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户投下来,落到粉色罗帐上,斯温望着窗外的明月,心里无比的宁静。他轻轻抚摸着索菲娅光滑的背脊,少女的身材十分纤细,透过柔滑的肌肤,斯温都可以感受到索菲娅肋骨的柔软。
或许是被斯温的抚摸惊醒,也可能是索菲娅一直就没有睡着,少女支起身来,长发落到了斯温的胸膛上。
“您在想什么?”被窝里两个人的体温使索菲娅感觉不到任何来自夜晚的寒冷,相反,她倒觉得有些炽热,心里想要倾诉的情意都积压在胸腔中,只等待着说出来的机会。
“你的生日,是在十一月十日,我没记错吧?”
“要是您记错了,我可是会生气的。”索菲娅皱起鼻子,佯作生气的样子。
“等你过了生日,我们就结婚吧。”
索菲娅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心里的激动和喜悦叫她都不敢置信刚才听到的话,她急切的想要在听兄长说一遍。“您、您说什么?”
“祖父临终的时候,不就希望我们能够结婚吗?杰里柯家族从不和其他贵族联姻,以避免午夜伯爵的头衔外流,而且,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舍得你嫁给别人啊。”斯温撩开垂在索菲娅面前的长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这时斯温的表情显露出难得的温柔来,虽然不多,但是也足以让索菲娅沉醉了。
她紧紧抱着了兄长,泪水无法抑制的流了下来,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渴望听到的话。虽然无比的信任兄长,但是没有这个承诺,她的心里始终有些担忧,尤其是有了阿特密斯的事情后,这种担忧更是让她无法放下心来。
“嗯……”她略带激动的哭腔,应下了斯温的诺言,“我一直期待着,期待着这一天……我会做个好妻子的!”
“妻子什么的,你现在可不像啊。”斯温揉了揉索菲娅的长发,把刚洗过的、还带着芬芳的黑色长发又给揉乱了,“瞧你现在哭的样子,分明是个孩子嘛。”
“兄长大人你总是喜欢把我当孩子看,”对斯温又说自己是孩子,索菲娅皱起了纤眉,还威胁似的轻轻咬了一下斯温的脖颈,“我只比兄长大人小两岁而已,要说我是孩子的话,兄长大人不也是吗?”
“只要你一直这样就好,”斯温眼睛半闭起来,“一直,一直这样,让我感到安宁就好。”
“兄长大人……”索菲娅深情的看着斯温,吻住了兄长冰冷的唇,“我会一直陪着您的,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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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德尼兹男爵也跟着斯温上了路,这一次,斯温需要在帝都彰显出杰里柯家族的气派来。虽然他手刃了米歇尔七世,为帝国除掉了最大的叛徒,但是杰里柯子爵同样立下了不容小视的战功。尽管这是斯温原本就策划好的,为了让自己的父亲获得一个正式的爵位,从而避免其对午夜伯爵这一头衔的宣称,可他也不希望看见杰里柯子爵因为这一功绩带来的巨大名望的提升,对他杰里柯家族一门总领的地位造成威胁。
除了德尼兹男爵,还有许多世代侍奉杰里柯家族的仆人也跟着上路,使得前往德为得的队伍人数多了不少,比阿特密斯等人来时增加了整整一倍。阿特密斯对此略有不满,她可是来接大公主回帝都的,而不是来接斯温的,斯温弄的这一排场,好像他才是主角一样。
不过,由于大公主并没有对此说什么,阿特密斯也不好提出不满来。这时候的大公主比起昨天来心情低落了不少,昨晚阿特密斯找到了她,告知了大公主尼古拉一世陛下病重的消息。
她在出发时显得有些迷茫和怅然,虽然她对皇帝之位有野心,但是她希望的并不是从爷爷尼古拉一世手中夺取这个位置。她想要的是名正言顺的继承权,而不是篡位的阴谋,毕竟,尼古拉一世在她的心中,是一位慈祥和蔼的祖父,哪怕是一直不怎么被皇帝喜欢、时常受到责骂的亚历山大皇储,也对父亲有着深厚的感情,何况是从小就受到爷爷疼爱的卡特琳娜了。
