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最为恐惧的事物或是东西——是的,是每一个人!
即使像我这样力大无比,虎背熊腰的壮汉,同样也是如此。
我最恐惧的事物,是泥石流。
小的时候,我有一个幸福甜蜜的家。
我的父亲是幽谷村的农场主,家里有一大片农地和农场,一直是村子里的富裕人家。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和姐姐在农场里玩耍。我们经常比赛,谁捡的鸡蛋多,谁抱的小羊重……对于当时只有六岁的我来说,已经十三岁的姐姐应该是要做得比我更好才对,可是每次抱小羊比赛时,她都会输给我。我始终认为,那是姐姐一直在故意让着我,从来没意识到那个年纪的我,已经显露出了比正常孩子更大的力量。
村庄的后面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原本山上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村里人便依赖于这天然的财富,不停地上山伐树,然后将砍下来的大树做成木柴,贩卖到邻近的镇上去。久而久之,山上的树木几乎被砍伐殆尽,变成了一座荒山。那个时候,人们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每年夏天,我和姐姐都会到镇上的姨妈家里住上几天,既可以避暑,又能够享受镇上热闹的生活。这一年也是如此,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姐姐依旧带着我到了姨妈家。每次去做客,父母都会让我们带上不少礼物过去。现在想起来,姨妈一家对我们的盛情接待,和这个也不无关系吧。
在我们到达姨妈家的第六天,忽然下起了暴雨。我记得那一次的暴雨下得让人心慌,雨水敲打在窗子上发出的声音,就像要把房子砸穿一样。一直到了晚上,突然从幽谷村那边传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荒山因为暴雨引发了泥石流,就在山脚下的村子也被泥石流牵连了!
我记得当时姐姐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因为我的家恰恰便是村子最里边紧靠荒山的位置。姐姐想马上回去,可姨妈说这么大的雨,现在回去太危险,不如等到转天雨停了再说。没办法,我们只好再多住了一夜,只是那一夜,我和姐姐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暴雨过去了,我和姐姐在姨妈和姨夫的带领下,回到了幽谷村。眼前的景象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家的房屋、农场和农田,已经完全被泥石流掩盖了,父母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罹难。我和姐姐一下子变成了孤儿,而且是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孤儿。
我记得当时,姐姐希望姨妈可以收留我们,可是姨妈突然变了一种神态,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冷漠。她告诉我们,她家现在也很困难,根本养不起我们姐弟,让我们自己想想办法,之后便和姨夫匆匆离去了。我不明白姨妈为何会这个样子,便去问姐姐。姐姐一边流泪一边说,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姨妈也不会再管我们了。
这个时候,村长爷爷找到了我们。他跟我们说,幸好村子没有全部受灾,泥石流只是殃及了极小的一部分,而我们家恰恰便是最不走运的一家。村里还有两间简陋的木房一直空着,让我们先住在那里。因为平日里父母对村子里的邻居一直照顾有加,所以这时大家没有抛弃我们,而是向我们伸出了援手。
之后的日子里,村里人不时为我们送来食物和日常用品,甚至还有一些衣服。虽然都是些穿旧的衣服,但是仍然缓解了我们姐弟的燃眉之急——确切的说,是缓解了姐姐的燃眉之急,因为我虽然个子小,可是非常健壮,村里同龄的小朋友的衣服,我根本穿不进去,穿大人的衣服又太长了。于是村长爷爷就专门让人帮忙,到镇上去为我买了新衣服。那个时候,我觉得幽谷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村子,村里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结果,姐姐对我说,我们必须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养活自己才行。于是姐姐就到村长那里说,想去镇上找点事情做,而我年纪还小,白天就暂时留在村长那里帮忙照看。村长爷爷很痛快便答应了下来。
从那以后,姐姐每天就都去镇上做工,我则是在村长家吃过早饭,便出去找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玩。可是我天生的力量却给我带来了麻烦。每次玩耍的时候,我觉得只是轻轻的一下,就总会造成其他孩子的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玩骑马打仗,一个比我还大两岁的男孩骑着我到处跑,我也没觉得累。等到换成他来当马的时候,我就是很平常的向他后背这么一跃,他就重重被我砸倒在地。等到他的爸爸赶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肋骨被我砸断了两根……
于是,我就再也没有和他们一起玩的机会了。那些孩子们都像躲着怪物一样躲着我,生怕我会伤害到他们。而我自己也因为这次的教训,不敢再轻易和别人在一起,更多的时间都是一个人躲起来数时间,等姐姐回来。也正是因为长久时间的孤独,使得我直到现在都不太会和别人交流,就好像一个傻瓜一样……
转眼到了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已经发育得比同龄的孩子高大了许多——当然,我的饭量也增加了更多。每次姐姐做工回来带回的食物,几乎都被我吃光了还觉得没有吃饱。姐姐总是因为这个向我道歉,说让我跟着她挨饿了。其实我知道,每次因为我吃得太多,留给姐姐的食物更加少得可怜,但是她从来没有埋怨过我。
那时候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和村长爷爷学习烧饭做菜。我总觉得能把那些生的食材变成可口的饭菜,是一件太神奇的事情了!当然,我对这个感兴趣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本身太能吃了吧。
“金利,你已经长大了,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去镇上做工赚钱,可以买更多的食物,吃得饱饱的?”有一天,姐姐忽然问我。
“好啊!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姐姐想到了一个好去处:“镇上有一家酒馆,正需要找厨师。你平时没事的时候,不是和村长爷爷学了很多厨艺吗?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一听说可以接近很多食物,我就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马上一口答应了下来!
