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又经过了两年,姐姐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在我们村里,这个年龄的女孩正是该出嫁的最好时节。
这一天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姐姐忽然告诉我,村长爷爷帮她说了一桩婚事,那家人是玛州城的一户人家,家境还算是有余,虽然和当初我家农场在的时候相比还差了一点,不过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不能和人家相比了。姐姐如果嫁过去,今后的生活总算会有个依靠——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不可能一辈子做工。
“可是……我不太想去……我没办法把你一起带去,如果丢下你一个人,我不会心安的……”姐姐小声说着。
“为什么不去?我一个人也行的!我都十四岁了!”我鼓励着姐姐,“那家人住在玛州啊!将来我去卫队报名的时候,不就可以见到你了?”
“你舍得我么?”姐姐问道。
我摇摇头:“舍不得……可不能因为我耽误姐姐的幸福!姐姐为我操心了这么多年,该是我为姐姐想的时候了!答应了吧!去过幸福日子!”
姐姐笑了笑,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再过两年,姐姐恐怕都够不到你的头了。”
“怎么会呢!”我蹲在了姐姐面前,低下头来,“这样就好了……”
没过多久,姐姐便嫁走了。
城里的姐夫放下了一大笔彩礼,足够我生活几年的了,于是我便辞去了小酒馆的工作,专心回到村里锻炼自己。村里人看到我壮实的身体,虽然不至于恐惧,可总还是有些提防,很少有人愿意接近我。我反正早就习惯了孤独,也没觉得如何。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姐姐的机会……
十七岁的时候,我已经发育得像个二十多岁的壮汉了。
这一天,我来到镇上采买东西,突然看到镇上的老兵在向路人分发着什么传单,很多人都拿到了,边走边看,还在互相研究着。
我急忙跑到老兵面前:“我也要我也要!给我一张!!”
“给你!”老兵递给我一张传单。
我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继续看着他向别人发传单的动作。
老兵看了看我:“你怎么不看啊?”
“我不识字!”我回答。
“不识字找我要什么传单?捣乱啊!”老兵一把从我手里把传单抢了回去。
“你告诉我,写的是什么?”我问。
“王家卫队征召新兵入伍,你有没有兴趣啊?”老兵说道。
“有啊有啊!!”我兴奋地点着头!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今天终于来了!
老兵上下打量着我:“你这个身体条件,倒是个当兵的料,可以去试试。不过报名地点是在玛州,你去不?”
“去!现在就去!我走了!!”我把刚买的东西都塞给了老兵,转身撒腿就跑!
“真是急性子啊,说去就去,还跑着去!厉害!”老兵把那堆东西放到一边,继续发放传单。没几分钟,我又跑回到了老兵面前。
“那个……玛州怎么走??”
终于来到了玛州,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个地方填饱了肚子。
吃东西的时候,我顺便打听着入伍报名的地方,有人告诉我在城中王家卫队的征兵处,还好心给我画了路线。都城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认识的路真多!
顺着询问的路线,我顺利来到了征兵处,不少年轻人聚集在这里,应该都是想要加入王家卫队的。
“我要报名!”我挤到报名处。
对面坐着的一个看上去像是小头头的官员看着我:“多大啦?”
“十七岁!”
“怎么看着像二十七的?”小头头嘟囔着,“为什么想入伍啊?”
“不为什么!我觉得王家卫队特别帅!”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那个……我什么都不会,所以只能当兵了!”
“小子,你什么意思啊?照你这么说,我们当兵的都是什么都不会的了?”小头头好像有些不满,“你这个身材也太壮了吧?比别人都高出一头壮出一圈,列队的时候就你扎眼,好看么?我觉得你还是算了吧!”
“王家卫队的任务就是为了列队的时候好看吗?我以为是保家卫国的!”我不服气。
“嘴还挺硬啊!”小头头哼道,“你以为王家卫队的卫兵只要壮实就行啊?那都是有功夫的!你看着我们的拳头没你的大啊?我们一拳出去,那墙壁上就是一个凹坑!”
“我也成啊!”我不假思索便一拳击向了右边的墙壁!
力量好像太大了,不只是留一个凹坑的问题了,而是整面墙都崩塌了下来!紧接着,整间房间都开始摇晃!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吓得抱着脑袋往外跑,我也赶忙跟着跑,这个时候,天花板也开始往下落着……
等到我们跑到外面时,身后是轰隆隆的巨响,整座征兵处竟然荡然无存了!
那小头头也跟着跑了出来,此时此刻就站在我的对面,大口喘着粗气。一看到我,他马上指着我,手指不停地点,嘴里想说什么却就是说不出来。我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他一定是要喊人抓我!就算不抓我,让我赔一座征兵处,我也赔不起啊!想到这里,我转身迈开大步就跑!