大公主在登船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心情去欣赏海上的景致。原本她是很喜欢海洋风光的,在科努埃的港口时,她就时常望着大海出神,辽阔的大海给人以自由的幻想,然而现在,她望着大海,便会想到文森特号上的事,也会想到夏洛特的悲惨遭遇。
夏洛特也跟着大公主上了船,大公主想把夏洛特带回德为得,给她一个安全而优渥的生活环境,好让她能健康平安的长大。不过大公主的期望注定是要落空了,即使是要去帝都,帝国最繁华的的城市,夏洛特也没露出任何期待的笑容,她陪大公主呆在船舱里,一直看着那本斯温交给她的书,小女孩现在的进步很大,她已经能够照着书上画出合格的炼金魔法阵,并且可以稍微的操控元素,虽然还没法做出实质性的东西,但是对于一个从没接触过魔法的初学者而言,这已经是极了不起的进步了,没有任何人指点她,夏洛特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天赋进行的探索。
就如斯温所说,夏洛特确实极具天赋,而且,她还拥有成功所必备的努力和决心,虽然这些要素合在一块不一定能确保她成功,但是至少可以提升她成功的几率。
在见到夏洛特的时候,阿特密斯还没有察觉到小女孩身上的魔力波动,但是警惕又敏感的杨很快就发觉了。他的魔力水平其实是不如他的姐姐的,但是常年的磨练培养出了丰富的经验和对魔力的熟练使用,所以他能够感应到夏洛特身上很淡的魔力,而阿特密斯就察觉不出来。
杨留在了甲板上,这艘森林号是中型战舰,没有文森特号那么大,不过搭载这些人前往德为得也足够了。他走到船头,斯温正立在舰首眺望大海,索菲娅也陪在他的身边,紧紧的挽着斯温的手臂。
“杰里柯伯爵,”杨走上前,对斯温说道,“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杰里柯兄妹转过身来,索菲娅微微蹙起秀眉,对杨来打扰他们略微有些不满。“您有什么事吗?”斯温说道,“我记得,您还欠我一个回答次对吧。”
“您要的解释,在回到德为得后我们自然会给您。不过,现在我们十三课身负保护公主殿下的重任,所以必须先弄清楚一些事情。”杨并没有被斯温隐隐的威胁吓退,他笔挺着背,昂着头,一丝不苟的说道。
“您请问吧。”
“在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是谁?身为殿下的护卫,我需要知道每一个接近公主殿下身边的人的具体身份。”
“那个小女孩叫夏洛特,是我们在逃亡途中救的一个孤儿。”斯温依着栏杆,头微微向后仰,俯视着杨,“她的父母于几年前去世,所以她就被姑姑一家收养。我们在前往午夜堡的时候与她的养父母一家正好同乘一条船。因为我不能让我们的行踪被普里敦得知,而她的两位表兄看起来有些问题,然后我就把他们一家杀了。公主殿下很仁慈,执意要留下这个小女孩,所以就把她收养在身边,看起来现在是打算带回德为得抚养。”
杨看了斯温身边的索菲娅一眼,他知道在斯温身上是看不出任何东西来的,所以就想从索菲娅的身上找出端倪来。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就算斯温如此平淡的说着自己杀了别人一家的事,这位杰里柯小姐却一点反感和惊讶也没有露出来,似乎对兄长的行为完全视作是很自然和正常的事,并不把这些常人认为是罪恶的行径视作是错误。这让杨对索菲娅也警惕了起来,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多少都会有一些吃惊才对,但是这对兄妹却像是把这种恶行看成是吃饭喝水一样天经地义的事,即使是杨,也对杰里柯兄妹的心性感到有些胆寒。
“您杀了她的父母,却说是救了她,您还真是说得出口啊。”杨冷笑了一声,虽然对杰里柯兄妹的冷血无情感到意外,但他还是很好的把自己的想法掩盖了起来。
“救她的是大公主,我可不算是她的恩人,准确的说,现在她可是恨我入骨才对。”
“而您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杨盯着斯温,目光犹如他的铳剑一般锐利,“您就不怕这个小女孩会对公主殿下的安危造成威胁?”
