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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梅特涅之夜(四)未尽的夜

阿特洛波斯 将军不语 7771 2022-10-29 13:37

  在斯温等人还在会客厅中交谈时,大厅中的舞会已经开始,当一对对男女伴随着音乐在舞池中起舞时,坐在旁边的阿特密斯才发现,自己似乎呆错了地方。

  当她刚进入梅特涅宅邸时,花园中的那些客人大多是年到中年的小贵族或者商人、银行家,而大厅中大多是一些年轻人,显然不同的场地是为不同的客人准备的,大厅里就是准备给贵族青年们跳舞和互诉情长的。

  她不禁开始怀疑,刚才自己的老爹那么急着跑,又叫自己留在这里,是不是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故意设计好的。

  不过,她现在倒是很庆幸自己穿了一身男装来,应该不会有人想请自己跳舞吧。

  “我可以坐在这边吗?”就在阿特密斯这样想的时候,却有一个女孩子出现在她面前。这个女孩和她差不多年纪,不过长得却很娇小,小小的脸蛋上还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说话的声音也闲着几分害羞和怯懦。

  “您请。”她对女孩笑了笑,这个孩子让她觉得挺可爱的,而且,这样一个女孩子坐在自己身边是最好不过的了,也避免了别人来搭讪。

  这个女孩向阿特密斯道谢后,便在先前赫卡特伯爵坐的那个位子上坐下来,接下来出乎阿特密斯意料的是,她竟然从自己的手袋中拿出了一本大部头的书,然后就看了起来。

  阿特密斯觉得自己在舞会上光顾着吃已经很奇葩了,没想到身边还有一个更古怪的人。她忍不住偷瞄着女孩的手袋,这个手袋看起来也就刚好能装下这本书,也就是说,除了这本书,这个女孩什么东西都没带。

  虽然阿特密斯平时一副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但是并不是阿特密斯真的就完全没有好奇心,她只是讨厌按着老爹和家里要求的去做而已。而现在她旁边就坐着这样一个一门心思都投进书里的小姑娘,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那个,你在看什么书呢?”

  “《阿斯特拉德传》,是帝国的第一位皇帝阿斯特拉德一世陛下的传纪。”说着,她还把书举起来,让阿特密斯看封面上的书名。

  居然是这么严肃的东西。阿特密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过,她马上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作者……温斯顿·诺·杰里柯?”她惊讶的在封面上看到了杰里柯的姓氏,“呃,那个,你认识这本书的作者吗?”她有些尴尬地问道,因为她叫不上来对方的名字。

  “叫我格拉蒂斯就好,”女孩看出了阿特密斯的窘因,“格拉蒂斯·兰克。”

  没有诺。听到这个名字,阿特密斯马上就有了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虽然她其实对是不是贵族出身并不在意。不过,听到兰克这个姓氏,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人。“你姓兰克?你的父亲是克莱门斯·兰克?”

  格拉蒂斯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问道:“您认识我父亲吗?”

  “啊,我的一个朋友和他算是同事,曾经在一所公学里教书。”

  “真的吗?”格拉蒂斯欣喜地看着阿特密斯,“这可真是巧啊。”

  是挺巧的,不过你最好不要知道我的那个朋友究竟长什么样。阿特密斯在心里想道,她可以肯定曼弗雷德会对这个女孩的人生观造成重大打击。

  “咳咳,格拉蒂斯,你能告诉我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吗?”咳嗽了一声,阿特密斯转回了原本的话题。

  “啊,你说这位杰里柯先生吗?听说他是四十年前很著名的学者,有很多研究著述,不过,后来就没有再出现过。”

  听格拉迪斯的形容,阿特密斯觉得这应该就是斯温的祖父,先代的午夜伯爵温斯顿·诺·杰里柯了。

  “能跟我讲讲这个人吗?”

  “好啊!”听到有人对自己最喜欢的事物感兴趣,格拉蒂斯笑得非常开心。

  “据说这位杰里柯伯爵是一位知识相当渊博的学者,他在四十多年前是名噪一时的人物,学说在当时算是开创了一个新的眼界和视角。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何他再没有在帝都的学术圈出现过,也没有新的作品问世,只是在乡下继续自己的研究,也不知道这位先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杰里柯伯爵有四十年没有更新他的学术理论了,但是他创建的理论学派到今天也是史学界一个主流学派,我的父亲就对他的理论深信不疑,我也感到他的理论是现在所有学派中最合理的。杰里柯伯爵开创的这支学派——虽然伯爵本人没有这个意思,学派也不以他的名字命名——邓恩多夫学派以当初伯爵讲学的邓恩多夫大学命名,我的父亲也是在哪里毕业的。

