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紧的事?”刚送走林海的贾代善心情复杂的踏入荣禧堂。
史氏道:“若我不说是要紧事,国公爷岂会来?我瞧着几个女儿都大了,最大的那个都十六了。近年有儿媳帮衬着,我一味高乐,竟连女儿的婚事的忘了。这不,听说府里来了个少年举人,我就想起来了。”
贾代善摇头:“你是说大姐儿和林海?不妥,如海的妻子是要做宗妇的,大姐儿一个庶女,哪能担起这个重担。”
“那,国公爷是想着……敏儿?”
史氏试探道。
“如海才气高,林家又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翰墨之族,倒是配得上敏儿。”贾代善摸着胡须,满意的说。
方才他在书房见了如海。
林海丰神俊朗,谈吐自如。
其外貌,恰似芝兰玉树;其气质,又如温润之玉。贾代善一见,心里就不由喝彩:好一个谦谦君子!
代善又听贾政说,在举人之间颇有文名,爱才之心大气。若不是顾忌这长子之言,代善十分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闻言,史氏想起下人打听得消息,急了:“这林家数代单传,支庶不盛,林海看着也不像是年岁久延的。又听闻林海之母尚在,急着抱孙子,想必林海未来之妻子嗣上的压力是巨大的。敏儿又这样小,林夫人未必愿意让儿子多等几年。”
贾代善不可置否,只道:“敏儿的婚事,我自有主意。倒是前面几个姐儿的亲事,你好生张罗。”吩咐了这一声,就在史氏这里歇下了。
没能争取到女儿婚事的裁决权,还要为几个庶女劳心劳力,史氏扭紧了帕子,把敢怒不敢言,最后只把气撒在几个庶女身上。没过多久,史氏就从年轻的进士、落榜的举人里寻了几个略看得上眼的,出了几副三千两银子不到的嫁妆,就把三个庶女远远的打发了出去。
后话不提,只说今年的春闱,荣国府的二爷贾政也参加了。
这日,贾赦正同朋友吃酒,一朋友说:“贾恩侯,怎么,你弟弟还在里头考试呢,你有心情出来做耍?”
贾赦嗤笑一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扫兴!”
几人对视一样,一个挤过来挤眉弄眼:“那……有没有兴趣赌一局?”
“赌什么?”贾赦兴趣缺缺。
他们异口同声道:“赌你弟弟是榜上有名,还是名落孙山!”
“来来来,我们这还有细分呢,比如赌榜上有名,猜他是一甲?二甲?三甲?”一人热情的兜卖,众人纷纷下注。
镇国公之子大笑:“我赌他名落孙山!”
……
“有没有一甲的?有没有二甲的?”做庄家的一脸无奈,“别这样啊兄弟,都赌他落榜,有什么玩头?”
大家都咧着嘴笑。这还真只是赌着玩儿,赌注不过十两二十两,将将够他们一顿饭钱。
闻此,北静王世子和煦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压三甲吧。好歹也是国子监出来的,功课上比我们几个强多了。”说的几个不学无术的讪笑不已。
贾赦冷眼看了这半天,众人玩得上头,也顾不上他了。他才冷不丁说:“我赌贾存周进去不过三天就被抬出来!”
几个公子哥儿面面相觑,镇国公之子搓着手说:“那啥,我们这不是替你出口气么。你要不乐意,咱不赌了呗。”
贾赦哼笑,“赌,怎么不赌?我出五十两!”
这堆公子哥儿才欢呼一声,又开发了“赌贾存周几天出来”这一项目。
结果不用说,贾政第三天一大早,就奄奄一息的被抬了出来。
贾赦坏心眼,只告诉父亲贾政直到他死也没能考中进士,却没告诉他,无论是哪场考试,贾政总会出些这样那样的“意外”。是以贾代善虽然失望,却没有怀疑什么,只让贾政好生休息。
史氏摸着贾政滚烫的额头,心疼的哭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贾政虚弱的说:“父亲,母亲,让您替政担心了。因不甚习惯号房的床,政晚上睡不着,便起来了几次。谁知……咳,不过一个晚上,就受了风寒。咳!咳!”
