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般若叮嘱伽罗坐稳了,不让她乱动。而自己却倚靠在马车中,听着马蹄噔噔噔地踏在地上,不由得便想起了方才寺庙中,那个捏着梅花枝的宇文护,也算是个非常俊朗的男子,不知怎么地便想起书中所写: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般若摇摇头,暗暗笑自己轻狂,匆匆一瞥,她既不是那犯了相思病的女子,宇文护是个狠角色的人亦不是她的心上人,何曾配得上这相思之言,不过,不过庙里的过客罢了。
回了府中,在大门前独孤顺便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挽着般若的手臂,后面紧随着锁清与伽罗看着眼前的两人。
“阿姐,你这是上哪里去了,怎么不带上我呀?”
般若正想回他一句,独孤顺却不给她回嘴的余地“阿姐阿姐,爹爹今日可是一直在找你呢,说是,说是过几日宇文丞相家的宴席,要带着大家一起去呢,听说宇文家的舞姬可是长安各府中顶顶好看的呢,阿爹怎么不带我去呢?”
捏了捏小弟丰润的脸蛋,满是宠爱地说“你一个男子家,说什么去哪家府上瞧舞姬的傻话,像什么样子,而且你年岁未足,尚不适合去谁家赴什么正经宴席。到时候啊,你像阿姐这般年纪时,就要嫌这些宴会无聊的紧了。”
独孤顺闻言,也不再多作辩驳,只笑了笑,一挽着长姐的手道“阿姐,阿爹让你回府之后便去书房找他,我们一同去吧!”话还没说完,拉着般若的手便是往独孤信的书房中去了。
般若素来最疼爱顺弟,便是由着她拽着自己的衣袖,风风火火地往父亲书房中去了。
“阿爹。”
独孤信埋首于军务,竟未曾察觉自己的女儿们已然走进。
此刻时局动荡,独孤家在陇右经营多年,掌着陇右的兵马大权,此刻匈奴在北疆蠢蠢欲动,陇右紧邻着北疆,他们独孤氏,少不得还是早做准备,今日瞧这匈奴人的动作,只怕他没有机会动身去北疆了,呆着这个长安城中,恐怕此地虽非战场那般刀光剑影,但却波云诡谲。独孤信瞧着少年的女儿,心中甚是安慰,但此刻独孤信瞧着年纪不小,形容举止颇有风范的长女、还有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唯有锁清和瑶贞让他甚是担扰,这些年他忙于军政,鲜少有空陪伴子女,就连这伽罗,幼年之时跟着他在陇右军营中,也是跟着他手下的兵将们胡闹,他甚少有空过问。
更莫要说远在长安的般若,少年年纪,收起了小姑娘的天真烂漫,担起了一家的事务,竟是把偌大的独孤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心中,半是愧疚,半是欣慰。
收起心事,独孤信正色向长女道“般若,过几日是你宇文世叔家的宴席,你且准备,你们随我前去。”又望向独孤顺,笑笑说“顺,你且出去,我与你阿姐还有话要说。”
独孤顺闻言,不高兴十分的高兴,不情不愿地说“阿爹,您可真坏,又不带我出去玩儿,现在还只与阿姐说些悄悄话,不让我知道。”
独孤信被他这话闹得哭笑不得,只见般若点点弟弟翘翘的小鼻子,道“瞎说些什么,大人说话,也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听的,快些出去,呆会阿姐过去陪你玩。”
般若素来忙得很,闲暇时间并不多,这几日连着是晴天,独孤顺这些天在外套也是无聊得紧,听得阿姐居然有空陪自己玩,心情大好,道“阿爹,阿姐,顺先出去了。”
“般若,此番宇文家的宴席,不比往常,你须得好生准备。”独孤信斟酌再三,却只说出了这番叮嘱,朝中事务,他不欲多言,在他心中,纵然般若沉稳果决,不输男儿,他却依旧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后能嫁个谦和君子,相夫教子,一生安稳,莫要卷入这朝中乱事。
般若看着父亲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多言,只答“阿爹,我自会好好准备,不知阿爹特地支走了伽罗,可是还有别的话想要对女儿说?阿爹您大可不必忌讳,女儿是独孤家的长女,自是与阿爹一同进退的。”
独孤信重重叹了口气,也不多言,只道“你好生照看家中各人,切莫多生事端。”
般若知晓他不愿多言,也不再问,略一福身便出去找伽罗去了。
数日之后。宇文泰的病一直都在拖着,虽然并无消息透露出来,可是锁了清在见父亲越发的出入太师府频繁便知道,有些事情恐怕真的是要来临了。