见我如此有干劲,姐姐也开心的笑了起来。从我的家遇难那时开始,我就极少见到姐姐笑了。果然,姐姐的笑容还是那么美丽,就像是照进心里的温暖阳光,让我感到温和与安全。这才是我记忆里最可爱的姐姐!
第二天,姐姐带着我一起来到了镇上。姨妈是不是还住在镇上,我不知道,姐姐从没和我说过,我也从来不会问。姐姐带我到了酒馆,和店老板说明了情况。店老板让我当场做了两个菜,感觉还不错,于是就把我留下来了。从那以后,我就成了这个酒馆的厨师,有地方住,有钱赚,还有饭吃——最重要的是,和姐姐相处的时间更多了。听店老板说,姐姐这些年一直在一家织布作坊做工,每天的工作都是纺布。我这时才明白,怪不得我总觉得姐姐的手比原来粗糙了好多……
这样的生活过了大半年,我反而觉得很快乐。每天在厨房里和食物打交道,也不用接触更多的陌生人,正是不善交际的我最适合的生活。
这一天下午,刚刚忙过了中午的生意高峰,酒馆中没什么人,我难得在吃过饭后,可以稍稍闭起眼睛休息一下。就在我刚刚快要睡着的时候,不知谁在酒馆外面喊了一句:“快来看啊!是王家卫队啊!”
“王家卫队!!”
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地从座位上蹿起来就向外跑!虽然从没见过王家卫队,但是从小在心里却觉得这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究其原因,是因为当年家里出事的时候,不知道哪位村民自语了一句“要是有王家卫队在,可能就不会出事了”这样的话,所以潜意识里一直觉得王家卫队是可以拯救万物的英雄军队!不知道为什么王家卫队会出现在镇子上,但是这可能是我了却亲眼一睹他们雄姿的最好机会!
跑到了街上,才发现大街两旁到处都是出来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还没看到王家卫队,我先在人群里发现了姐姐的身影,弱小的她被夹在两个壮汉中间,动弹不得!我发挥了我力量的优势,撞出一条路来到了姐姐面前,双手一拨便把两边的壮汉像扔小鸡似的拨了开去,将姐姐保护在我的怀中!姐姐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微笑,似乎是对我能保护她的奖励!
“快看!王家卫队!好威风啊!”
路人的话语突然惊醒了我,让我想起了我原本跑出来的目的。我仗着个子高,伸着脖子往街中间看着,寻找着王家卫队的身影。
“我都看不到啊……”姐姐在身前发出了无奈的声音。
“我帮你!”我一伸手便将姐姐举了起来,驮在了我的肩上,这一下姐姐眼前的视界马上变得宽广了起来!
“金利,你看!”姐姐指向大街中央!
一队威风凛凛的卫兵部队,身穿厚重的铠甲,腰佩大剑,手持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正从这里经过,那齐刷刷的步子每踏出一步,都会碰撞出一声浑厚有力的脚步声,每一声都装在我的心头,让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这就是王家卫队啊!简直太棒了!”我不由自主说着,“姐姐,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参加卫队,我要当英雄来保护你!!”
我只觉得姐姐有些粗糙的手抚摸在我的脸上:“你一直都是保护着姐姐的英雄啊!不过你有这样的志向,姐姐支持你!等你长大到了十六岁,姐姐一定送你去玛州,报名参军,好吗?”
我点点头,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感动,两行泪水不由自主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到地上……
从那以后,在工作之余,我又多了一件可做之事,就是锻炼自己。我学着王家卫队的样子踏步走路,每天跑步练拳一项不落。没用多久,我的身体就越发健壮起来。越是这样,我越开心,不仅仅是因为锻炼可以为性格孤僻的我带来一点乐趣,而是我自认为身体壮硕是将来参加王家卫队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