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一个。”
张弯细长的眸子盯着尸体,双手戴着手套摸索起来,看着其胸口上留下的深深的弯曲的伤口,对身边的人说:“还是一样的伤口,已经是第四个了。”
“从伤口和尸检来看,都是一击致命,四人甚至没有机会作出反应,出手之人必然是位绝顶高手。”法医站在旁边,拿着报告对张弯说。
“知道了,下去吧。”张弯皱起了眉头,差走了法医,又对身边的其中两人说,“最近半月里丧命的,都是半年前参与了折磨古家那小子的兄弟,如今只剩我与你们二人,所以必须要小心。”
那二人被最近的事情弄得疑神疑鬼、恍惚其神,好似柳泣花啼,憔悴不堪,听到老大如此说,当下唯唯诺诺的应了。
其中一人惊慌的问:“到底是谁对我们实行报复?会是贾家?还是古灵凌的父母?”
“不会是贾家,虽然贾馨对古灵凌有特别的情愫,但是她本身实力并没有那么强悍,而他们家族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废物一样的别家的小子与我们撕破脸。”张弯坐在房间的沙发里,揉着太阳穴说,“至于他父母,因为他们国家重职的身份,一旦被抓住把柄,说其滥用权力,便会招致弹劾,因此没有十足的证据不会妄动,虽然有可能为保护古灵凌而示威,但是动作应该不会那么大。”
另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道:“那……老大的意思是?”
张弯眯着眼,射出一道阴森森的光芒,冷冷地道:“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万事要相机而动,并且最近要提高警惕,加大巡查,不惜一切抓住那老贼!”
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早,刚才初冬,浦渊已被蒙蒙的一片白色覆盖。北风并未怎样呜咽,涌青湖却也早早结了冻,细密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到上面,放眼望去,如同长了漫地的蒲公英。
古灵凌也没在树下坐着,而是坐在了湖边的亭子里。他也添了许多的衣服,只见他戴着黑色的如同缩成一团的小猫一样的护耳,上身穿着蓝色的羽绒袄,里边套了一个很厚重的高领黑色毛衣,下面穿着同样厚重的保暖裤,黑色的厚西装裤子被其撑的圆滚滚的,他的袜子是黑白色格子长筒棉袜,鞋子则是密不透风的黑色加绒厚皮靴。他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皮子的书,旁边放了一把白色的雨伞,一边欣赏着美丽的湖边雪景,一边读着文采卓绝的文章,一边还看着贾馨在雪中像仙子一样神采飞扬的挥着匕首。
此时的贾馨也穿着蛮厚的衣服,只见:绑起的银白色头发着一点殷红,如同一只点水的红色蜻蜓,她上身穿了白色水貂绒大衣以及厚实的白色棉织毛衣,只露出半截如雪的皓腕及修长如玉般的双手,下面穿了浅卡其色棉绒裤子,鞋子则是雪白色厚皮短靴,鞋子里又是一对更白的长筒袜,远远望去,好似千年的白狐随雪而舞。
古灵凌看着,一时兴起,轻声吟道:
谁家梨花满枝丫?
东边风起卷,
带得白狐轻啸。
西边水翩凌,
化得雪人漫舞。
乱玉不兴,
远山的太阳不解。
一片片碎琼,
铺成了我心底悄悄的愁,
暮里人漠然远望:
鱼儿破了茧嚯嚯的穿梭,
叶儿重了生哗哗的拍手。
贾馨远远便听到,当下转身冲古灵凌笑了笑,古灵凌看时,又觉得如沐春风,不小心便失了神。
“哥哥。”
当古灵凌再反应过来时,贾馨的脸已经凑到面前,眯着眼睛冲他笑着。
古灵凌看了看贾馨身上落的许多的雪花,站起来伸出连女人都会嫉妒的白皙的手,轻轻为她拍落了雪,轻声地问:“馨儿不继续修炼了吗?”
贾馨嘻嘻笑了两声,坐在古灵凌的旁边,调皮地说:“你忍心看着我一直被雪淋着啊?”