西魏早己经被宇文泰把持住,现在的皇帝也就是个傀儡,兵权被宇文家一手抓着,乱世当中有兵的人说话就是要硬气,宇文家族就算宇文泰死了,有这些兵将在,也会立于不败之地。
关键是在于,宇文泰要选什么继承人。
不久前西魏帝拓跋廓把宇文泰第三子宇文觉,封为安定公世子,本身这位世子身上还有个略阳郡公的爵位,现在既然册封世子,那就表阴宇文泰已经决定了他的继承人是谁了。
也因为册封世子,宇文觉便借此对朝廷众位大臣发出了邀请,参加酒宴。
而独孤般若我的长姐,最近几日里都在府中,好生准备赴宴事宜,从随侍到送往的礼单,仔仔细细地筛查了一番,又将自己妥妥贴贴地打扮好,这才和独孤信大家到了宇文家。
“大姐,四姐,为什么我们要参加酒宴?”伽罗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酒宴是以宇文觉所发出的,现在宇文太师病重,但谁都知道这是在暗暗的给他儿子造势,拉拢朝臣,我们这些女眷也就是打着幌子给圣上瞧的。”
伽罗还小这些东西般若与锁清本不该说给她听的,但大家族的女儿不可以只有天真无邪,处事道理都应该知晓,还有关于家族的一切事情,心中也该有谱才对。
“这么……复杂呀?”果然听的伽罗就是脑袋疼。
“你现在听听也不错的,朝堂上的事情,时刻都关系到家族,你身为独孤家的女儿,这些都会牵扯到。”
“……哦?”似懂非懂的,伽罗脸上还有些茫然。
“好了,你还小慢慢来。”锁清只希望她快乐,而般若也不要伽罗一就而成,摸了摸她的脑袋,俩人便不再多说。
酒宴到场的人众多,像独孤信这样的八大柱国除了驻扎在外,离得较远的几位,其他比如元欣,赵贵前来赴宴。
西魏民风还算开放,席间女眷并未避讳。
般若和伽罗以及锁清双双挨着父亲独孤信,因为这一次宇文泰的病,朝堂不稳,独孤信并未让几个儿子归家,所以这次也把小儿子独孤顺带来,还有般若姐妹前来了,近几日独孤锁清感染风寒,这次便是带着面纱而来。
“阿邕。”刚坐下,伽罗眼睛一亮,冲着一个方向就挥着手起来。
“规矩点……”般若本想训斥伽罗,没成想一抬眼却对上一双漆黑的鹰眸当中。
大家都坐下之后,竟然发现是宇文泰家的嫡子宇文觉主持这宴会,这宇文觉生母是冯翊公主,虽然他无甚才干、纵情酒色,却也早早地封了安定公世子。般若见着上首的宇文觉,眼圈乌黑,一副被酒色虚耗的模样,心下厌恶,便是举杯瞧这些身段甚是柔软的舞姬了,想来这些舞姬,各个面容姣好,眼波流转,想来宇文觉是花了不少心思调教了。
般若正欣赏着这些如花似玉的舞姬,却不想有人盯着自己,挪不开眼睛了。
宇文护透过这些花花绿绿的舞姬,一晃眼间竟瞧见那日在大觉寺用梅花枝砸中了自己的姑娘。许是为了赴宴,今日她颇作了几番打扮,鹅黄色的华服裹身,披着同色的软烟罗外衫,发髻上缀着色泽极好的东珠,耳畔间的阴月珰亮晶晶的煞是好看,他一眯眼正想瞧得仔细些,不想那些舞姬却烦人的很,舞步变换间竟挡住了她的面容……
最近几日子,她好像和此人碰面颇多。
宇文护端着酒杯沾唇并未饮下,他一落座就发现了席间的那道倩影,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了过去,一瞬不瞬,见自己被发现,宇文护唇角笑意浓了些,遥遥对着她的方向举杯。
般若扯了下嘴角,瞥开眼只当自己没有瞧见那人的动作,警告的拍了下伽罗,最后低下头用自己面前的菜肴,一眼都未再向对面之人望去。
宇文护被无视个彻底,略重的放下酒杯,黑色的眸子越发的深沉了,片刻后脸上又荡开笑意来。
哥舒:“总觉得主上最近似乎被奇奇怪怪的东西沾染上了,都不大正常了。
“宴会上的独孤锁清脸颊面带轻纱,虽无甚趣味,但席上的菜品与酒水却都是现在价值连城的精品。你美滋滋地品尝着宴会上的果酒,入口甘醇,清冽香甜,回味无穷,一杯又一杯。酒气上头,你喝得有些醺醺然,两颊的雪肤慢慢染上了两坨仿若胭脂渲染开的红晕,衬得你艳苦桃李,又好像为你今日里素净的轻纱之下的微信容颜添上了色彩般,显得容光焕发。
你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你阿姐的身上。你疑惑又好奇地四处张望,终于确定了目光来源处,居然是宇文护!只见那宇文护毫不避忌,目光大胆又放肆津津有味地看着阿姐般若。目光中含着满满的阿姐的欣赏之意。不知阿姐是否发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了。他看着阿姐的目光,在你看来仿佛是在看着一盘美味的下酒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