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青颜早早的起了,简单收拾之后,便于以寒的陪同之下直奔长月苑,与母亲江映月用膳,原本按照青府的规矩,孩子满五岁之后,便可自行于房中用餐,餐后再行父母院中请安,那一世她并没有细细打听过此种特殊规矩的根源,今世重活一回便让人查了,毕竟但凡大户之家,只要未成家便皆与父母共同用膳,以显孝道。
调查得知这个规矩是祖父于朝中退下来之后定下的,原因是祖母见到父亲便满腹郁气,在朝之时,要顾着祖父的脸面,日日餐餐都要一起食用,而后祖父退了下来,回到了青州府,平日里少有人登门,便订下了这条规则,届时父亲刚刚好是五岁,所以此规矩实是为父亲订下的,想到此处,她心下郁郁,即是亲生,何至于此?
如今更是以见父亲的痛苦为乐,明明知晓父亲心中只有母亲一人,却还不停地向此处塞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原以为只有一个初心,不想竟还有银筝,真真是令人气愤。
“颜儿,怎么又来了?如今虽说立了春,可到底寒冷,又未吃早膳,必受不了冻,快过来这边,喝碗热汤。”江映月端坐着,在看到她走进来的瞬间,登时站了起来,焦急地上前拉过她,按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还好!不是什么远路,几步便到了,母亲可用膳了?今儿就是年下了,可还觉得疲累?”
“不累!有你天天惦念着,怎么会累?世人都道养儿防老,母亲瞧着女儿比起儿子要更贴心,想来这福在后头呢!”
“自然是在后头的,母亲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正可谓儿女双全,又怎么会没福呢?”青莲笑吟吟地走进,身后跟着温润一笑的青暖与青玄承。
“怎么都来了?柳嬷嬷,快上碗筷,这个时辰就到了,定是还没用膳,让厨房即刻准备下承哥儿爱吃的瘦肉粥、暖姐儿喜欢的南瓜粥、还有莲姐儿喜欢的银耳莲子羹!”
“是!老奴这便去!”柳嬷嬷见她面上有了活力,迫不及待的行了出去。
“你们快过来,真真是好久没有一起用膳了,虽然承哥儿不足五岁,可是老爷总说你是男孩子,不能娇惯,故而提前了一年,快告诉娘亲,这一阵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儿子最近吃了好多呢!沉香总说‘我的肚子圆滚滚的,虽说能吃是福,可要注意些,若是吃多了不消化却是不好。’娘亲,你可要帮我管管沉香,让我多吃些,好快快长大,保护娘亲和姐姐们。”他嘟着嘴,一双桃花眼好似会说话般眨个不停,糯糯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极为受用。
“夫人,奴婢——”沉香当即变了面色,惊恐地身子瑟缩着。
“沉香所说不错,你虽是长身体的时候,却也要注意些,就算能够消化了,可若变成你二姐姐之前那般胖法可怎么是好?”江映月微笑地压了压手,而后刮了承哥儿的鼻子,极为宠溺地道。
“真的吗?会变成小胖子?”他眨了眨眼,一脸的惊惧。
“当然会啦!这饭呀,不能乱吃,只要吃饱就好啦!承哥儿,万不可贪嘴!”青暖小大人似的拉着他到自己面前,认真的说着,惊的他低头看向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狠狠皱了皱眉。
“哈哈——”
一屋子的人顿时笑出声来,沉香也因此缓了面色,暗自思忖着:还好夫人一家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后定要服侍好小少爷。
于此时,长月苑院中,珍姨娘、梅姨娘结伴而来,说是要于新年之时向夫人请安问好,被桑兰、玉兰阻了下来。
“我二人也别无他意,只是听闻夫人最近身子不爽,所以特来看望,想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好尽心,烦请桑兰姑娘帮忙通传!”珍姨娘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梅姨娘,捂嘴轻笑着。
“两位姨娘的心意,稍后桑兰定当转告夫人,只是如今夫人正与小姐、少爷们用膳,怕是无暇与两位谈话,二位还是过会儿再来吧!”桑兰冷笑着看了眼目视主屋的梅姨娘,真当她们所谓何来,她不知道吗?
一个小小的姨娘,还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的地位,还妄想着将五少爷养在身边?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即是如此,岂不正好?今儿是年下,小姐、少爷们正好都在,也免得我们一个个过去请安了,珍妹妹,你说呢?”梅姨娘柳腰轻摇,眉眼含笑地看向身旁的人。
“说的也是!两位姑娘还是去通传一声,再怎么样你们也是奴才,做不得夫人的主。”珍姨娘老神在在,丝毫不将两人难看的脸色放在眼里。
“桑兰,夫人让她们进去。”柳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的身后,面容严肃,望着两位姨娘的目光犹如在看着一个死人。
“拜见姐姐!”珍姨娘与梅姨娘同时走入,低眉顺眼的拜了下去。
“姐姐?”江映月刚想出言,便被青颜抢了先,只见她默默站起,也不叫母亲唤她们起身,围着两人仔细看了两圈,捂嘴轻笑着:“娘亲,我怎么不知您何时多了两个妹妹?怎的选了这样的人儿?瞧瞧这一身红红绿绿,真真是俗气极了,没得碍人眼,丢了侯府的脸面,若是让祖父知道了定要怪您乱发善心,什么样的人都能领回来,父亲也不说说,这大年下的,多扫兴!”
