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豆蔻大吃一惊:“爹爹,究竟何事?”
“说起来,八年前发生过类似情况。那时候你还小。”苏宥亭道,“我还没有做沉香阁阁主,苏家家主还是我的父亲,你祖父。”
苏豆蔻若有所思点点头,反驳道:“我不小了。”
苏宥亭看了她一眼,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到林无忧的影子,可惜属于林无忧的那部分长相太过稀薄,倒是神情依稀有无忧的样子,性格么,无忧哪里会如此天马行空?
其实,苏豆蔻性格真是随母亲多一些,倔强,坚强,有主见,不将就——她的更鲜明一些,只是苏宥亭不愿承认罢了。
“我隐约记得一些,”苏豆蔻不理会老爹内心的惆怅与纠结,顺着苏宥亭的话说下去,“是不是跟沉香阁对着干的那次?在沉香阁旁边租赁铺子,贱卖同样的东西,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她轻蔑地哼了一声,“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东西,此种伎俩岂能上的了台面!”
苏宥亭点了点头:“正是那次。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如同一场梦,让人没有真实感。好在,沉香阁损失并不大,只是后来加强了管理,你祖父便派你宥川堂叔来京都专营整个京州的沉香阁。”
苏豆蔻了然地连连点头。
苏宥川,苏宥亭叔父的长子,制香手艺不佳,管理铺子颇有一套。
苏宥川本来会制香的,虽不是奇才,比不上苏宥亭,但制取香水香膏之类的也算擅长,深得其大伯父,——苏家的家主、苏宥亭父亲的赏识,是个有前途的少年。然,天有不测风云,苏宥川十六岁时生过一场重病,病好之后,五识失了俩,鼻子不闻香臭,舌尖难尝酸甜。后来,请了不少名医调理,可喜的是酸甜苦辣咸能辨别了,遗憾的是鼻子依然闻不出气味来。
制香是不成了。
再后来,大家发现他在管理商铺上挺有天赋,八年前,那起莫名其妙的恶意挤兑事件结束后,苏宥川就被派到了京州,全权处理京州京都及所属郡县各处沉香阁商号的事宜。
苏宥亭接着道:“近几个月来,京州各处所属郡县都有人暗中断断续续买卖沉香阁的香品,低价多买低价零售,妄图在我们不察之下扰乱沉香阁的生意,幸亏你堂叔比较细心警惕,发现及时,为了借此机会揪出幕后黑手,我这才从福州赶来。——怎么,你好像对为父在此并不意外?”
豆蔻闭眼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事情几个月前我在外面都听说了,”她故意倾身靠向苏宥亭,面露神秘,“爹爹,不仅如此,我还亲身经历过!”
她这一说轮到苏宥亭吃惊了:“你说什么?”
“裕和郡啊,前段时间我去那里采香,见到裕和郡主街上的沉香阁商号心生亲切,本正想拔腿进去一瞧,你猜怎地?”苏豆蔻卖起关子,盯着自家老爹的脸。
苏宥亭皱着眉头,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快说!”
苏豆蔻腹诽:“一点没趣,真古板,当年阿娘怎么看上你的?”
只得继续道:“我这脚还没抬呢,身边过来一个男的,穿戴倒是干净,也不像流氓地痞,客客气气问我要不要沉香阁的妆品,保证正宗,价格便宜。我一听,当然好啊!”
“哪里好啊!”苏宥亭一听这话,当机气不打一出来,这丫头是故意气人还是傻?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质问道,“‘地痞流氓’那几个字会写在脸上?你就不怕人家是江湖骗子!你警惕心呢!”
苏豆蔻正处在回忆的兴头上,冷不丁被老爹打断,她无语地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原谅了老爹不合时宜的担忧,接着道:“您别急啊,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能吃亏吗?该担心的是他!”
这话才让苏宥亭这个当爹的心里好了些。
苏豆蔻:“我就跟他来到不远的一个巷子,进入一看,嚯!出自沉香阁的香品还不少,价格便宜,且,都不是假的!我就装着感兴趣的样子挑几件,又装作柔弱善良、不谙世事的样子顺便套他话,结果,他说不止裕和郡,能卖沉香阁香品的地方多了!至于获得途径,人家不说,我也不便打草惊蛇。说实话爹爹,遇到这事您不亲自来看看能成么?”
“这一次,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缘由,我们沉香阁在京州的生意不少,况且,京州王城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众多,一旦出了纰漏,关系的不止是我们沉香阁百年的声誉,更是整个苏家家族的生死存续。沉香阁的任何问题都不是小事。”苏宥亭听完苏豆蔻的话面容严肃,语气郑重。
他每年在京州至少要呆上三四个月再回福州处理其他事务,有关于生意上的,也有家族的。
尽管沉香阁百年发展,各种事情都张弛有序,家规明白清楚,但人情世故都需要周旋,方方面面的关系需要平衡,也是一件令人操心之事。在其位谋其政,司其职尽其责。
正因如此,百年来,沉香阁见识过大大小小的风浪不少,都化险为夷挺了过来,其中的智慧与努力自不必说。
“爹爹,我会帮你!”苏豆蔻从小失了娘亲,但这个爹爹是对她好的。
“爹爹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能让他太过操心。要是纪灭明在……”苏豆蔻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纪恕,她心里一动,怎么就想起了纪灭明?
“他现在做什么?如果我有事找他,他会帮我的吧?”她又想。
阿娘的死和第一次接触马的惨痛经历给苏豆蔻内心留下了很多阴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经历让她学会了怀疑、揣摩和审慎;多谢阿爹阿娘,把她生得聪明伶俐、神经强大不懦弱,并没有经此马踏一事从此吓得魂不守舍一蹶不振,让亲者痛仇者快;多谢娘亲赶在身赴黄泉之前教给她的都是光明与自立;也感谢她所谓的“母亲”李思兰处处留心的细微“照顾”,让她学会表里不一,在人前叫姓李的女人“母亲”,人后不屑理睬;感谢她的异母姐弟们的暗中“关照”,让她在他们不断制造的麻烦中,野蛮、迂回生长!
她长大了,完整无缺。长大了就可以跟着爹爹远离福州苏家来京州啦,还遇上了纪灭明。
所以,树挪死人挪活,说得多好!
“依我对纪灭明的了解,毫无疑问他会帮我。”
此时的纪灭明正好送走了表面上看起来对他们恋恋不舍、内心里却从军目标坚定的榆钱儿,与师兄纪默和白眉在一起。阿宁说要制一味《本草手札》上的药材,暂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令白眉惊奇的是,灭明兄居然在他的目瞪口呆之下给自己化了一个妆,换了一副面孔,牵过韶光,抓起一把匕首,施施然从后门走了。
那行为简直与当初纪默来王城时一样!
话说纪恕练剑使剑,但却更喜欢用相对短一点的武器,感觉更趁手。
而默少对纪灭明的行为居然不惊讶,不询问,不作陪,就让他这么走了!
什么情况?
不过两三个时辰,纪灭明便回来了,他第一句话就是:“师兄,王城的大致面貌我已了然,”说罢还指了指胸口“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