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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聪明反被聪明误

凄凄檐下草 胡文红 15825 2022-11-04 04:55

  十、聪明反被聪明误

  早晨,高真来到公司,看到吴冷兰正拿着一张纸在交代宗大美怎样乘车怎样换车,下了车怎样走,连需要多少钱,在车上要坐多长时间,下车后要走多少时间都交代的一清二楚。高真不耐烦地说告诉她地址就行了,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吴冷兰说咱们干的就是婆婆妈妈的事情,既然我已经去过两次,为什么不能说的详细一点儿,让别人少走一点儿弯路,给别人减少一点儿麻烦?再说宗大美还是个孩子,除了刘应姝家没去过第二家,让她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也不太放心,她如果没在预计时间内打回电话,咱们还应该去电话问一下呢。

  原来,昨天下午,吴冷兰接到了一个老雇主的电话,那个雇主叫刘薇薇,两个月前签的单,当时她还是个孕妇。她记得刘薇薇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可接过电话一问,刘小姐已经生产了,是个女孩,剖腹产,今天是第二天。吴冷兰自然先恭喜她母女平安,心想事成,男女双全,因为刘小姐已经有一个男孩子了,但心里却在想,都像鹏城人这样生孩子,中国就要发生人口爆炸了。这里有一些人对生孩子的热情简直匪夷所思,家好家政有好几个5个孩子的雇主,甚至还有6个孩子的雇主,吴冷兰曾问过他们生这么多孩子要罚多少钱啊?没想到回答是没罚钱。原来他们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不知道买通了什么关系,搞了几个指标,孩子就都名正言顺报上了户口。对吴冷兰的恭喜刘薇薇连连道谢,然后说到正题:她家那个保姆,说是家里有事要离开,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吴冷兰只好劝她先不要着急,刚生完孩子,身体要紧,然后把电话打到刘小姐家,找到那个保姆。得知那个保姆的父亲去世了,她其实不想走,但丈夫在家里是长子,她是长媳,他们那里办丧事时很讲究长子长媳是否在场,如果她不回去,会被村里的人戳脊梁骨的。

  吴冷兰问那个保姆,这件事是否对刘小姐说过,那个保姆说,就是用这个理由请假的,可刘小姐很不高兴。

  吴冷兰心里说,这个刘小姐也太不近人情,人家要回去奔丧,却说给她添麻烦,只字不提奔丧的事。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好安慰那个保姆:

  “别急,我再跟刘小姐沟通一下。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种情况不是故意找麻烦,她应该理解,我这里马上调一个人过去。你也要体谅刘小姐,她刚生完孩子,又是剖腹产,今天才是第二天。医院里离不开人,家里也离不开人,你明天走行吗?我明天上午一定派人去接替你。没走之前,还要安心做事,把刘小姐那个男孩子带好。”

  然后,吴冷兰又打通了刘薇薇的手机:

  “真不好意思,刘小姐。生老病死,上天注定,咱们也不能左右,就像你提前生产一样。那个保姆的公公去世了,她回去奔丧也是不得已的事。而且她并不想回去,但乡俗不允许,请你理解她。对她给你带来的不便,我们表示歉意,明天,我派一个人去接替她。在没去人之前,她不会走的,请你放心。希望你安心住院,早日出院。”

  放下电话,吴冷兰跟高真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宗大美去。从那样一个苛刻的家庭出来,宗大美应该具备了很坚强的忍耐力,因为刘薇薇家也不好做。复式楼上下两层,还带着大晒台和宽敞的后院。落地门窗要经常擦,晒台和后院要天天用水冲,连枝形大吊灯也要每周擦两次,屋内的清扫更不用说,洗衣服也只有大件的可以用洗衣机。最过分的是吃饭,不准保姆上桌,也不给保姆预留,必须等他们吃完后,保姆才能吃,说这是香港的习惯。因为这家的男雇主是香港老板,拥有一个电子加工厂。看似很有钱的一个家庭,工资出的却很低,每月450元。即使刘小姐生了孩子,也不给加,刘小姐说她妈妈在这里,保姆不会增加工作量,当然就不需要加。