  邓恩多夫学派非常注重对历史的客观评价,伯爵提出过一个邓恩多夫学派的基本观点,那就是对于历史的评价不应该有主观性的好坏之分,而应客观地评价,就事物的原本面貌进行描述性记录,这就是邓恩多夫学派最基本的特征,也是学派的立足点。客观地记录事物这一点得到了很多史学家的认同,他们认为这是最能体现历史本来面貌的办法。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不认同,他们觉得历史是为人类提供经验教训的,本来就是主观性的,完全客观的历史没有办法发挥属于自己原本应有的作用。对此,杰里柯伯爵提出,在客观记录历史后,可以对其进行评价,但是评价不应带着具有时代局限性的价值观去评价,而应从时代发展的长远视角去评判,也就是说,对于历史的评价依旧不应去分好坏,而应该用积极性和消极性的分法。所谓积极性,就是对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有推动作用,而消极性就是相对的有阻碍作用。但是,积极性不意味着就是好的,消极性不意味着就是坏的,消极性和积极性会同时存在于一个历史事物上,当它在时代前列时它会是积极性的,而当它落后于时代时,它就会变成消极性的,比如说我们现在蒸汽火车,现在这种交通工具是时代最进步的,它能够提供目前最快的交通运输速度,不论是人口流动还是商业发展又或是别的方面,它都起到积极性的作用,但是假如将来出现一种效率和速度都远远高于它的交通方式,那么它就会变成消极性的。”

  说起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来,格拉蒂斯几乎是涛涛不绝,没有半点害羞和胆怯的样子。阿特密斯虽然很多地方听得不是太明白,甚至有些晕乎乎的,但是至少她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位先代伯爵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舞池中一曲早已结束,不少人都下场休息,但是格拉蒂斯说了这么久却完全没有半点要休息的样子,继续说道:“邓恩多夫学派就是凭借这些客观而没有漏洞的观点成为学界的主流的。但是,除了这些观点以外,其实伯爵还提出过很多引起争议的观点,由于杰里柯伯爵后来一直没有再发声过,所以这些观点也成为学派内部最大的分歧。”

  听到这个,原本几乎要睡着的阿特密斯顿时来了兴趣。“那究竟是什么?”

  格拉蒂斯蹙起了小眉毛,表情不像刚才那样轻松了。“伯爵认为,社会有其固定的结构和秩序,对于社会而言,它所需要的人和资源都是相对固定的,虽然会因时代和生产力的变化而变化,但是其限额依旧是有上限和下限的。说的简单一点,他认为这个社会中不可能人人都能拥有足够富足和幸福的生活,总有人要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承担社会经过层级过滤下来的社会压力和痛苦,即使生产力再发达的社会,这样的压力和痛苦依旧会存在,并且由社会集体施暴于底层,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我们都在将痛苦施加于他人,包括那些本身就属于底层,被施加痛苦的人,他们也在互相之间施加痛苦。”

  阿特密斯也不禁蹙起了眉毛。“真是一个悲观的主义哪。不过,这已经脱离了单纯的史学范畴,属于社会哲学的领域了吧。”

  “是的,所以连我的父亲也说,杰里柯伯爵是一位杰出的史学家,但是作为社会学家和哲学家,他实在过于悲观和冷酷了。不过,这也很符合这位伯爵吧,他的史学理论就是这样的重视客观,所以他的社会理想也会缺乏主动的积极性吧。”

  阿特密斯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了解这些学术上的东西不是她的本意,但是确实,格拉蒂斯所说的的东西对她的冲击也不小。“算了,这些东西太过沉重了。你对他的家人有了解吗?”

  “抱歉,那位杰里柯伯爵先生太多神秘了,就是我的父亲也只在学生时代听过他的演讲,对于他的家人就知之更少了。”

  “哦,这样啊。”阿特密斯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啊!,抱歉,一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阿特密斯·狄安娜·诺·赫卡特,很高兴能和您交谈。”

  “嗯,阿特密斯。”格拉蒂斯微红着脸,有些害羞地看着阿特密斯,“很高兴能和您成为朋友。”

  “我也是。”

  “那么……”格拉蒂斯放下了书,“您是少有的愿意听我说这么多的人,作为回报,您愿意请我跳一支舞吗?”

  “当然。”阿特密斯欣然答应,然后站起来绅士般向格拉蒂斯伸出手,“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美丽的小姐。”

  “嗯,好的。”格拉蒂斯的脸红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邀请跳舞。

  虽然阿特密斯和格拉蒂斯原本都不是抱着来寻欢作乐的打算钱来的,但是意外的邂逅却让她们此刻沉浸与音乐和舞步的欢乐中。而当阿特密斯和迷糊的格拉蒂斯在舞池中共舞时,会客厅外那条走廊的尽头,赫卡特伯爵却是躲藏在一间杂物间里,收拾着自己的伤口。

  这会儿这位优雅从容的蔷薇骑士再也保持不住自己那份贵族气度,他狼狈的倚着墙,坐在地上,血从他的腹部汩汩地涌出,就是他用双手死死的按住也难以止住多少。他已经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了,他现在失血实在太严重了,要是在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然后死去。