一直到我跑出很远,感觉身后不会有人追了,这才停了下来。我呆呆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心中暗想:“完了,王家卫队这次算是泡汤了,他们不抓我就不错了,别说入伍了……我这么多年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我今后还有什么脸见姐姐?还有什么脸回去见村长爷爷?”那一瞬间,原本高大光辉的王家卫队在我心里的形象,被那个小肚鸡肠的小头头彻底毁掉了……
不知道这样呆坐了多久,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柔柔的女声:
“金利,是你吗?”
我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白纱长裙,戴着面纱的女子站在我对面,那声音分明是久违多年的姐姐的声音!
“姐姐!你是姐姐!!”我站了起来,“是我啊!金利啊!!”
“我的弟弟!”姐姐一把把我抱在怀里!
我紧紧拥着姐姐,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姐姐!真的是你啊!我好想你!”
许久,我才分开来看着她:“干吗戴着面纱啊?让我看看你!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说着,不等姐姐同意,我便伸手摘掉了她的面纱。
依旧是那张温柔的面容,嘴角带着笑意,只是脸色苍白了许多,脸颊上还有几道伤痕!
“姐姐,你的脸……”
“没事,不小心碰伤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姐姐问我。
于是我把来王家卫队报名的事情由头到尾给姐姐讲述了一遍。
“没关系,你姐夫的父亲在卫队里有份小差事,你跟我回家,我和你姐夫说说,让他帮你想想办法。”姐姐拉着我向她现在的家走去。
“姐夫对你好吗?”我问道。
姐姐沉默了好一阵,才用细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挺好的,不用惦记我……”
来到姐姐家,迎面看到的是一个浑身酒气的瘦男人,他用带着敌意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回望着他。
“金利,这是你姐夫。”姐姐赶忙介绍着,“他就是我弟弟金利,我们姐弟好多年没见了……”
“我要你买的酒呢?”姐夫没搭理我,反而凶巴巴问着姐姐。
“哎呀!对不起……我路上遇到弟弟,就把这事给忘记了……我现在再去……”
“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姐夫张口骂着。
“你!你干嘛凶我姐姐?”我马上愤怒了起来!
姐姐却用力拉着我:“金利,别闹,是姐姐不好,忘了买酒回来……”
“想喝酒自己去买啊!”我嘟嚷着,“我最讨厌酒鬼了!”
“死小子你说什么呢?”姐夫指着我,“她是我老婆,我高兴骂就骂,高兴打就打,你算哪根葱啊?”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盯着姐姐:“你脸上的伤,是不是他打你的?”
姐姐还没回答,姐夫突然伸手对着姐姐便是一个耳光,将姐姐打倒在地。
“我高兴打,你怎么样啊?哪里来的野男人,说是弟弟,我看未必吧?”
他打我的姐姐!他敢动手打我心中的女神!!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头野兽!我想都没想便伸出自己蒲扇大的手掌,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这个酒鬼就像会飞似的,直接被我拍了出去,一头撞在墙上,便瘫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头上涌出,将周围地板染成了红色。
姐姐惊呆了,而我也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金利,你疯了吗?”姐姐走过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这是我从小到大,姐姐第一次打我!
“我不管……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大声叫着。
姐姐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带着哭音对我大喊:“你快走!快走吧!逃到西塞口去!那里比较僻静,没人能找到你!千万别再回来!如果你把他打死了,你就成了杀人犯了!”
“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问着。
姐姐绝决地摇着头:“一起走的话,我们就真的变成杀人犯了……你快走,我会处理后面的事情!再不走的话,姐姐就死给你看!”
“我走!”我抹了一下发红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姐姐伤心的脸,“姐姐,保重!”
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跑出了姐姐的家,向玛州城外跑去……
依着姐姐的吩咐,我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逃到了位于边境的西塞口,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虽然我心里惦记着姐姐,可是却真的不敢再回去。
一周之后,一个名叫花仙的男子找到了我。
“你就是金利吧?是你的姐姐委托我来找你的,她说你应该躲在这里。我是风花院的花仙,你姐姐托付我带你到风花院去栖身,让你永远不要再找她。”
“我姐姐怎么样了?”
“你姐夫死了,不过据你姐姐说,他是在你姐姐外出买东西的时候,因为喝醉了,结果失足跌倒摔死的。”花仙对我说,“你的力量很大,不过还不太会控制,没有经过专门的指导,以后我可以帮助你。风花院还有些和你一样热心的兄弟,听说你的厨艺不错,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啊?你可以负责每天的伙食。”
我没有回答,心里还有些犹豫。
花仙压低了声音:“这也是你姐姐的心意,如果你关心她,不要回去找她。”
“我懂了……我跟你走!”我答应着。
之后,我再没见到过姐姐。后来有机会再去玛州,我也曾偷偷找到姐姐家,可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也许姐姐已经搬走了,一个人过着平静的日子。
至少我希望是这样,这也是我所期盼的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