  家里有个产妇,不增加工作量那是鬼话,可见这家之小气,但这些话不能对保姆说。雇主就是上帝,只要签了合同,就要服务到底。更何况刘小姐是个产妇,从人道主义出发,也要找人顶上去。等吴冷兰动员宗大美去时,就变成了以下的话:

  “刘小姐虽然生了孩子,但她和婴儿的事主要是她妈妈负责,你就光管家务。屋内卫生天天做也脏不到哪里去,门窗、吊灯什么的,排个顺序,按计划去做。小件衣服天天换,应该不难洗。至于吃饭,不跟他们一起吃还更放松,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跟他们在一个桌上,你还拘束呢。”

  可宗大美还是不想去,活重工资低,又在那么远的城外,怕一旦坚持不下来怎么办?吴冷兰考虑了一下,别人都不合适,何庆华普通话太差,邓丽刚回来手还没好。

  高真答应她:“你能帮我这个忙,说明你是个有良心的姑娘。在刘应姝家你受委屈了,这一家劳动强度可能也很大,我会与刘小姐商量,对清洁卫生的要求放松一点儿。并且,我只需要你坚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一定会派人去接替你。”

  高真已经预感到,这样苛刻的雇主,谁也不会呆长,干脆就给她勤换人算了。

  宗大美听高经理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意思再拒绝,答应明天一早就走。那个地方太远,一个来回需要五、六个小时,吴冷兰不可能再去送,就写清楚地址,又画了一张路线图,给了宗大美,免得明早急急忙忙出差错。可第二天早上宗大美出门前,她还是不放心,又罗罗嗦嗦说了一遍,正好碰上高真。

  吴冷兰表面上看去大大咧咧,买东西很少挑拣,对报酬也不计较,但对工作却很仔细。每次到一个新雇主家送保姆,她都把路线详细地标在地图上,把坐哪路车、在哪里转车写在雇主登记表上,以便下次再去时不走冤枉路,也给以后的管理人员创造方便条件。如果谁单独去她曾经去过的雇主家,她不光告诉你在哪坐车,怎样转车,还给你画一张路线图,你按图索骥就是,连坐车需要多少时间,她都会交代的清清楚楚,省时又省事,她就是这样一个替别人想的很周到的人。

  罗嗦完这件事,那个用怪洗衣粉整保姆的刘应姝又打来电话,问为什么还没人去接替。高真对吴冷兰说:告诉她,咱们不伺候她这种黑心的雇主。

  吴冷兰可不能实话实说,只有打圆场:

  “刘小姐,我们现在实在没有人去接替。要不你先从别的家政公司找个人顶一下,你的合同咱们先暂停,以后你需要时,我们也有合适的人时再续起来好吗?”

  “哦,那好吧,有合适的帮我留点儿意。”

  其实,吴冷兰已听宗大美说过,刘应姝在好多家政公司都有登记,对她家走马灯似的换保姆,邻居都习以为常了。所以,东边不亮西边亮,根本不用怕她没有保姆用,可还得客客气气:

  “好的,好的!拜拜。”

  “跟她废什么话,退单算了!”高真对这些普通保姆和差劲雇主真是厌烦透了。

  “还是尽量不要退单,李云给商总造成的损失已经够大了。这些退单的钱,还得由商总的腰包里掏。”吴冷兰就是这样,总是替别人着想。

  “管它那么多呢!现在不退,将来再送人还是麻烦事。”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可以查一下家好的老台帐,有多少暂停的合同,就一直停下去了。那些雇主或许是忘了,或许是不愿再为那点儿钱费心思,反正再没人提了。如果每个都痛快地答应退,那得退多少钱呀!还有,不光是这些,连保险费也是。以前,好多雇主都交过100块钱的保险费,可谁见过保单在哪里?还不是又变成了一笔收入?这还算好的,不管怎么说挣得还是雇主的钱。我听别人说过,有的家政公司就靠挣保姆的钱发财呢!他们雇一些中间人,到一些贫穷边远的地方去招人,招聘的人把这里说的遍地是黄金,吊起了她们的胃口,然后让她们带足了钱才肯带她们来。交上二、三百块钱的费用后,免费吃就吃菜市场拣来的菜叶子,分配时又压首月工资。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根本不适应这里那些用保姆的家庭那种严格的卫生标准和饮食要求,于是,被撵回家去,把挣的那几个血汗钱和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钱白白扔掉。只要有保姆源源不断地送来,没雇主他们都不怕。”