  他强忍住痛苦,极为艰难地集中自己的精神,释放自己的魔力召唤出一只使魔,他必须快点找到阿特密斯,把她叫过来,以伯爵现在的状态,已经很难集中精神在释放一个魔法了。

  在飞蛾形态的使魔飞出去后,伯爵哆嗦着手,从礼服的内袋中取出一块大拇指般大小的蓝水晶,将它放到自己的伤口上。他学习的是赫卡特家族代代传承的宝石魔法,能够使用蕴含在宝石中的魔力。蓝水晶象征着净化,能够起到去除疾病和诅咒的效果,另外在魔法中也可以作为镇静剂使用。他把蓝水晶压在伤口上,这样虽然让他更疼,但是水晶中的魔力却可以慢慢地冻结伤口,缓止出血。

  在赫卡特伯爵生命垂危的时候,和格拉蒂斯跳完一曲下场休息的阿特密斯终于发现了那只一直在自己身边飞着的飞蛾。她从这支蛾子身上感应到了赫卡特伯爵的魔力。

  “抱歉,格拉蒂斯,我有点事,先告辞了。”

  阿特密斯匆匆和新朋友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飞得痕迹的使魔向赫卡特伯爵所在的位置赶去。而留在大厅中的格拉蒂斯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她不想给新认识的朋友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当阿特密斯感到那件杂物间的时候,伯爵已经意识模糊了,在他身下已经有了一大块的血迹,而且因为寒冷的天气,他身上的血迹已经渐渐凝结了。

  “老爸!”阿特密斯大吃一惊,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老爹出去这么一会儿这会变成这幅模样。她赶紧跑到伯爵身边,按住他的伤口,用治愈魔法缓和他的伤势。

  经过阿特密斯的治疗,伯爵伤口的出血总算被止住了,而且治愈魔法的效果也让伯爵的状况稍微好转了一些,他的意识又清醒了一些。

  “阿特密斯?”伯爵虚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平时总是和自己唱反调的女儿现在却是一脸的担忧和焦急,这让伯爵的心里感到了一阵暖流。

  “老爸,你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召唤曼弗雷德,让他送我们回格拉摩根。”

  “不,等等……”就在阿特密斯准备召唤曼弗雷德的时候,伯爵却阻止了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不和主人打一声招呼就走,这……太有失赫卡特家族的形象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不想要你自己的命了吗?”阿特密斯都快急出眼泪来了,她现在觉得伯爵这种坚持简直不可理喻。

  “而且,要是我们就这样消失的话,梅特涅家族会怀疑的。今晚……今晚这里发生了不小的事,梅特涅说不定会察觉到什么的……这是十三课的职责。”伯爵吃力地说着,他现在连吐一个字都是一种煎熬。

  阿特密斯咬了咬牙。“所以我才讨厌什么十三课,讨厌什么家族的责任。”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依伯爵的意思的话,他是真的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回去的。无奈之下,阿特密斯扶起了赫卡特伯爵,同时施展了静默魔法,让他们不会引人注意。

  阿特密斯扶着伯爵慢慢地走着,她不敢走太快,生怕伯爵的伤口再裂开。走进大厅的时候,她看到了独自坐在舞池边上的格拉蒂斯,因为魔法那个女孩现在不会注意到他们,不过,阿特密斯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寂寞。

  抱歉。在心里对这个孤单的女孩道了一声歉,阿特密斯不得不带着父亲继续走着。看到那样的格拉蒂斯,阿特密斯稍微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孩在自己和她搭话后会那么开心,大概因为她是个缺少朋友的孩子吧。

  在快到门口的时候,阿特密斯遇见了弗朗茨。见到这位梅特涅家族的人,阿特密斯降低了魔法的效果,在走到弗朗茨身前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赫卡特父女。

  “哦,晚上好,赫卡特小姐,伯爵阁下这是?”虽然很疑惑为什么人走到自己跟前才发现,但是看到靠在女儿身上的伯爵,弗朗茨马上把这些疑问给忘了。

  “家父喝多了,所以很抱歉,梅特涅先生,今晚我们要先告辞了。”

  “啊,是这样啊,没关系,请注意路上的安全。”

  打发了弗朗茨,总算是完成了父亲的嘱托,阿特密斯终于甩下了一个心里的包袱。

  阿特密斯用尽力气好不容易把伯爵抱上了马车,她关上车门,拉上帷幕,然后,开始呼唤曼弗雷德。赶快来接我们!阿特密斯焦急的心情也一并加入了魔力当中。

  很快,车门便被打开,门后不再是白朗宁区的街道,而是戈韦仑堡的房间。“出什么事了吗?”曼弗雷德问道,他知道如非必要阿特密斯是不会这样急切地召唤他的。

  “父亲受伤了,他出了很多血,现在已经晕过去了。”

  听到这话,曼弗雷德也敢忙上前查看伯爵的伤势。

  “准备好房间和我的手术器材。”曼弗雷德认真地说道,“已经用了太多的魔法了,伯爵不能再承负魔力的侵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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