贾代善安慰道:“无妨,你还是初次下场,只当涨了经验了。”
贾政苦笑一声,又是咳嗽不止,急的史氏连连催促人去叫太医。
贾代善心疼了幼子好一阵子,这才关注春闱的结果。让代善微微吃惊的是,林海果然得了个探花。
须知历年春闱,不到最后一刻,皇帝都有可能改变名次,一甲三名尤其如此。一般来说,这三人文章不相上下,只看主考官的偏好。主考官定了名次还不算,皇帝过目后,召来三人陛见时,又会根据个人的相貌裁夺。
探花自来落在年少风流,才高俊美的男子头上。
今科举子,呼声最高的,除了林海,还有一个同为江南学子的少年郎。巧的是,他也姓林,名林江,却是林海出了五服外的堂族。
春闱结果揭晓后,林海做了探花,林江却屈居之下,乃二甲传胪,光芒都被林海遮挡住了。
林家。
林老夫人笑的一张老脸像展开的菊花,乐呵呵的。“我儿,你一举高中,又是探花郎。上回我同你说的,你可同意?”
林如海微微摇头,“母亲,我瞧着荣国公虽中意我,却不欲将女儿下嫁。”
“这是为何?”林老夫人不满道,“荣国公从前和你父亲有约,若两家恰分别有一儿一女,就结成姻亲。莫不是荣国公想毁约?”
林如海长叹一声:“上回荣国公找我,言谈中极恨儿子没个姊妹,不然正好同他家次子结亲。又说他有四女,可年纪正好的,却是庶出,不堪为林家妇。唯一的嫡女,年又极小,一团孩气,他欲多留她几年。”
“荣国公怎么同你说这些话,莫非是不敢来见我?”林老夫人一直认为结亲是两家父母的事,对荣国公找上她儿子十分不满,“你脸皮薄,他又是长辈,你自然不好反驳他。我儿,我们嫡亲的母子,你是怎么个想头,不妨都告诉我,别闷在心里。”
林如海微微一笑,颔首道:“母亲,儿子瞧着荣国公无非舍不得嫡女早早嫁出,乃为人父之常情。而儿子,儿子想尽早成婚,为林家开枝散叶。”
林老夫人蹙紧眉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不过若为了同荣府加紧联系,等几年也无妨。”
林如海笑道::“母亲,您难道还不相信儿子的能力吗?再说了,仕途固然重要,却比不上林家延绵子嗣的大事。儿子迟早能熬出来,不过多花几年的事。何况荣国公,念在父亲素日的情分上,又对我怀有拒亲的愧疚,也会施以援手。”
林老夫人连连点头,两人遂又商议起该定下哪家,什么时候过定,什么时候大婚。
放出风声要择妻的林探花一跃成为未婚男子的头等热门人选,吸引了众多家中有适龄儿女的人家的目光。与此同时,今科传胪林江,也遇到了前来试探口风的贾赦。
林江其人,年纪和林如海差不多,性格却大不相同。
他素性潇洒,为人仗义,涉猎广泛,同谁都能说得来。贾赦曾同他谈论金石一道,一席话下来,便引他为知己。
当贾赦透露有意为他做一门好亲,林江简直要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饶是林江素来率性,当贾赦问及家人,及婚配情况时,也不由老脸一红,拱手道:“家里父母健在,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三个弟弟妹妹。因上头的二姐尚未出嫁,所以父母并未替我定下亲事。”
贾赦追问道:“父母所在何处?慎之一举高中,为二甲传胪,必定是要入翰林的,这三年居住何处?父母可会上京?”
林江再厚的脸皮也经受不住了,以袖掩面,细细说了,讨饶道:“恩侯,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府上果然有意,不若让我修书一封,知会姑苏的父母。”
贾赦忙道:“正是这个理儿,你同尊父好生商议,家父静候佳音。”说着,便将话题扯开,又谈起了其他。
不上三个月,荣府和林家便交换了信物,约定一年后过小定,再商议婚期。这也罢了,可渐渐传出消息,定给林家的,并非国公庶女,而是嫡女贾敏!
林江本来也以为是某个庶女,父亲来信说是嫡出的时,整个人都蒙了,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天上掉大馅饼了!
贾敏是谁?
荣国公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在社交圈里,几乎是和郡主平起平坐的人物。又传言她知书达理,一举一动,有礼有节,又灵气天成。加上小小年纪,就协同嫂子打理偌大的荣国府,是贵夫人心中儿媳的首要人选。
这样的一个人,便是做了皇妃,众人也不意外。代善却将女儿下嫁林家,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史氏得知此事,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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