  “那可太没良心了!我做生意决不挣昧心钱,保姆的坚决不挣,雇主的也尽量不挣。以后只要是我手上签的单,需要退的话,我就要给人家退。别说退管理费这点儿小事,就是私签,我都会允许。”

  高真说起她刚刚成为喜月公司的股东时,有个护理师护理产妇一个月的合同正好到期了,可那家还想留用她,又不想给公司交500元一个月的管理费,就跟她商量能否留下再干两个月,每月1500块钱的工资一分不会少她,只是不跟公司签合同。那个护理师偷偷与高真商量并提到她在农村的弟弟上学急需钱,家里一个挣现钱的也没有,只有她这一份收入。万一待岗时间长,她就会好长时间没有收入,就让她去干了吧,对别人就说她回家了。高真考虑到她回公司待岗真不知道何时能上岗,又听她说得令人同情,就私下答应了她。

  吴冷兰听完,想了想说:“幸好那个雇主信守偌言,不然他不给那个护理师工资或克扣工资,那谁都没有辙。因为没有公司做后盾,没人会去为那个护理师讨公道的。也幸亏那个护理师没在雇主家出什么事,或给雇主造成什么损失,不然,那个雇主可就要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吴冷兰其实干家政时间也很短,并没遇到过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但以她自己的知识和学识,轻易就把私签的弊端分析得头头是道。

  “并且,今后你做老板了,决不能在家政工和护理师面前谈论允许私签这件事,这会诱发她们动私签的念头。她们没有那么缜密的思维,只会考虑私签可能给她们带来的实惠。咱们相当一部分收入是靠续签得来的,如果她们都去私签,这笔收入就白白损失了。另外,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那些提出或答应私签的雇主,往往也是些想贪便宜素质不高的人。他们很清楚这些保姆脱离了公司就没有了撑腰的,也许会肆无忌惮地拖欠克扣工资或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们。一旦用不着了,就会一推了事,根本不会为她们的将来负责的。而有些保姆天真地以为,私签了雇主就会把管理费加到她头上,其实根本不可能。那些雇主本来就是想省下每月50块钱的管理费,怎么可能再掏出来呢?你那个护理师不就是个例子吗?雇主也并没有把管理费加给她呀。而且很有可能私签后,这些保姆的工资也不会再往上涨了,因为不涨也不会有人干涉。为了维护公司的利益和家政工的利益,咱们应该从制度上入手,规范管理,杜绝这类现象,在培训上也加上这类内容。“

  高真觉得吴冷兰的话的确有道理:

  “行,吴姐你就看着办吧,我今后也注意。”

  私签是每个家政公司最常遇到的事。家政公司的收入是以签新单为主的,按一般人的思维方式,有新单就会有老单,而且日积月累,老单应该多于新单。但实际情况是,合同到期后,能续签的连百分之十也不到。

  不续签的原因有多种,如雇主家确实不再用人了,别的家政公司能提供工资低的保姆等,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家政工与雇主私签了。这种雇主往往是贪图那点儿小利,为了省下每月的50元管理费。但他们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万一家政工在他家发生问题或给他家造成人财物的损失,谁来承担调解与赔偿的责任呢?而保姆希望私签的原因往往是误以为雇主会把省下的管理费加到她的工资里。岂不知,雇主想省的就是这个钱,怎能再加给她?与其加给她,就不如给家政公司,还能买个安全可靠呢。不仅如此,以后连应该加的工资也不加了,甚至还会拖欠工资。因为反正没有人来为她撑腰了,并且雇主不会因为私签了就一直用这个保姆,一旦不需要了,他就会让保姆走人,而根本不考虑这个保姆由于与他私签已经脱离了公司的事实。这些吃了哑巴亏的家政工有些不好意思再回到原公司,只好到别的家政公司去,再去交一份这样那样的钱。曾经有个私签了的保姆,家中有事必须回去,由于失去了公司的保护,辞工时被雇主扣压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返回鹏城后继续讨要未成,只好来到家好家政公司。等待分配期间,她压不住委屈和愤恨,不经意中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吴冷兰问她为何不让她原来的家政公司帮忙讨要,她却闪烁其词、支支吾吾起来。吴冷兰断定其中必有隐情,再三追问,原来她是这里的老家政工了,她的雇主也是家好家政公司的老雇主了,一年多前他们的合同到期,雇主私下跟她商量不通过公司留在他家干就行了。然而,一年来不仅没增加过工资,而且,面对雇主的责骂和挑剔,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不干了,回公司重新分配去!”只得忍气吞声,没想到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拿不到了。雇主可上算了,不仅节省了一年多的管理费,还白赚了一个月的保姆用。吴冷兰了解了实情后,即气愤又同情:

