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

　　“什么？！”严慕猛地抬头，“黎娘你说什么？”

　　罗黎抿了抿唇，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来。”

　　“不用的，”严慕龇了龇牙，“我只是有些疑心疑鬼了，不过一些猜测，便是真猜对了，也不用你去的。”

　　“可是……”

　　严慕连忙打断了罗黎的话，“黎娘你忘了我还有暗卫的吗？他们打探消息也是专门练过的，武功比不过你，但也不差，这样冒险的事情我不可能让你去做。”

　　罗黎也不多说别的，只直言道：“你的暗卫又不都只是听你的话，没办法彻底信任的，而且，你有暗卫，五……礼亲王也有暗卫，差不多的水平，多半会被发现……”

　　严慕睁大了眼睛，小娘子怎么知道他的暗卫里有听旁人话的？皇室里每人都有额定人数的暗卫，名义上是只听主子的，但若是陛下有事问询，暗卫自然也会如实相告，当然，这是理论上的。实际上，暗卫是保护自己安危的，正常人都会收服了暗卫的忠心，保证暗卫只对自己臣服，才能真正放心。不过，他就是实际上的意外，理论上的存在。

　　他从小就感知力异于常人，暗卫们离得近了些，他就会感觉的到，尤其他生性喜自由，暗卫的存在对他而言，更多的是意味着“监视”——在他没遇到刺客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他就是在化州遇见了人生里第一波刺客。所以，他的暗卫对他并不是十足忠心的，甚至在他去鹤州时，阿爹专门调了几个他的暗卫来保护他。而且，虽然没人说，但他是知道的，暗卫里应该会有一个是阿兄派来保护他的。

　　他的暗卫，的确是没办法彻底信任的。

　　看着少年惊讶的神色，罗黎就知道自己猜的是对的，刚想再劝些，就听少年无比严肃的语气：“那也不用你去，不过是我的猜测，验不验证，是不是对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万一……万一你……”似乎是说不出口，严慕狠狠地咬了咬下唇，才说道：“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呢？”

　　罗黎翘了嘴角，淡淡道：“我不会受伤的。”话语里是对自己实力的强大自信。凭借她S级的体能，在这个时代里，想要伤到她真的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虽然那种会短暂飞行的人身体里有一股很神奇的气，不过威胁也不大。

　　她以为这就是少年的担心了，谁知道，少年还是不答应，“那也不行。”倔强得不肯松口。

　　跟踪五兄，这样的事他怎么能让黎娘去做？他的黎娘，就应该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站在阳光底下，云淡风轻地打败所有心思不正的人，他怎么可能让她去做这样隐暗的事？

　　严慕不想再说这个，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他一点也不想小娘子因为这个去做她不愿意的事，就算小娘子嘴上主动说了，他也知道，小娘子就是不愿意去做。便连忙起了别的话题，只想着教小娘子把这事忘了。

　　的确，罗黎也不是多想去做这事，她的确不太喜欢尾随人，抑或是藏在暗处偷听旁人的话，她更多的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少年。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少年竟然怎么也不愿意答应，不禁有些挫败。

　　那场对话似乎无疾而终了，之后的聊天好似如往常一样，但是罗黎心里却仍记着……

　　她看的出来，少年对礼亲王的感情很深，他对自己的猜测是有些惶恐的，如果她能打探什么证明少年的猜测是错的，少年一定会安下心的。

　　……

　　朝着礼亲王府去的时候，罗黎在心里暗暗道：都已经是宵禁的时候了，说不准礼亲王已经睡了，她不过白去一趟，少年也不知道，那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也就是了。

　　真应当感谢府里的守卫，随口问几句，像礼亲王府位置这样算不得秘密的事情，他们直接就说了出来，倒省了她不少功夫。

　　罗黎不知道少年为什么不愿意她去，但半猜半蒙也能知道少年的一些心思，只想着，不管这一趟有没有收获，她都不再偷偷跑去了。

　　总不能让少年伤心。

　　礼亲王府和宝亲王府挨得还是比较近的，按罗黎的速度，不过心思几转间，也就到了。剩下的不过是去找礼亲王的卧房，或者，书房？

　　罗黎犹豫了一下，不过她也不知道哪里是卧房哪里是书房，便决定依着笨法子来，内院的房子一间一间过，有动静就停下听听，反正转上一圈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同时注意着明面上的守卫，提防着暗处里的暗卫，罗黎将动作的幅度尽量放小，仔细地查探着她脚下这些雕梁画栋的屋子。

