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丁听见门房通报的时候,都惊呆了。“不是,你再说一遍。谁跟咱们门口呢?”盐丁拉住了来禀报的门房,紧怕自己耳朵听出岔子了。“他要干嘛?”
“您没听错,十四贝勒,在外头要拜会咱们福晋。”门房的手臂被盐丁攥的生疼,苦着脸陪着小心,把话又说了了一遍。“就是为着十四贝勒一上来就说是拜会福晋,还递了名帖,小的才赶忙来请您的示下的,这到底怎么办啊?”
“这都什么事儿呀?”盐丁听的头皮发紧,且不说十四爷跟自家贝勒爷这关系,就说十四爷办的这个事儿,跟谁家没有一上来就要拜会人家家女眷的啊……
“您说,到底是请,还是不请啊?”门房见盐丁半天不说话,少不得催问一句,生怕怠慢了阿哥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
“请进来前厅喝茶吧。难不成你还敢他跟大门口晾着啊?”盐丁没好气的摩挲了自己的下巴说道,“先把人稳住了,见不见的还得福晋说了算。真要是他没那人缘儿,也是福晋赶他走,不是咱们说得上话的。”盐丁接过名帖,嘱咐门房一定要礼数周全,又问了索多图在哪儿。
“索多图总管已经跟门房陪着说话了,所以才打发小的来报您的。”门房总算是松了口气,说话也顺溜了不少。
盐丁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拿了名帖就一溜小跑的往自家福晋院儿里去。
这几日有好借口躲懒,念声除了用膳,就是陪着大姐儿玩儿,玩的乏了就回自己屋里,歪在榻上翻闲书。平日里,她要是敢如此懒散懈怠,挂蟾一定会在边上念叨个不停,只把她催起来,办正事儿去才罢休,就算无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也是要哄着她绣些帕子,香囊什么的。好容易连挂蟾都不在跟前絮叨了,念声觉得这两天才是自己人生里最消停惬意的时光。
所以当盐丁推门进屋的时候,念声只当他是要来问晚膳的菜色,所以抱了从胤祥书房里翻拣来的画本子,头也不抬的就说,“莫要问我晚膳吃什么,让他们只管从贝勒爷平素喜欢的里头挑两样出来做了就是了。日日都问,倒也是不嫌烦,可是听的烦了。”
盐丁才一进门就听见福晋说这个,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冲念声打了个千儿,“福晋,奴才已经按照您昨儿的吩咐,这样嘱咐过厨房了。”
“哦。那给我添杯热茶吧。”念声依旧没抬头,等着盐丁把水递到手里,接下,喝了,茶盅又递回去,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子,念声侧目,才发现盐丁没出去,不免有些诧异,这才抬头看了他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儿要回?”
盐丁思量一下,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念声不觉皱了皱眉,从榻上坐了起来,把话本子撂在一边儿,看了盐丁说,“说吧。眼下家里能有什么事儿让你这么谨慎的?”转念一想,脸上就有了焦急的神色,“可是挂蟾有什么不好了?还是他们一处的有人不得意了?午间不是才回了,说一切安妥的吗?”说话念声已经起身,要往外头唤人进来伺候换衣裳,好往花房去。
盐丁倒是没拦着,反而帮着她把随侍的丫鬟喊了进来,“伺候福晋梳头更衣。”
“梳头就不必了,换身衣裳就走。”念声摆手,只让小丫鬟去给自己取外头的衣裳。
盐丁忙又打了个千儿,才开口道,“回福晋的话,是有事儿要请您的示下,不过和挂蟾姑娘无关,是有人要拜会您。”
迈步正要往里屋走的念声,听见这句话,少不得刹住了步子,转回身一脸探寻的看向盐丁,“拜会本福晋?”说着走回了榻前,随意坐下,挥了挥手说,“又是谁家的福晋?夫人?”自从嫁入十三贝勒府,这场面的上的应酬就成了一桩差事,从前自己额娘有时也带着自己去过别家府里做客,可真轮到自己十天有三四场这样的应酬,才知道其中的无趣和乏累。“不是让说府里大姐儿病着,并我也不甚爽利,便是闭门谢客了的吗?怎的又有人来?”
盐丁已经听出了念声话里的不耐烦,不敢再啰嗦,只赶紧把手里的帖子送到了自家福晋眼前,“福晋,不是谁家女眷,是……十四爷。”
“十四爷?”念声一时错愕,伸手接过名帖,翻开看了,确认是胤禵的没错,“啪”的一声合上了,皱着眉头问盐丁,“是十四贝勒使了什么人过来问安的?”
