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夜,烟花于星空之下簇簇绽放,丝毫不见富户之家于这样的雪灾之年有任何的变化,仍旧热闹非凡,山珍海味,而院墙之外,青州府的街道之上不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灾民相拥而走,于热闹的街头四处乞讨。
静怡轩,停业了几日,却在这一日大开方便之门,专为灾民准备了除夕宴,虽然不多,却也有鱼有肉,使那些原本对青颜心有怨言的灾民顿时哑口无言。
茉香看着排着长长队伍的灾民很是不愤:若不是郡君要求,她决然不会为这些人准备这些东西,明明受人恩惠却恩将仇报,委实太过气人。
正如青州城外衰败的山神庙中的赵大一般,不断鼓动着走投无路的灾民奋起反抗:“抢了知州,夺了勤侯,打杀了城中富户,咱们从此将成为人上人,你们想不想要?”
“要!”喊声惊天,每一个人的双眼之中均冒着贪婪的绿光。
子时已至,青颜与家人守岁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院中,看着逐渐停歇,恢复平静的夜空,她的心却不平静了。
“小姐,早些睡吧!”以寒铺好了床,转身扶了她坐下。
“以寒,大家都睡了吗?”她仍然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总觉得即便是灾年也太过平静了,城中的小商贩可没有受到雪灾的影响,按以往的习俗,此时正是灯会最热闹的时刻,现在却这般安静,实在是诡异。
“应该是的,毕竟已经很晚了。”她拿过热水烫过的帕子,递了过去。
“青平——”她没有接,而是站起身,轻轻唤着。
以寒讶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见过小姐!”青平跃窗而入,冰冷的面孔之上不见任何喜怒。
“告诉凌珊、青宁、青安等府上的护卫,做好迎战的准备。”
“迎战?”以寒与青平同时不解地看向她,新年依始,这敌人又在何方?
“快去!”她心下不安加剧,来不及解释地怒斥着。青平见状,转身行走如风,只眨眼之间消失夜空,而后凌珊出现,静默地守在她的身边。
“以寒,马上将以萱等人唤起,分别派往长月苑、莲香院、玉沁楼、厚贤阁、草晖堂、牡丹园;让他们转告所有人,今夜合衣而眠,院中的婆子小厮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稍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她不敢怠慢,急速离去。
“凌珊,你说会来吗?”青颜看着异常安静的夜空,忽然有些患得患失。
“不知道,但小心总是好的!”她眸光闪了闪,脸上的疤痕经过雪莲胶的作用淡了些许,冰冷的气息有了些许温和。
“说的也是!”她呼出口长气,淡漠一笑。
“参见郡君!”青宁、青安同时出现于窗外,单膝跪地。
“起来吧!是祖父和父亲让你们来的?”
“是!侯爷说可是有什么发现?”
“老爷也是此种意思!”青宁说着,瞄了眼她身后的凌珊,默然中低下了头,她与青平的事情他已经听说,想想曾经也是有机会的,只是那个时候只以为是好奇,直至后来方知,竟是不知不觉放进了心里,然现在一切都晚了。
“只是觉得这样的夜晚太过安静了。”她不经意地看向夜空,而后被天空之上忽然出现的一抹亮光吸引:“这是快去准备,这不是烟花,是信号!”
凌珊、青宁、青安三人闻听此言,皆面色大变,想到城中受灾的百姓至少占了一多半的人数,若真的暴乱,单凭府中这些护卫根本拦不住,可即便明白这些,后两者仍然快速离开。
“颜儿,这是怎么回事?”青莲本已躺下,在听到茉莉传来的消息之后,即刻穿了衣服,带着丫鬟前来,便看到眼前的一幕。
“暴乱已起,凌珊,你去玉沁楼、厚贤阁将暖儿、承哥儿送到长月苑!姐姐,我们即刻去往母亲那里!”
