬,袖一招,把这剑抛给了旁边的碧月,笑道:“奇了,奇了!这把剑倒像是为师妹量身定做的了!”
碧月接了剑,看一番,仰头问道:“晓白,你这话又有何说法?”晓白听她问,便笑道:“师妹看这剑刃如霜薄,细匀白净,多似妹妹的脸儿?柳叶标儿弯弯,多似妹妹的眉儿?剑光四射,犀利摄人,好似妹妹的眼神儿;剑尖儿圆润细嫩,又似妹妹的灵舌儿;剑光清辉柔和,又恰似妹妹那股柔柔的情儿。大小合法,长短合度,轻重合中,这原来是天下之剑皆是为人而铸的,而这柄剑,风神灵秀,精华所聚,若非得到与它酷似之人,怎能配带它?依我看,这偌大一个天下,也只有师妹一人可以消受此剑了。”
碧月笑了,却不答言,款款起身,细手握了剑柄,端详一番,猛地把手儿一翻,这剑便带着风随手一转,“嗡”然一响。随后,她便舒玉臂,展轻裳,移细步,摇瘦姿,剑随人动,人随剑舞,白裙飘飘,清辉闪闪,于台上舞动一回,在场上下众人都看的呆了。末了,这碧月便把剑一收,清辉倏地一敛,也向临清子面前一拜,笑道:“师父,这碧青剑是徒儿的了!”临清子捻须点头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碧月收剑入座。
当下三剑已去其二,四人中只文渊与那关晓白尚未得剑。这两人到不打紧,一个正襟危坐,不为所动,手摇折扇,目光平视,看那远方天上的游云;另一个正在扭着头儿看身边的美人弄剑。倒是台上的靖南王与关锦天面有难色,目光所向,尽都在那最后剩下的剑匣之上。
临清子缓缓走上前去,把手落在匣面上,便觉掌心一股温热,暖意融融,手一滑,匣盖启。便有红光万道,破匣而出,散在院中,如燃起了万丈的火;射到天上,似现了千里的霞。此剑于匣中尘封已久,猛一开视,灵气逼人眉睫。便有清风起,万树鸣,白云开,千岩秀。而那光焰拂在人脸上,凉意泠泠,润人面,沁人脾,如清泉之水乍涌而出,缓缓流过人的脸,洗过人的眼,使面更清,眼更明,气更新,神更爽。众人受这剑气所染,俱是唏嘘不已。
当时晓白正斜倚在座上,托着腮儿笑看碧月把玩手中碧青剑。经这里剑光照射,满眼前红光拂动,他就心下一颤,便立起身,走向前看视。这一看不打紧,眼中却放出神光来,赞叹一声,宛如见到久别的情人儿一般。但见那匣中之剑赤红如血,微微透明,刃如霜,光似电,剑面正中,三颗窝点一路下来,恰似滴在剑身上的血滴,剑根之上镌刻了“泣血”二字。晓白眼看这剑,默不作声。
原来当年五剑同炉,这泣血剑汁液恰恰处在当中的一层上,于是天之灵气自上而下,地之精气融火之烈气自下而上,两气于此中层交汇,一阴一阳,互斗互融,此消彼长,长贮于此,成就了这柄泣血剑。因此这剑阳刚之气最盛,然也有一股邪气充斥于中。更有甚者,当时干将莫邪夫妇融炼此剑,久不成功,楚王屡屡派遣使者前来索剑,都是无功而返。楚王大怒,擒干将,限令莫邪于十日之内将剑铸成,结果十日期限已过,剑未铸就,王乃杀干将,莫邪闻之,手扶熔炉痛哭,泣泪成血,滴滴洒落炉中,此泪随天之灵气下注,到达中层,凝结于剑身之上,于是才成就了这泣血之名。
晓白一时看罢,仍旧将手指向那剑面上一弹,发声铿铿然,大喜道:“好剑!”又取来手中挥舞一番,轻重合中,笑道:“此剑正合为我而铸!”收剑入手,正要他师父临清子面前拜谢,早听一人喝道:“何以见得此剑当归师弟所有?”晓白便觉清风一阵,一人影忽闪而至,接着右手腕上一阵酸麻,五指张开,手中剑便飞落,来人早一手接了,将那剑抛在桌上。晓白定睛看时,来人正是大师兄文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