盐丁摇头,“福晋,就是十四爷亲自登门了。”
“他要找贝勒爷,差事上找去便是,这不年不节的,跑到家里来做什么?”
看自家福晋依旧不太相信的样子,盐丁少不得解释,“十四贝勒带了贴身的海乐公公,领着几个小厮护卫就来了,看不出是为了什么,只是跟门房递了帖子,指明说是来专程拜会福晋的。”
听了盐丁的话,念声越发不解了。自己和胤禵打皇帝赐婚那日起,就算是断了私交的情分,叔嫂之间虽说不上不能说上几句话,可眼下胤禵这个时候过来,明摆着是要错开胤祥在家时辰,自己若是见了,瓜田李下难免有些不合适。可要是一味躲了不见,好像也不合适。
“十四爷现在人在何处?”念声脑子里一时没有注意,只是随口支应一句。
“索多图陪着跟前头院里喝茶呢。”盐丁躬了躬身,“福晋,您看……见是不见。”
“见自然还是要见的,怎么说也算是一家子,没的他都上门了,我这个做嫂嫂给个闭门羹。更何况他还是带了帖子来的,礼数上倒也挑不出错儿。”念声虽然不知道胤禵来做什么,但还是决定按着规矩去见他。拿定了主意,念声又起身往里屋去,这回真的是要换衣裳,重新梳头了。
“你去前头言语一声,就说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念声让丫鬟开了柜子,翻找一身颜色略深的衣裳出来,不忘吩咐盐丁。“在让人往贝勒爷差上去,把家里的事儿告诉贝勒爷,请他若是无事便早些回来,也好和十四爷说说话。”
盐丁听了忍不住咋舌,自家这位福晋还真是滴水不漏,让人把十四爷专程来拜会她的事儿原话说给自家贝勒爷不说,还要请贝勒爷回来陪着说话,既说明白了事儿,还摆明白了自己的态度,这样的心思远不是自己能学的来的。
“还愣着做什么?等会人等急了,就是咱们府里不懂待客之道了。”念声选好了衣裳,见盐丁还在外间站着没动,少不得催了一句。
盐丁反应过来,应诺一声,就退了出去。
等着念声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进前厅,已经是一炷香时间之后了。
索多图在胤禵跟前站了,加着小心,陪着笑脸,只觉得自己一把老腰都快要弯的吃不住了,才听见下人说自家福晋到了,顿时如蒙大赦般的松了口气,心说可算来了,自己跟这儿已经是无话找话都无话可说了。既然念声来了,索多图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站到自家福晋身后去伺候着就是了。
“十三嫂。”胤禵看见念声进来,放下茶碗,起身冲她拱手行礼。
念声进门站定,冲胤禵福了福,“贝勒爷万福。”
轻言细语的一句话,让胤禵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了。曾几何时,他也想过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自己寻了由头,躲懒回到府里。让人早早知会了念声,只等自己回来换身衣裳,就带她外头玩去。她便应是这样,笑了跟自己说话,问一句,“贝勒爷回来了。”
“贝勒爷?”念声只见胤禵看了自己出神,自然想不到他脑子里那堪比话本子的场景,缓步走近了两步,抬手在胤禵眼前晃了一下,“十四爷,您怎么了?”
胤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低头,轻咳了一声,才冲念声又拱了拱手,“十三嫂勿怪。外头这会儿阳光有些刺眼,一眼看出去,晃了眼睛走神了。”
念声纳罕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院子里,今儿是个多云的天儿,虽有太阳,可跟晃眼两个字似是不太符。不过念声也没揭穿胤禵,反而笑了说,“可是呢。十四爷这顶着大太阳还要来到府里,特意拜会,也真是有心了。”
胤禵身边跟着海乐听见这一句,一个没绷住,“呵”的一声笑出了声。引得胤禵狠瞪了他一眼,海乐也忙轻咳了两声,算是勉强遮掩过去。
念声看看海乐,有看看胤禵,侧过脸跟随侍在自己身侧的盐丁小声吩咐,“去,给十四爷添茶。请海乐公公也下去吃杯茶。”盐丁应声去了,念声才请胤禵落座,自己也在主位上斜插着身子坐了。“天干物燥的,十四爷也要多喝水才是。”
“是是……十三嫂所言甚是。”胤禵一时也难免有些尴尬,只是随口敷衍。
“不知道十四爷放着差事不理会,特特的来拜会我一个妇道人家,是所谓何事呢?”念声看他半晌不肯开口,只好自己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