古灵凌暖然一笑,摸了摸贾馨银白色的头发,说:“当然不会了,馨儿愿意歇会就歇会吧。”
“嘿嘿。”贾馨露出雪白的牙齿,趴在古灵凌的肩膀上笑,对着远处的湖上雪景比了个剪刀手举在头顶,将头依在古灵凌的身上,说,“真的好漂亮呢,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古灵凌温柔地笑着,也看着雪景,说:“只要你愿意。”
“嗯!”贾馨使劲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就停止了出声,静默地看着。北风在一旁温柔地刮着,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寒冷。
许久许久,贾馨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从古灵凌的怀里坐起来,说:“哎,我听说原来折磨过你的人死了好几个。”
古灵凌一脸茫然,说:“是吗?怎么回事?”
“他们都被人杀了,就在我给你了名单没多久。”贾馨眼睛里带着询问,继续说,“哥哥,你告诉我实话。”
“什么实话?”古灵凌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你先答应我告诉我的一定是实话。”贾馨严肃的道。
“啊?好,好,我答应你。”古灵凌慌忙应道。
“那我说了,那个,你是不是……”
古灵凌刚听到一半,突然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
“……请了个高手为你报仇?”
说完,贾馨眨了眨眼。
“啊?”古灵凌愣了下,随即在心里松了口气,说,“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家里钱财不多,最厉害的人是我爸爸,而且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但凡出了一丁点错,就有可能会导致整个家庭覆灭。”
“真的吗?”贾馨蹙起了眉头,思考道,“如果跟你没关系,那会是谁呢?”
古灵凌耸了耸肩,又摸了摸贾馨的头发,说:“不知道,兴许啊,是他们做了太多亏心事,遭到天谴了。”
贾馨翻了翻白眼,古灵凌哈哈大笑。初雪正浓,万物都陷入沉寂,二人的打闹声随着轻柔的北风消失在微冷的空气里。
随后雪花又持续地飘了许久,直到夜晚也未曾有所减弱,路灯照射,地上反着刺人的光芒,如同碎了一地的银首饰,而这些首饰越积越多,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愈加冷冽。
万物皆死,外面悄然无声,只有北风像小鬼一样透过窗子轻声呜咽。
王强仅穿着一个毛衣,在暖炉旁喝闷酒,自打他从张弯那里回来以后,连续几天一直待在家中,他不敢合眼,生怕睡着睡着便被那连续秒了好几人的家伙悄悄杀死,每当脑袋沉重得难以复加时,就喝上点酒睡上一睡,然而一会儿便在梦里惊醒过来。
现在他的眼睛像要滴出血来,眼皮黑的如同焦炭。精神萎靡,日夜恍惚其影;鸠形鹄面,仿佛大病未愈。
王强在暖炉旁连喝了几杯酒,起身正要去睡一会时,突然传来一阵敲窗户的声音,他顿时提高了警惕,睡意全无,惊骇得冷汗直流,同时异血运转开来,身上光芒大胜。
王强定了身子,朝窗户盯了许久,然而却再没了动静。
“难道是幻听?”他想。
又过了一会儿,仍没有动静,于是王强一步一挪地接近窗户,十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大河,王强走了许久方才到了窗边,而这时,他身上的汗水却流了一背,如同刚洗过澡,他颤巍巍的伸出手,却始终不敢打开窗户。
又许久许久,他咬了咬牙,故作坚强道:“人固有一死!”大喊一声,猛地打开了窗户。
只见黑暗之外是白茫茫的一片,而这白色犹在一片片落雪之下变得愈加深厚,窗台上也积了许多的雪,而这上面赫然放着一朵蓝色妖姬,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王强拾起花,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将它转了转没看出什么门道,于是随手扔掉,又朝外面的一片银色瞅了瞅。“什么也没有嘛。”他嘀咕着,关上了窗户。