  “你呀!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呢?还敢再私签吗?”

  她嗫嚅着:“不就是因为吃了苦头,才又回来了吗?”

  私签不仅会使保姆受损,雇主也有吃哑巴亏的。吴冷兰前些日子听别的家政公司的同行说过,她们给一个雇主推荐过一个钟点工,由于没有人去送,就让那个钟点工自己去雇主家面试。第二天雇主来电话说那个人的时间不合适,家政公司就设法把提前收取的试工保证金托人带去退给了雇主。过了两个多月,那个钟点工突然去家政公司,非得要回她的资料不可,说她已经到广州工作了,这是回来办点事,顺便把自己的资料拿走,反正她不会再让家政公司给介绍工作了。公司不同意,她就提出撕掉那张身份证复印件,这还不算完,还非要把登记表上的身份证号码涂掉,说那个号码是她银行取款密码,气得那个公司负责人一下子撕烂了那张登记表:这下子你放心了吧!谁知,过了一天,那个雇主突然来电话打听这个钟点工的底细,并问能否找到她。公司觉得奇怪:那个钟点工不是不适合你们家吗?问她干什么?“她昨天偷了我们家的东西!”原来,钟点工两个多月前去面试时,跟雇主私下商量:反正家政公司没来人,不知道详细情况,就说不合适,不通过家政公司了,双方一个可以省下介绍费,一个可以把应该交给公司的管理费也作为自己的收入,因为她现在很困难,太需要钱了。雇主觉得既能省下介绍费,又能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何乐不为呢?却不知这个钟点工有她自己的打算。这两个月她以积极热情工作的假象,赢得了雇主的信任,并利用工作之机,摸清了雇主家的底细和存放值钱物品的地方。昨天她偷了一些东西(那个雇主不愿意说丢了什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当得知她偷东西的头一天晚上专程来家政公司销毁她的资料时,雇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挂掉了电话。她肯定后悔自己贪小失大的做法,也知道这种事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说出来别人不定怎么笑话她呢。还有一个既小气又苛刻的小姐为了省下交给家政公司的费用,跟踪另一个使用保姆的雇主到了人家家里,让那个保姆私下给她介绍一个老乡或熟人。也巧,两天后那个雇主辞退了保姆,接着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保姆转给了她。谁知刚到她家,保姆就提出借3000元,当天晚上保姆又借口有事没回来过夜,气得她有苦难言,有气难诉,只能在第二天半夜保姆返回时,把行李扔到楼下不准保姆进门来发泄心头的怒气。

  就是那百分之十的续单,再签时也很不顺利,几乎没有一个雇主会按时来交费的。要一遍遍地打电话催,然后上门去签,往往好不容易签成了,电话费也耗去几多了。

  还有一种雇主打小算盘,沾小便宜,嘴上总是答应续签,却拖了今天拖明天,拖过十几、二十几天后,突然让家政工回来了,说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续签了,你说这管理费收还是不收?真要较真去收这几十块钱吧,恐怕电话费都不止这个数,因为他老是躲着你或拖你。

  但还有一情况的私签是没法避免的,就是有些家政工在雇主家干得非常好,雇佣之间相处的很和谐,雇主对其也很信任,双方都希望长期合作下去,但由于某种原因暂时中断了服务,一般是由于家政工要回家处理一些事情。当这个家政工再返回鹏城时,就先去雇主家,即使这个雇主已经找了别的家政工,也会辞掉而雇用她。尽管这个家政工回家之前去家政公司请过假,但返回后,雇佣双方都不对家政公司说,合同不到期也不要求再送人,自然,家政公司就不再追问续签的事情。直到雇主家因为某种原因确实不再用人,那个家政工重返公司时,就说是刚刚从家里回来便可搪塞过去。所以有些家政公司的资料中,常常会有一些签了合同没到期便不再需要家政工的雇主资料,他们往往不办暂停也不要求退管理费,就那样不了了之。

