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声幽幽的叹了口气,摇着头和挂蟾解释道,“瓜尔佳氏的门楣并不算低,再加上她从前在皇上跟前侍奉过,又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单是这三条就没有人敢小觑了她去的。”念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现在唯一万幸的,就是她没生下个男孩儿来,不然只怕就要在这府里和我比肩了。”
对于亲贵世家而言,长子嫡子意味着什么,念声实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单说自己的额娘,如果拼着一把年岁生下了弟弟关柱,这一家主母的地位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稳固无忧。
挂蟾跟着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谅她也没那个福分。”
“这话以后可不能随便说了。”念声没有责备挂蟾,却叮嘱了一句。“过不了多久这府里就会再有两位侧福晋,加上这个瓜尔佳氏,无论谁有了贝勒的爷的骨肉,那也便是我的孩子了。你这样可无遮拦,人家说起来也只会说我这个福晋怨妒。”念声说着把茶盅递给了挂蟾。
挂蟾接过茶盅放回桌上,拖了个绣墩过来,先服侍着念声躺下了,才自己坐着给她捶腿。“原想着您嫁的是自己可心的人,这以后的日子定然是和和美美的。谁知道还没怎么着呢,皇上就先后指了两个侧福晋给贝勒爷,您大度没说什么也就算了。现在又多出来一个,还要带着孩子住进来。奴婢冷眼瞧着,您这日子再这么过下去,只怕比起夫人来,还要……”后面的话挂蟾没敢说下去,但自家老夫人早些年的种种不易,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念声心里又何尝没有一点儿担心,只是她心里明白,眼下不是自己慌张的时候,如果自己先乱了阵脚,才是真的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福晋,奴婢有些奇怪。”挂蟾见念声不说话,怕她想的太深伤心过度,忙岔开了话问道。
念声收回自己的神思,看着挂蟾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想问的?”
“那瓜尔佳氏如果如您所说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怎么好端端的就跟了贝勒爷了?”挂蟾还有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其实她是想问难道是十三阿哥先看上了瓜尔佳氏,跟皇上要到了身边的?
念声回想了一下自己听到的胤祥和自己阿玛之间的话,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听见他们说起这事的由来,只是听见贝勒说是皇上指了瓜尔佳氏给他做格格,后来生下了一个女儿。”
“贝勒爷也真是的,明明连女儿都有了的,怎么还能……”挂蟾实在是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怎么还能那样追求小姐你呢?要是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倒还不如听了老爷的打算,哪怕是十四爷,也必然会是您如珠如宝的。”
念声没想到这个时候挂蟾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也不小了,怎的总是这般没有轻重?从前你说也就说了,大家不过当是玩笑话,现在我已然是十三福晋了,我身边的人却说这话出来,且不说贝勒爷知道了会怎么想,单是这阖府上下的人,又要怎么看咱们呢?”
挂蟾猛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失言了,忙闭了嘴巴不敢再说下去。
念声无奈的又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你一心都是为了我好,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的那片衷心须得好好收着,不能再随随便便的搁在人前胡说了。”
挂蟾点头应下,看着念声的脸色不好,也就干脆低了头,再不开口。
念声清早就起来张罗回门的事情,在娘家应酬了一上午,后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午时之前匆匆回来,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乏透了,一会儿没话说,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挂蟾等着念声谁的沉了些,才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吩咐自家跟来的两个小丫鬟看好了门,“若是福晋有什么吩咐,你们一个进去伺候,一个就赶紧去找我回来。”就往二门边去了。
论理后宅的人等闲不去前头走动,可今天事出特例,挂蟾一面吩咐了小太监去大门口迎着海亮,一面自己就在二门上立了,等着人回来。
眼瞅着都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了,依旧没有人传话说贝勒爷回府了,挂蟾在二门边上,来来回回的踱步,没有一刻站定了的。
“姑娘,姑娘,回来了,贝勒爷回来了。”
挂蟾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看看自家小姐的工夫,之前派去前头的小太监就一路跑着冲她小声嚷着,听的挂蟾心下一喜,急忙迎了上去。“贝勒爷回来了?海亮可跟着?爷是现在就往后头来了吗?”