王强回到自己的卧室,刚躺下又听见客厅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再次提高警惕,摸索了一柄短刀,运转了异血悄悄开门查看,然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他蹙着眉头,又抬头朝楼梯看了看,突然,一个人影闪过,王强骇了一跳,将手中的短刀握得更紧,又定眼一看,那里却多出一个人影——戴一顶黑色长尖角纱帽,底下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白皙的脸,张开了嘴,伸出漆黑如墨的长舌头。穿一身黑色长袍,露出如雪般发亮的僵硬的手。再往下看,却没有双脚,一步步飘将过来。
王强大惊失色,喊出声来:“别过来,否则我就动手了。”
他看着那人逼近,一步步后退,直到撞到桌子,一个踉跄,抬头看到那人越来越近,于是王强在桌上胡乱抓起酒瓶砸过去,酒瓶落地碎裂,那人消失不见。然而王强还不待高兴,周围又出现许多一模一样的人将他包围,他啊啊大叫,胡乱挥着刀。
这时,楼梯突然有人叫了王强的名字,王强身边的人便尽数消失。王强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呲牙咧嘴、尖爪乱发的怪物,眼里冒着绿光,口里涎着黏黄的液体,半弯着腿,似乎随时要扑过来。
王强惊惧的看着,心里有些许崩溃,用尽全力举着短刀,口里疯狂地喊道:“我跟你拼了!”于是先扑过去将之放倒,胡乱的捅了数下,那怪物嗷嗷直叫,鲜血溅流的到处都是,躺在地上抽搐没多久便没了动静。
“王强,你怎么能干弑母之事?!”王强犹在疯狂地击打底下的怪物,耳边突兀地响起一道质问。王强一阵慌乱,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父亲正站在楼梯口,怒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用手指着他质问,“我本以为你最多只是无所事事、闲散在家,浑浑噩噩以啃老了却一生,可没想到你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王强怒道:“我没有!”
“没有?”王强的父亲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颤巍巍的手指着王强说,“事到如今还在狡辩!你告诉我底下躺着的人是谁!”
王强低头看了看,刚才杀得怪物已然不见,满地血泊里赫然躺着王强的母亲。
王强惊惧的退开,心里已经完全崩溃,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梦,这是梦……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在做梦,是了是了,绝对没错。”
王强胡言乱语,又重新抬起头,发现楼梯口的父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同前一个怪物一样的家伙,兀自摇头摆尾。
“你这怪物!又把我父亲弄哪里去了?”王强大声呵斥,又握紧短刀,一下子扑过去,连续捅了两刀,口中继续喊着,“拿命来,死怪物!”
王强的父亲措手不及,被王强捅伤,顿时鲜血汩汩冒出,当王强要继续攻击时,他父亲用力扣住王强的手腕,口中骂着“孽障”,而王强奋力挣扎,用另一只手握起拳对着他父亲的脸捶个不止,他父亲被打的松开了手,掉了数个牙齿,吐出好几口鲜血。
王强最后发起疯,举起短刀便要刺下,他父亲眼里含着泪花,也掣出一柄短刀挡下,歇斯底里的喊:“孽障,住手!畜生,住手!”然而王强充耳不闻,仍像发了疯的狗一样,兀自乱刺。他父亲大声嚎哭,只得抓住机会,朝王强脖颈上刺了下去。
王强感到脖颈突兀地一点冰冷,随即神智清醒了些,他瞪大了眼睛,看到父亲躺在地上,没有声音的喊了句“父亲”,随即手一垂,身体软了下去。
王强的父亲痛苦的流下泉涌般的眼泪,将王强的尸体放下,拖着仍在汩汩流血的身体,想要出门求救,然而还没走几步,四下里突然燃起大火,并迅速烧上整座房子。
王强的父亲瞪着眼睛,眼泪汪汪下流,他捂着伤口,斜倚在桌子旁,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外面的风儿兀自轻声呜咽,雪花仍旧在飘飘扬扬,土地上又新添了一层碎琼乱玉,两处大火漫天而灼,将远处的树景照得清清楚楚,只见白色的树干之上立着一个身穿与雪同色的衣服的人影,他戴着口罩,眼神漠然的看着那两处的街坊四邻提着水桶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