  说过预防私签的话没两天,私签的事就发生了。

  这天早晨,来了一个提着行李的女人,她自我介绍是个老家政工,叫吴玉华。吴玉华个头高高,大约40岁的样子,肤色虽然黑黑,但五官很受看。她说她年前回家了,刚刚从家里回来,说这些话时她言语闪烁,目光游离。吴冷兰问了她几个问题,发现她回答的前后自相矛盾,便找出她的台帐看了一下,发现她的前一个雇主是今年三月份到期的,她一直做到合同期满,何来春节回家这一说呢?很有可能是个私签后又被雇主辞退了的家政工。

  虽然事情没搞清楚,但考虑到毕竟也是家好家政的老家政工,暂且让她住下再说。放下行李,她说还没吃早饭,就让她先去吃饭。

  高真过来不一会儿,她也吃完早饭回来了。吴冷兰把她叫进来:

  “来,你还没见到现在的经理吧。”

  “我听说柯经理不干了,换了一个经理,就是这位吧。”

  吴玉华从去年下了户,就没挪地方,一点儿不知道家好家政公司这几个月的变化。

  “不是。接柯梅的叫李云,差点把这个公司搞垮了,这个经理姓高。”

  “高经理,你好。”能在一个雇主家干长久的人都是举止得体的。

  “你说你春节前回家了,刚刚回来是吗?”吴冷兰看着台帐,转入正题。“那雇主应该换人的,这里怎么没有换人记录呢?我记得那时我刚到这个公司来,给这个雇主打过电话,问续签的事。小姐说他们家的合同到期时,保姆就回家了,他们也不想再请了。那么这两个月是谁在那里呢?”

  吴玉华支支唔唔答不上来了。

  虽然吴冷兰还没来得及向高真汇报这件事,但高真从吴冷兰的问话中已经感觉到,这可能是个私签的家政工。她不喜欢绕圈子,干脆单刀直入。

  “说实话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雇主合同到期你就偷偷留在那里了,现在雇主不要你了,你没处可去,只好又回来了?”

  吴玉华无言以对,瞒不过去,只好承认了。

  原来,合同到期后,雇主跟她商量,不跟家好家政公司续签了,让她留下,就说她直接回家了。她以为雇主能把节省的管理费加到她的工资里,谁知,雇主一分工资也没加,白赚了个保姆用。要不是雇主人很和善宽容,她早就不干了。然而,才干了两个多月,雇主说要回老家去,就让她离开了,根本就没考虑吴玉华因为与她私签已经脱离了家好家政公司这个事实。一下子没地方可去,只好厚着脸皮再回来,怕公司不要她,就编了个谎话。

  “你看,总以为私签你自己能沾多大的光,其实雇主就是想省下管理费,怎么能再加给你呢?你还算幸运,雇主没拖欠你的工资,你又没在雇主家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拖欠你的工资或发生了什么事情,谁去给你讨公道?你知道吗?现在正好有一个因为私签被扣压了一个月工资的在待岗,有空你跟她聊聊吧。还有,私签的家政工等于自动脱离公司,想回来的话,需要重新办手续。能接受,我们就给你安排工作,不能接受,就到其它家政公司去吧。”

  到其它家政公司也要办手续,这个道理吴玉华懂,她略一思索,同意重新办手续。

  “嗨!你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多挣工资倒多交一份管理费。”高真说起话来从不留情面。

  “是的,是的,我一定接受教训。”

  把吴玉华私签的事了解清楚,又让她重新办了手续,吴冷兰跟高真商量,今后培训加上私签这个内容,要让家政工认清私签的危害,用吴玉华的例子教育她们,不要对私签抱有幻想,沾小便宜的结果有可能吃大亏。