“颜姐儿,您这几日不在府内”
“你叫我什么?”
珍姨娘刚开了口,笑容还未收,便见青颜的俏脸于眼前放大,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格外闪亮,让她的心不由漏跳了一拍。
“我”
“嬷嬷,大年下的,本郡君也不想见血,但这般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要如何是好?”她直了身,走回座位坐下。
“回郡君,可以禁足!”柳嬷嬷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那便禁吧!本郡君怎么也是圣上亲封,如此被人藐视,不小惩大诫一下,对不起皇恩。”她看着珍姨娘惨白的小脸,淡漠一笑:既然敢欺负我娘亲,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若不是年下,可不仅仅是禁足这么简单。
“郡君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老夫人可传了话过来,让妾身辰时三刻前去请安。”珍姨娘愤愤地说着,心下暗道:是郡君又如何?一个孝字大过天,难不成你小细胳膊还扭得过老夫人的大腿?
“哦?这样吗?玉兰,去草晖堂,问问祖父,圣上亲封的六品郡君被珍姨娘以下犯上,丝毫未放在眼里,该如何处置?别忘了,事后去颐和堂于祖母告知一声,免得她老人家等急了。”
“是!”玉兰听此,兴奋地转身,想着:让你猖狂,冒犯夫人,这一次别想轻易躲过去。
“慢着!今儿是新年,凡事还是莫要太过了,柳嬷嬷,将珍姨娘带下去,禁足三月,以示惩戒。”江映月连忙开口拦了下来,然出口的惩罚却是令人暗叹:三月也不短了,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里,等出来了即便不疯,也差不多了。
“是!”
珍姨娘刚想反驳,却感觉到梅姨娘偷偷拽了下衣角,只好忍将下来,愤愤地走了出去,还不知她所要面对的禁足与平日里可是相差甚远。
“梅姨娘,我知道你的心思,既然来了,这又是年下,便过来于五少爷见个礼吧!”她又望向青玄承,见他清澈的双眼中暗含疑惑与不解,而后在听到她的言语之后,好奇地站在原地,看着梅姨娘向他见了礼,方躬身离去。
“承哥儿,不必害怕,你现在也有自己的院子了,身边也有侍候的人,就算娘亲不说,也会有人说的,今儿索性当着姐姐们的面儿,便说于你听,那梅姨娘是你的生母,只是地位低微,你又是你父亲唯一的男丁,娘亲这才将你抱了过来,记在名下,待如亲生,以后你若想见梅姨娘,尽管去,娘亲必不拦着。只一点,所听所见要三思而定,若是心里有什么疑惑,或者遇到了难处说于我听,或姐姐们也可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可有隔阂,你可明白?”她复又将他唤到身前,仔细叮嘱着。
青玄承过了年也只有四岁,然却懂了许多的事情,私下里也时常听下人们提起此事,只不是太明白,如今听了清楚,他只觉得震惊与遗憾,震惊生母虽是妾氏,然自己的地位却与正常的嫡子无异,甚至犹有过之;遗憾自己不是娘亲亲生,与姐姐们之间终究有所区别,故而低下头来,满眼的落寞。
这一幕,令青莲、青暖、江映月皆感心疼,原本是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他的,只是那梅姨娘目光灼灼,若不说,只怕他要受了惊吓,且此番事情之后,下人们之间必然会谈论此事,若是让他从别处知道了这些,只怕会更加的伤心无措,还不如借这个机会与他直言,至少他的心里明白,不论是娘亲,还是姐姐,都是真心对他的。
“承哥儿,来!”青颜向他招了招手,将其搂在怀中,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心疼的拍了拍他的头,看着他的双眼:“承哥儿,你看着二姐姐的眼睛,有没有感觉很面善?”
“嗯!大姐姐和三姐姐都是这样的眼睛。”他情绪更为低落。
“你说的不错,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有吗?”他瞬间有了神采,期待地看着她。
“自然是有的,杜鹃,拿面镜子来!”她刮了下他的琼鼻,
“诺,自己看!”
“真的,我也有这样的眼睛,和姐姐们一样的眼睛!”他高兴的跳了起来,满屋子的人受到其情绪的感染皆露出明灿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