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期待的大雾没有再度降临,淅沥的冻雨倒是从天而降,罗德里戈用深红斗篷裹住自己,只露出白色的臂铠和手甲,牵着缰绳,深深浅浅地行走在泥泞的路面上。
一股暖气自身体内呼出,进入四周的寒冷,往日嘈杂的车队此时寂然无声,裹着铁边的辎车巨轮如同重犁,在路面印下深深的疤痕。
好在那些法兰克人也没法在这种天气出击了,罗德里戈想道:他们的战马没法在这种地面冲锋。
阿布维尔的高墙外,一个蓬蒂约人出现在视线中,居伊伯爵的儿子于格骑士以松松垮垮的姿势跨坐在马背,几乎一瘸一拐地缓缓靠近。
“谢天谢地,我的大人,如果不是您的侍从,我们还以为是佛兰德人呢。”于格的头发全被打湿了,他的心情却像是不错的样子,罗德里戈知道,他在为这些车辆上的东西兴奋。
“希望这场雨没有毁掉什么货物。”罗德里戈伯爵答道,不出意外地看见对方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
一个贪婪的傻瓜。
这个傻瓜接下来又换了一副表情,像是看见复活的死人一样。罗德里戈叹了口气,这个蓬蒂约人发现了罗杰。
赫里福德伯爵罗杰露出无奈之色,刚从车上下来的老主教并不了解自己这个高贵护卫昔日的“壮举”,自然不会明白两人的反应。
“这是……”西班牙人试图打破尴尬。
“布勒特伊的屠夫!”于格大声喊了出来,石墙上的长枪兵以为下面发生了什么意外,从垛墙上探出头张望着。
“你好啊,小于格。”罗杰伯爵用冰冷的语气问候道。
于格感觉自己的双腿在颤抖,几乎无法从马鞍上下来,他上一次见到这个恶魔,是在那场可怕的婚礼上,当时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无助地看着一个长着牛脖子的诺曼骑士拖出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尖叫着不断反抗,大概是激怒了骑士,转眼就被割断了喉咙,倒在腥气冲天的石板上。
那时候于格只是个孩子,被罗杰当成人质关了起来,后来还是因为父亲和罗杰的私下交易才被放回了蓬蒂约。
“这是沃切斯特主教阁下,赫里福德大人是护送他去鲁昂的。”罗德里戈在一旁说明了罗杰出现的原因。
“我……我……得先进去一下。”于格如同躲避瘟疫一般拍马返回了阿布维尔堡,将整个车队关在了门外的雨中。
他第二次出现时,脸上明显有些不甘,罗德里戈则装作没看见,开始等待车队通过,他立马扶剑,如同一尊雕塑,于格就不安多了,一对眼睛始终盯着诺曼人的方向,主教的大车和罗杰的战马消失在门内时,罗德里戈明显听见他长吁了一口气。
进入城堡后,罗德里戈将阿尔瓦叫了过来,嘱咐了这个骑士一句,才跟着一名法兰克侍女进入大厅。
“我听说,大人想要过河?”居伊伯爵坐在豪华的椅子上,随意地问着,嗓音如同一头成年的野猪。
罗德里戈伯爵任由一名侍从替他卸下铁甲裙,扫了一眼高坐的罗杰,泰然答道:“几天就回,大人不必担心。”
“佛兰德的罗伯特有消息吗?”
“还没有,不过丹麦人已经来了。”
居伊伯爵略一点头,就不再问了,倒是于格听说罗德里戈和罗杰伯爵都要过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个侍女开始替罗德里戈换上干的衣服,在碰到伯爵的肌肉时,这个法兰克少女的脸红扑扑的,倒是惹得一旁的居伊哈哈大笑。
“你们过河后一定要小心那个女人,尤其是你,罗杰大人。”居伊从盘子里抓起一条兔腿,一边撕着一边提醒道,坐在高椅上的沃切斯特主教一副睡着的模样,似乎是受到刚才那杯葡萄酒的影响。
罗杰苦笑着从刺绣的猩红餐布上取了一支杯子,点着头表示接受了主人的好意。
于格此时并不敢说什么,由于优先权的限制,他甚至没有获得一个座位,只是充当着老主教的“侍从”,不时偷偷瞥两眼那个诺曼人。父亲的话他每个字都听见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个诺曼人简直是发了疯,换了自己,眼下这个时候是怎么也不会去对岸自投罗网的。
宾客散尽后,居伊伯爵将儿子叫到了身边。
“你穿的是什么?”伯爵一见儿子就露出不满的模样。
“巴黎人都这么穿。”于格无辜地回道,身上的天鹅绒短袍闪烁着金线的光芒,一直蔓延到天蓝色的紧身裤上。
“你看上去像个鲁昂的表子!”居伊尖酸地评价了一句,这时,三个侍女进了房间。
“脱光。”伯爵用不容反抗的口吻命令道。
一瞬间,她们露出惊骇的表情,但伯爵那副庄严的模样令她们不得不服从了。
一个强壮的男人,三个女孩同时想着,看来今晚会很漫长。
“你觉得她们怎么样?”
于格看了一眼:“我喜欢左边那个。”
“太瘦了。”居伊摇着头,“国王怎么说的?”
“腓力想要我们放佛兰德人过路。”
“他想打仗吗?”
“看上去不像,他提起英格兰国王就怕得要死。”
“那他愿意出多少钱?”蓬蒂约伯爵脸上带着玩味的神态,“你告诉他英格兰人开的价格了吧。”
“他说,诺曼底的威廉会给我们报酬的。”
“废话,我是问,腓力愿意给我们多少!”居伊忽然暴怒起来,三个女孩不禁开始瑟瑟发抖。
“我……我不知道。”于格结结巴巴地,不敢看自己的父亲,他不敢说出自己接受了法王的贿赂,然后在赌博时输光了一切。
“废物!”伯爵挥了挥手,“现在把你这只瘦羊带走吧,或许能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
于格低着头,诺诺欲退,忽然,见父亲又指了指中间那个。
“把她也带走,送到那个西班牙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