  然而,目光短浅的永远鼠目寸光,文化水平也决定了她们永远分不清利害关系,一个月后,吴玉华还是私签了,这一次她还是经不住雇主的蛊惑。

  重新办了手续后,吴玉华很快被一个家好家政公司的老雇主选中。这是个小学老师,姓孙,有半年多没在家好家政请保姆了。吴冷兰去送吴玉华时,问起了以前那个保姆的情况,孙老师三说两说说漏了嘴,原来那个人也是跟她私签的,刚离开她家回老家了,所以她又急着找保姆了。就是嘛,家里有双胞胎男孩,怎么能半年不用保姆呢?私签过的吴玉华,到了一个善于私签的雇主家,结果难卜。

  回来后,吴冷兰把这个担心告诉了高真,并打算下次去签合同时,向孙老师陈述私签的利害。想一个小学教师,应该是个懂道理的人。

  拖拖拉拉半个多月,孙老师才答应签合同,只签半年。因为是老雇主,不收介绍费,收了管理费,又收了用工保证金。吴冷兰装作不知道孙老师与前一个保姆私签的事,借收用工保证金之机,反复对孙老师讲明私签的危害性,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孙老师似乎也很接受吴冷兰的说教。然而,半个月后,孙老师以孩子不跟吴玉华睡觉为由辞退了她,并以家好家政公司不能给她提供符合她条件的保姆为由退了单。

  吴玉华回来的当天就走了,说是回家了从此不会回来了。走之前,她向高真提了个要求:能不能把她交的12个月的管理费退11个月的,也就是退110块钱给她,因为她只干了1个月。按家政公司的行规,这个管理费是家政公司的收入之一,没有退的。但高真考虑到无论何种情况,这些人出来挣钱都不容易,何况每月才能挣几百元,我们自己损失点儿也别让她们损失。

  孙老师过了几天才来办的退合同手续。用了一个月的保姆,花了三个月的管理费,如此亏本的事,孙老师却毫无怨言,很是不正常。另外,吴玉华在前面那么尴尬的情况下都能回公司等待分配,这次是正常情况却反而要回家,也很不正常。吴冷兰把自己的推测告诉高真,很有可能这个孙老师又玩了个花招,与吴玉华私签了。她已经白用了我们半年的保姆了,这次只花了三个月的管理费,又不知能用多长时间,真是太上算了,咱们怎么防也斗不过她啊!只是但愿别出什么事,否则雇佣双方都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当然这是后话。

  但是,也有坚决不私签的。

  吴玉华回来的第二天,是个星期天,那些没地方可去的休假住家保姆会在这天回公司。

  毒辣辣的太阳把窗外的建筑物映照的白花花一片,令人眩目。透过家好家政公司的玻璃窗,可见对面小学的操场,几个孩子居然顶着刺眼的太阳在踢足球呢。

  尽管有空调,吴冷兰和高真还是尽量用风扇,创业阶段,一切从简,只有雇主来了才开一下空调。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似乎带来了些许凉意。

  吴冷兰仔细看了一下,对高真说:“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个坚决不私签的郭兰花。”

  郭兰花25岁,但看上去似乎20岁不到,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羞羞怯怯、柔柔弱弱,一副惹人爱怜的神情,还架着副眼镜,显得斯斯文文的。她在一个叫谢亮的雇主家工作,一年合同期满,谢亮就是不来续签,电话打了无数,谢亮总是以忙推脱。前几天晚上,吴冷兰曾搞了一次突然袭击,专门去找了谢亮。

  那天晚上地面上热浪滚滚,吴冷兰找了一路最便宜的车坐。这样的天气,坐便宜车就意味着受罪,幸好找罪受的人不多,吴冷兰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以便欣赏窗外的风景。天再热,风景依旧。吴冷兰曾因为签单在下班的高峰期坐过这路车,乘客几乎都是为了省几块钱的打工族。劳累了一天,他们身上的衣服不知被汗水湿透了几遍,人一多,热气一蒸,车内的味道可想而知。车在行进时,有窗外的热风补充进来,味道还淡一些,车一停,风亦停,汗酸味、脚臭味便直冲鼻孔。偏偏下班高峰期到处塞车,感觉停车时间比行车时间还长,好容易挨到下车,吴冷兰觉得自己都快被焖熟了。想想那些用保姆的雇主们连到他们家应该坐什么车都不知道,而自己为给他们省几块钱还必须坐最便宜的车去签单,真是不公平啊!