“这是您和十三课的事,现在保护大公主的义务是由你们承担,我已经不再承担这份责任了,不是吗?”
“哼,我们会记录这件事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不是您一句不再承担责任就撇得清的。”杨现在确实对斯温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他也不愿意在口头上示弱,还是丢下了一句场面话。
“随您。”斯温也没有再和杨多说的意思,他带着索菲娅,朝船舱走去。
而留在甲板上的杨,一直冷眼看着这对兄妹进入船舱。他不觉得斯温会是那种因为大公主一句话就留下隐患的人,他不杀夏洛特一定是有着什么打算,甚至,对于斯温刚才的话,他都不是完全的相信。
“还是这么狡猾、这么傲慢。”他轻声说出一句对斯温的评语,现在,他需要去查证一下夏洛特的身份。刚才碍于场合,他不方便直接问夏洛特身上魔力的事,何况这种问题就算问斯温也没有意义,这个夏洛特是在斯温带着大公主逃亡途中出现在大公主身边的,一定和斯温脱不开关系,直接问他,杨不觉得自己会得到答案。
不过,想要知道一件事的方法有很多,而杨又是这一方面的专家。或许十三课和内政部比起来,这一方面的手段差了不少,但是这不意味着,十三课就没有这一方面的行家里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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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公主一行刚刚踏上回到德为得的路时,在提亚马特宫,经过宫廷医师几天的精心治疗,皇帝的情况稍有好转。因为救治及时,而且皇帝自身的意志力也远超常人,在与病魔的一番斗争后,尼古拉一世终于又说出话来,虽然他的声音很低,说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至少说明了,皇帝正在逐渐好转。
亚历山大皇储因为要代替皇帝处理政务的关系,不能一直陪在父亲身边,所以他就让自己的两个儿子,第一王子阿列克谢和第四王子保罗轮流照顾尼古拉一世。
作为皇长孙,阿列克谢·亚历山大·伊凡·诺·吉昂-戈东诺夫王子受到的待遇和他的兄弟姐妹不太一样,皇帝对他的要求要比对其他孙子孙女严苛得多,显然,尼古拉一世对于最可能继承自己皇位的孙子,是报以对儿子们一样的期待和要求的,所以这位王子不像他的姐姐那样,还是有些惧怕自己的爷爷的。
阿列克谢王子今年十五岁,比他的长姐小一岁,是尼古拉一世孙儿中年龄第二大的孩子。作为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大王子面临的压力不只是来自于爷爷尼古拉一世,还有他的父亲亚历山大皇储,这也使得他的性格比父亲亚历山大显得更加懦弱,甚至在兄弟姐妹中,他还要被强势的长姐卡特琳娜压在头上,加之被皇长孙的身份束以了诸多规矩,他从小就是被其他人的期盼给束缚着,总是被迫的听从长辈们的意见,这导致了他唯唯诺诺的性格,很少有自己的看法。
亚历山大显然也清楚儿子的个性,在他看来,阿列克谢比起弟弟保罗来,虽然少了主见,但是却也更沉稳,能够听取周边人的意见,这一点是他很看好的。皇储的政见与父亲尼古拉一世不同,他认为如今的西留尔帝国已经扩张到了极限,再继续对外扩张,只会引来其他国家的不满和联合抵制,如今哈德良帝国与马赫迪亚帝国在西里西亚和巴达霍斯半岛两个方向对帝国的施压,就是尼古拉一世时期奉行对外强硬政策的后果。