　　一间又一间地过，罗黎集中了全部精力在听力上——侍女的窃窃私语，守卫们偶尔的几声哈欠，行走间细微的脚步声，女子软软的抱怨，小女孩娇气的哼唧，男子有些无奈的言语……

　　就是这间！

　　礼亲王的声音很有特点，看起来温润儒雅，声音却极为低沉而有磁性，是正常女子都喜欢的那种声音，罗黎一错耳就听了出来。忙隐匿了身形，稳稳地坠在那屋子的一侧，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屋子里正在进行一场不算严肃的对话。

　　“……他就是那样的脾气，愿意听康亲王的话。”这是礼亲王的声音，他是谁？少年？康亲王……不是少年的阿兄么？

　　“既是听康亲王的话，那便算是已经站在康亲王那边了，行之你还想说什么呢？”声音有些沙哑，是中老年男子的声音，但是语气却是缓缓的，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意思。

　　明显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传来礼亲王的声音，“陛下最看重他，他说一句话比我们说十句都管用，如果能争取过来，我们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会增加很多。”

　　接着是瓷碗碰触的清脆声，和一声轻叹，应该是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这个谁都知道，可是你争取得过来吗？他和康亲王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又是一小会儿的沉默，“可是，我们的感情也不是假的。”礼亲王的声音又低哑了一些。

　　“那些事情，都过去多久了？他记不记得还是两说，行之你又何必执着？”

　　然后是一声叹息，应该是礼亲王的。

　　接着仍是那名男子的声音，“今日|你不就什么都没问出来吗？白跑了一趟罢了。”

　　礼亲王嗫嚅了几句，罗黎听不太清，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几个字节。

　　又是一阵清脆声，瓷器的碰触，接一声轻叹，“也不能算是白跑，至少更确定了宝亲王在你和康亲王之间的态度。”

　　罗黎心里暗想，那个“他”果然是少年，少年的猜测没错，今日礼亲王的确是专门去试探他的。

　　似乎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或者应该说，礼亲王还没有放下对少年的心思——那所谓的“争取过来”。礼亲王开口明显是在转移话题，“那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允之他好像查到不少东西了。”

　　允之？那是谁？查到东西了……是少年的阿兄么？

　　“那帮子废物，什么事情都处理不干净，总要有些遗漏！”男子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怒气，“要不是清楚他们的底细，还以为是旁人安插来的细作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些被抓了的……”礼亲王的声音有些犹疑。

　　“那位的手段……”男子话未说完，但是其中未尽之意明显已经让礼亲王十分清楚了。

　　“心里难免有些虚，那位的手段，我自是信的。”好像除了什么担心，礼亲王缓缓地舒了口气来。

　　瓷器碰触声、轻叹声，“行之啊，你什么都好，只这胆子……”略有沙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需要好好再练练啊！”

　　“先生……”隐含几分尴尬……

　　“我知道，”笑意更明显了一些，“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对你是再清楚不过的，往好了说，谨慎些总不是坏事。而且，”话里又有了一些不屑，“那些废物做的事是容易让人不放心，你思虑过多也是情有可原的。”

　　接下去又说了几句话，好像只是……在诉说师生情深？没什么有价值的。

　　罗黎静静地隐藏在阴影处，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她感觉到两个人绵长而几乎无法令人察觉的呼吸。那应该就是两名礼亲王府的暗卫了。不过罗黎并不紧张，实力的差距摆在那儿，只要她不大意了，他们不会发现她的。

　　静待着屋子里人会谈完毕，都出了屋子，罗黎才悄悄地探身出来，沿着来时的路线，轻巧而隐蔽地回了宝亲王府。

　　快速进了屋子，罗黎一口气还没舒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灯下的少年。

　　“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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