一行人兵分两路,抵达长月苑时,此处已经灯火通明,母亲与柳嬷嬷、杜鹃、杜若以及几个婆子于主屋守着,门外是青远守着,看到几人前来,立时开了门让了进去。
“母亲——”
“颜儿、莲儿,你们无事真是太好了,暖儿与承哥儿那里娘亲已经派了桑兰、玉兰并几个婆子去接了。”江映月说着,将两人拉至身前,口中虽是安慰的话语,然她们还是从中听到了浓浓的不安,再看向一旁严守已待的柳嬷嬷,心下明白,若不是她拦着,只怕母亲定然跑了出去,挨着寻找姐弟四人了。
“娘亲不必过于担忧,我——”
“娘亲——”
青颜刚想出言安慰,便见青暖与青玄承带着丫鬟们走了进来,凌珊跟在最后,冷漠的脸上带着凝重。
“外面情形如何?”她见母亲、姐姐与妹妹、弟弟们说话,行至凌珊的身旁轻声询问。
“刚才看到外出打探的消息,听说知州府已经被攻破了,只是赵大人一家却没在府中,灾民们群情激奋,砸了静怡轩,现下已经向侯府赶来。”
“果然如此吗?还好舅舅回了大名,先生留在了陈东府上,茉香与伙计们也都各自回了家中,否则一旦被他们盯上,只怕无人可以幸免。”她暗自松了口气。
啊——杀啊——
正在此时,府外喊杀惊天,江映月、青莲等人顿时惊了一跳,胆战心惊的看向窗外、青暖、青玄承终究年纪过小,此时已是吓的泪流满面,死死地抓着母亲的衣摆。
“母亲,父亲可是去了祖父那里?”
“是!你父亲不放心,便带着青宁过去了!”
嘭——
铿——
青颜不放心,刚想要前去查看草晖堂的情形,便听屋外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后便是兵器相接的鸣音,面容大变,行至窗前,向外看去,只见院中已经出现了十几名灾民,且院墙之上还有灾民不断跃进,青远虽有武艺在身,然双拳难敌四手,已经有几名乱民跃过了他,向主屋冲杀而来。
“凌珊——拦下他们,记住!别伤了性命!”
“到了此时,你居然还能想着他人的性命,真不知你究竟是心狠手辣,还是温润和善。”她抱怨几句,打开房门,又迅速关上,冲入院中,几下就让乱民的双手双脚脱臼,躺在地上哀嚎不已,也惊的那些还未靠近的乱民惊恐的站在原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大家一起上,打倒她,冲进那个屋子,我们就有吃的,有银子了!”
“要想过好日子,就特么给我上,老子就不信,咱们一起冲进去,他们就两个人还能拦得住?”
“你们想想知州府?居然提前逃了,连滴水都没留,难不成你们以为不杀了他们,还可能活命?”
“凭什么我们要接受有钱人的施舍?凭什么他们不散尽家财,为我们重建家园?凭什么他们可以过个热闹年?你们甘心吗?”
院中忽然响起几声大喝,使民众内心对知州的不满成功被激起,一个个均红了眼眶,拿着手中的锄头、木棍喊杀着冲了过来。
青颜见此,暗中叫苦,外面只有青远与凌珊两人,而乱民居然有五六十人,即便他们武功再高深,也不可能护得住,更何况还有更多的乱民跃过院墙。可此时若要离开此处,也不可能,一旦走出去,谁又能确定路上不会遇上危险?
“走水了,走水了!”
就在此时,牡丹园的方向忽然传来惊恐的呼叫,青颜连忙打开窗子一角,只见其东北角火光冲天,而后便看见三夫人带着青珑、青玄磊及一众婆子向这个方向惊慌跑来,然还未靠近听雨轩,四季园中便冲出几十名乱民,个个拿着锄头木棒虎视眈眈地盯着几人。
“娘,怎么办?”青珑紧紧地抓着三夫人的手臂,惊恐的双眼泪眼朦胧。
“珑儿,别怕——”
“啊——”
三夫人李婉茹刚一出口,四周的乱民便一拥而上,青珑惊叫着,死命的抓着其母亲的手臂,致使其身后的弟弟青玄磊不查之下被撞倒,霎时之间惨嚎出声,随即一行人便淹没在乱民之中。
嘭——嘭嘭——
正当青颜犹豫着是否要相救,要如救之时,便见青平从天而降,所有乱民于顷刻之间被打翻在地,三夫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身上的首饰尽皆消失;青玄磊鼻青脸肿,右腿变形,已然昏迷过去,不知生死;青珑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张大的嘴巴之中不断传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青平理也未理,直接走向长月苑,三夫人见状,让婆子们匆忙抬起青玄磊,自己则拉着青珑,紧跟在他的身后,直奔听雨轩长月苑。
与此同时,院外的惨叫此起彼伏,不过多时打斗的声音便止住了,门于吱嘎声中被打开,星空之下,可以看见院子中乱民横七竖八的躺在地面,而除了一开始被凌珊与青远打伤的,其余均满身鲜血的躺在地面,浓郁的血腥之气刹那间冲入房中,熏得江映月等人频频作呕,青莲、青暖、青玄承三人更是吓的泪流满面。
青颜皱了皱眉,她记得曾交待过不得伤人性命,究竟是谁下了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