  不过今晚好多了,劳累了一天的打工族可能正汗流浃背地吃他们那简单的晚饭,或通过从旧货市场买来的破旧的二手、三手电视机收看他们喜爱的电视节目,所以车内的人屈指可数,静下心来欣赏车窗外的风景,也就不觉得热的难受。

  公交车行驶在市内的主干线上。

  鹏城是个东西长、南北短的城市,从东到西穿过市区,不塞车的话得一个半小时,而从南到北用不了半小时。由于从一张白纸开始规划建设,城市的布局比较合理,绿化地分布在城区各处,在水泥的森林里营造出一个个赏心悦目的风景区。那里有绿地毯似的草地,有雨伞状的油棕榈,有随风摇曳的芭蕉林,有亭亭玉立的椰子树,更多的是挂满了胡须般气生根的大榕树;一座座水泥立交桥也被那些藤类植物包裹的严严实实,在绿光灯的照射下,藤叶们闪闪烁烁,一座座立交桥变得像童话中的森林隧道;绿化带则伴随着城市主干道绵延不断,灌木们被修剪成各种形状:花盆型、花篮型、球型、圆柱型、四方型、圆锥型、葫芦型、糖球型……。总之,花匠们尽情地在这些灌木上挥洒着他们的智慧,用千姿百态的造型来美化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城市,使乘客看上几十分钟眼睛也不会疲劳。现在是晚上,绿化带里彩灯串串,重要的建筑和广场附近则灯火通明,地面灯、喷泉灯、礼花灯、爆竹灯、激光灯、射灯、螺旋型灯、球型灯……形态各异、绚丽多姿的彩灯交相辉映,衬托的建筑物富丽堂皇;绿地深邃悠远;广场流光溢彩。远远近近的高楼大厦上霓虹灯广告光彩夺目,射灯将墙面照的通体透亮,在夜幕的映衬下,宛若水晶宫一般。看来,鹏城的亮化工程的确卓有成效,只是由于天太热,行人寥寥可数,可惜了那一片片灯光的热闹。

  找到谢亮家,他却拒绝见面,吴冷兰找到小区管理处,才迫使他下楼来。

  谢亮又高又瘦,大约30多岁,看长相就是北方人,听说话口音是东北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蛮横。就有这样的雇主,出了几个钱聘请了保姆,就觉得自己成了家政公司的救世主,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派头,大有“在我的屋檐下就得向我低头”的架势。他口气强硬地说,那个叫郭兰花的保姆干的很一般,但既然已经用熟了,他也就不想再换了,因此他是打算续签的。不过,当初收了每月50元的管理费,却没见有人来管理,连个跟踪服务的电话也没有,搞得小兰也不愿意回去。然而合同到期了,你们却来了电话,你们是从哪儿钻出来要续签的?或者你们是光管收费,不负责管理啊。

  吴冷兰不卑不亢与他交涉的结果是:谢亮答应过些日子家好家政公司的管理上一个台阶后再来续签,再就是每月给郭兰花两天假,让公司培训她提高烹调技能,他一年都没给郭兰花加工资的理由是小兰的烧菜技术太差。

  小兰来公司后,透露了谢亮拖延续签的原因:想跟她私签。小兰说出了她坚决不私签的原因,高真、吴冷兰又一次大开眼界。

  那一天,小兰从一个合同到期的雇主家刚返回公司,就被一个龚小姐选中了,正好行李也没打开,就直接跟着龚小姐上岗了。当时待岗的家政工都羡慕小兰运气好,岂不知小兰这次却交了厄运。

  龚小姐是姐妹俩一起住的,也不知从事什么工作,整天昼伏夜出,住的房子是租来的。到龚小姐家的第三天,小兰就明显感到自己的行李被翻动过,她当时没在意,以为可能小姐找东西不小心翻错了包。第五天早晨,她又感觉到自己的小手袋被翻过,当时那里面装有600块钱,是上一家开的工资,还没来得及存银行。单纯的她觉得奇怪却没往深处想,尽管每次给妈妈打电话,妈妈都要嘱咐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从来没吃过苦头的她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提防别人,她只是想找个时间抓紧把钱存上。