而也正因为这些主张,让尼古拉一世对亚历山大十分反感。尽管在晚年撤换了外交大臣梅特涅侯爵,让温和派的门肯来出任外交大臣,但是尼古拉一世这一生留给其他国家的强横印象,依旧叫他们十分害怕西留尔这个庞然大物,并组织起了这一次的包围网。
不过,虽然亚历山大主张对外采取温和的态度,可他在摄政后并没有更改皇帝一贯的政策。他深知,如果冒然改变现今的国策,只会招来内阁大臣们的集体反对,他现在还不是皇帝,也没有尼古拉一世那么高的威信,是很难压服这些大臣们的,尤其是在有一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弟弟贝利亚的情况下。
所以他维持着尼古拉一世在中风之前留下的方针,并且在皇帝可以说话后经常去请示父亲,两位王子在陪祖父的时候,也听从父亲的意思,为尼古拉一世读读报纸,好让病榻上的皇帝知道现今的局势。
皇帝的卧室中,第一王子阿列克谢正在为爷爷读着今天的报纸,他很认真的照着报纸上的新闻一字一句的念着,念得一丝不苟,就像是死板的教师在念课文,完全按照课本上一字不改地念。
而皇帝听得却有些昏昏欲睡了,阿列克谢的声音正处在变声期,他的声音可不像杨那样有磁性,反而有点粗糙,倒是看不出皇家的优等性来,和那些普通的男孩是一个样。而阿列克谢的语调也没什么特色,就是照着报纸一页一页,巨细无遗地念,连无聊的事也一字不落的念下来,就是一个精神良好的健康人听着,也会犯困。
亚历山大走进房间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小本子,看起来又是来找皇帝请教问题的。看到父亲来了,阿列克谢立刻停止了沉闷的读报,站起来把位子让给父亲。
皇储拍了拍阿列克谢的头,他就是喜欢儿子这一点,虽然不机灵,但是却很乖巧,每一件事都是脚踏实地地做,而没有任何取宠的花哨。
“父亲,您感觉好些了吗?”亚历山大做到床边,给皇帝掐了掐被子,轻声在父亲耳边问候道。
“说。”皇帝简短的说道。虽然现在可以说话了,但是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低沉,长一些的句子很难说得清楚,因而他现在说的话也言简意赅,不喜欢在多绕圈子了。
亚历山大也知道父亲现在的状况,他没有再多废话,直接说起正事来:“十三课已经接到了卡琳,他们正在回德为得的路上,杰里柯伯爵也随同前来。到现在我们还没有为他册封,这一次他又击毙了米歇尔这个叛徒,您看,我们该怎么封赏他?”
皇帝闭上眼想了想,尽管现在说话有不小的困难,但是他思考问题还是没有任何的障碍。想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从干瘪的嘴唇中吐出几个字来:“让他做公爵,他的父亲,也封一个爵位。”
对杰里柯家族的优渥待遇让亚历山大皇储稍稍有些意外,尼古拉一世一朝很少有新晋的贵族,不论是爵位提升,还是新封贵族,都没有达到过公爵的级别。上一位新晋贵族还是十三课的赫卡特伯爵,从一个没有名号的男爵被擢升到了格拉摩根伯爵的位置,而在西里西亚战争中,也有一批新的军功贵族,例如维庭家族就由爵士晋升为男爵,但是这一次直接晋升午夜伯爵为公爵,还是尼古拉一世统治以来的第一位新公爵,更何况,这一次杰里柯家族得到的爵位不只是一个公爵头衔,杰里柯子爵还将获得一个真正的贵族爵位。
“这样好吗?”亚历山大稍稍有些犹疑,帝国打压贵族已经很多年了,并且也成功的把贵族的权力压到了最低。这一南方叛乱失败后,最后的南方贵族也将被集体剥夺领地,帝国将把南方彻底掌控在手中,这个时候却对杰里柯家族如此优厚,实在叫他看不懂。
“照我说的去做!”皇帝急促的吐出这句话,然后就闭上眼睛,不再理睬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