那小太监跑的急了,停下脚步先喘了几口气,“是,是海亮公公跟着贝勒爷回来的。可贝勒爷好像没往后宅来。”
“什么叫好像啊?来就是来了,没来就是没来,你怎么连个话也回不明白?”挂蟾听了这话,心里反而越发着急起来,一个劲儿的催促来人把话说清楚。
那小太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看见海亮公公跟着贝勒爷进了门,也没说上话,只想着怕姑娘着急,就先跑回来告诉你的。”
挂蟾瞪了那小太监一眼,“真不是个稳妥的!”
“但是我也没听见说贝勒爷要过来的话,好像是让海亮伺候着去书房更衣了。”小太监看挂蟾的脸色冷了下来,忙又说道,“许是贝勒爷想换好了衣服,收拾得当了再过来瞧福晋也说不定呢?”
“算了算了,没你的事儿了,忙去吧。”挂蟾不耐烦的抬了抬手,打发了那小太监离开自己眼前。挂蟾心里十分清楚,胤祥早就把他自己在衣裳鞋帽搬进了念声的房里,之前海亮指使着人搬箱笼的时候,挂蟾还曾经取笑过说若是有一日福晋和贝勒爷生气了,不让胤祥进屋,那堂堂的贝勒爷岂不是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了。现在说胤祥去书房更衣,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是个托词吗?
眼瞅着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挂蟾只好往回走,一路走着,一路心里都埋怨着海亮不会办事儿,怎么就不知道先把贝勒爷请到后宅来呢?
挂蟾回去的时候,念声还没有醒。她便吩咐了人好好伺候着,自己去了厨房,要安排几个自家小姐和贝勒爷喜欢吃的菜色,等着晚膳的时候也好让两个人少点别扭。
不过挂蟾这个心思显然是白费了,因为晚膳的时候,念声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而胤祥也没有跟往常一样到后宅来陪念声用膳。挂蟾有心让人去找海亮过来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可去的人回来只说,海亮一直在贝勒爷跟前伺候着,没有递话的机会。
挂蟾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让人把菜都温着,想等自家小姐醒了也好随时能有口热乎的饭菜。
胤祥让海亮陪着回了府里,却没进后宅,而是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书房,衣服也没换,就捧着近日的邸报看了起来。
不过在海亮的眼里,自家贝勒爷不过是抱着一卷有字的纸在发呆罢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胤祥几乎是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都没动地府。海亮虽然着急,可还总想着说不定到了晚膳的时辰,贝勒爷就自然而然的去后宅了。可谁成想,胤祥非但没去后宅用晚膳,反而还在掌灯的时候吩咐海亮在书房的榻上给他准备铺盖。
“爷,您这是要…….”海亮一听就有些急了,少不得要劝一劝自家主子。“您都在书房坐了一下午了,晚膳也没进去陪着福晋用,现在又要睡在书房吗?”
胤祥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手里的书,看也不看海亮的说,“爷要睡在哪里,还要跟你请示过才行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给贝勒爷准备。”海亮见自己才一开口就被胤祥冲了回来,只好躬身认了错,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海亮前脚刚退出胤祥的书房,后脚常跟他的小太监就凑了上来低声回禀说,“福晋身边的挂蟾姑娘已经吩咐人来了几次了,说是有话要和您说,可公公一直在里面伺候,也就回去了。”
海亮当然知道挂蟾让人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可现在这个情形之下,他确实是没有什么能用的招儿了。“知道了。有没有问福晋那边如何?”
“只说福晋从下午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睡着的,连晚膳也未曾用过。”回话的小太监之前就被海亮叮嘱过,自然不会忘了这茬儿,现在海亮问起,他正好一五一十的答话。
睡着?海亮刚听见这话并没有觉得如何,可转念一想,当即有了主意。“你快去后宅,如果福晋还睡着,就一定要当面见着挂蟾姑娘把我的话带给她,若是福晋已经起来了,你便只告诉她贝勒爷今晚要在书房就寝就行了。”海亮见那小太点了点头,才让他附耳上前,把自己的计策说了,让他去给挂蟾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