  然而,不知为何,从这天起,两姐妹却把她看得很紧,菜由她俩轮流往回买,白天不允许她出门。本来小兰也只有买菜时才可以出门,现在不用她买菜,自然也就没有出门的机会了,钱就没有时间去存,但她还是没有往心里去。

  第十天上午,龚小姐和她妹妹又顶着个黑眼圈回来了,一进门就到处乱翻,说是昨天早晨往包里塞了1000块钱,可昨天晚上想存入自动存款机时,却发现只有400块了。她说她记得那是10张新钱,号码应该连在一起的,因为剩下的4张是连号的。由于急于用钱,她又把那四张花出去了,但她记下了号码。她提出来要检查一下小兰的行李,小兰感到很委屈:我又没动你的东西,为什么翻我的包?但心里也很坦然:我心中无鬼,问心无愧,于是打开行李让龚小姐检查。龚小姐翻了翻,说让我看一下你的手袋。

  “手袋里有我从上一个雇主家开的600块钱的工资。”

  “没关系,拿来我看看。”龚小姐拿过钱翻看了一下,“咦,这上面的号码与我那四张是相连的。”

  小兰听后一惊,拿回钱点开一看,果真是六张连号新钞票。她记得当时从雇主手里接过钱时,只感到钱很新,但并没注意到号码问题,更没发现是号码相连、没经过人手的崭新钞票。想到将要发生的后果,她一下子急哭了。

  “还好意思哭?居然敢偷我们的钱。幸亏我注意到了我那1000块是号码相连的崭新钞票,不然的话就让你糊弄过去了,赶快打电话让你们公司来人处理。”说着,龚小姐抓起电话,打到了家好家政公司。

  郭兰花觉得屈辱、委屈、愤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只有哭,而且脑子里一团混乱:明明是我自己挣的钱,怎么变成偷龚小姐的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搞的。

  公司派的人很快赶到了龚小姐家。

  龚小姐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人不信。但公司的人也深知郭兰花的为人,她不会贪别人的钱财,看郭兰花委屈至极的样子,也确实不象偷了别人的钱。她们也知道小兰从前一个雇主家刚回来就立即被龚小姐带走的,如果她身上带了工资确实是没时间去存。小兰说,到龚小姐家的前5天里她倒有时间去存,但她没抓紧去,第三天发现行李被翻,第五天发现手袋被翻,后来,龚小姐就不让她出门了。怎么就那么巧,龚小姐丢的钱与手袋里的钱一样多?至于号码,她没注意过。

  公司来的人说那好办,咱们打个电话问一下前面那个雇主,然后告诉龚小姐我今天来只能了解一下情况,怎样处理得让公司研究,我们再打电话核对一下郭兰花的前一个雇主,别着急,我们会妥善解决的。不过,在这个事件中你们也有责任,你们应该把贵重物品保管好,特别是装有那么多钱的包,应该放进卧室锁好,而不应该放在客厅里,所以,你们也应该承担一点损失。

  “那是,那是,今后我一定注意。”龚小姐一听可能赔给她钱,头点的象鸡啄米。

  那人回公司汇报了此行过程,与当时的柯梅经理分析了情况后,一致猜测,郭兰花是被龚小姐诬陷了。打电话去落实前面那个雇主,那个小姐只记得确实给了小兰六张新钞票,但那些钱是否连号,是否是没经过别人手的崭新钞票她却没注意。

  即使郭兰花真的是被冤枉的,但雇主说的有根有据,有鼻子有眼,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公司做了个不得已的决定:雇主不得没收郭兰花的钱,让郭兰花给她白干一个半月,已交的半年管理费退还一半。

  这个龚小姐在算计家政公司和保姆方面真是技高一筹。

  就这样,小兰忍气吞声干满了一个半月,立刻离开了龚小姐家。白干了一个半月还背上了个偷钱的罪名,小兰一想起来就恨得直咬牙,没想到还有这样黑心的雇主,用这种方法来盘剥保姆。同时,小兰也认定不能离开公司,离开就意味着失去保护。

  谢亮几次跟小兰商量不成,只好放她回了公司,小兰很快便被安排了新的雇主。她本来以为自己做菜确实不好吃,然而这一个雇主非常满意她做的饭菜,也满意她的家务活,她这才真正相信了吴姐对她说过的话:不是你做得不好吃,而是为不给你加工资找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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