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令意真是恨极了,若是一板子真落下来,她要吴柔香的下半辈子来赔!
“夫人要怎样才肯信我,信弟弟对郑家家业并无半分觊觎呢?”郑令意有意拖延和打岔,故意撇开吴柔香,对鲁氏道。
鲁氏手里不知打什么时候起,经常的捏着一串佛珠,佛珠大抵是檀香木的,粒粒圆润油亮,盘摸的时辰短不了。
这叫郑令意想起吴老将军给的那串蜜蜡珠串,又见鲁氏垂眸沉思,面上看不出歹意,手捏佛珠,倒有几分可笑的慈悲,只是恶毒心肠念佛,她也是怕了报应。
“县主既这么疼他,为何不索性过继了?”这似乎是一个能叫鲁氏满意的办法。
郑令意倒也认真想了想,道:“平日里玩笑时倒是提过,只是姑父膝下虽只有女儿,可他生性洒脱,对子嗣一事并不看重,县主虽然地位尊崇,也得夫君疼爱,可入的毕竟是姑父的家谱,而不是……
“借口!”鲁氏不愿听郑令意说些借口来啰嗦,大声的打断了。
花姑姑在旁,总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自己与吴罚那年得罪了她,这老婆子记得可牢呢!
郑令意一忍再忍,只为今日能护自己周全,她辩解道:“弟弟那日在嫦嫦的婚礼上做出半路送嫁妆一事,已经与爹爹闹得僵硬,今日若不是县主硬拖着他来,他恐也不愿露面,若想分得郑家一杯羹,总该讨好爹爹呀。他这样做是为个什么?”
郑燕回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偏首去瞧鲁氏的神色,鲁氏若有所思,好像也被说服了一些。
“婆母,可爹到底是没把家印给夫君啊。”吴柔香见火势渐弱,又按捺不住了。
“哪有家主未亡,而交家印呢?嫂嫂心思如何旁人管不住,话可别乱说!再者,两位嫡生哥哥膝下都有了儿子,如何还会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庶子?”郑令意反应极快的说。
“可我听说,县主似乎在替他留意门户了。”郑燕回此时却道。
“弟弟的年岁不是明摆着吗?比弟弟还要小的姐儿,即便县主瞧上了,女方家中多半也是舍不得,要留上几年的。”郑令意又反驳道。
眼见这一条条都被郑令意给圆了过去,吴柔香心里直发寒。
她起身急急的走到鲁氏身边,扶着她的膝头跪下,道:“婆母,您可别让她又给糊弄过去,这些年来,她多少次都是靠这张嘴逃掉的,滑的像一条泥鳅!您这一时的心软,可别给夫君留个大患啊。这鬼丫头还曾当面顶撞过夫君,说他在官场上无用,远比不得她夫君呢!就在公爹的书房外头,不信您可以问曹姑姑,她可是瞧见了呀!夫君怕您难过,这才没有说呢!”
这添油加醋,半真半假的话真如烈火烹油,郑令意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又挨了花姑姑的两巴掌,胳膊上还挨了好几下的拧。
“好啊!吴家小子才在圣上跟前露了几分脸,你就这样张狂?若他日后有个什么一步登天的运道,你岂不要我的命了?”鲁氏最是宝贝她这个嫡子,听了吴柔香这番话,如何还能心平气和。
郑令意弓着身子,清楚知道鲁氏此番怒火是不可能再被她三言两语所平息了,便道:“夫人!脸上的痕迹能遮掩,今日是爹爹的寿辰,你难道要将我抬回吴家去吗?!”
鲁氏还没说话,吴柔香得意道:“说是你自己蠢,从高处跌下去不就行了?就跟你那犯蠢的娘一样,如今还有谁会问起她的死因?便是你也怕把自己妹子的名声给毁了吧?”
说着,花姑姑和月桂就迫不及待的来扯郑令意,吴柔香指使着翠樱关门还不够,自己还扑到门边挡着。
郑令意狠狠挥开两人的钳制,大退几步,扶着一把椅子站定,道:“我已经怀有身孕,如果你们敢对我如何,吴家岂会轻饶,我夫君睚眦必报的性子,嫂嫂你最清楚,别到时候下场比我还惨!”
郑令意有孕的消息初一揭破,大家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吴柔香眼睛都红了,尖声道:“你胡言!想靠孩子逃过一劫?”
“月枝是我夫君送到庄子上去的,芬娘也去了,只因他怕我瞧着不顺眼。”郑令意紧紧的捏着椅子把手,指甲几乎要断在里边。
许是急中生‘智’,吴柔香反应极快的对鲁氏道:“婆母,若是这样就难办了,有了孩子,她地位就稳固了,不如将她一了百了,不就是个郑家的女儿吗?你把双妹嫁过去,也算美谈啊!”
吴柔香的主意让郑燕回都有几分震惊,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鲁氏脸上的一点笑容,叫她什么都不敢说了,只静静的坐着,好像这样的话,罪恶就沾不到她身上了。
丹朱紧张的看看郑令意,又看看鲁氏,她的嗓子像是坏掉了,空张着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此时,郑令意才真正被无力和慌张包裹了,见着月枝和花姑姑拿着一块破烂布和麻绳朝自己而来,她已经不可自控的在发抖,喉咙里已经在泛酸了。
吴柔香正靠在门上,专注的欣赏着郑令意脸上的惊慌,却没想到身后的门被大力的推开来。
她如一只被车轮压扁的癞蛤蟆一般趴在地上,苗氏满头的汗,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鲁氏奇怪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这的苗氏,“你……
苗氏没看其他人,直接踩着吴柔香的身子就朝郑令意跑了过去,扑倒她身前张开手挡着,对月枝和花姑姑两人道:“滚开!”
郑令意也很意外苗氏的出现,她被苗氏挡在身后,两人依旧被月枝和花姑姑逼的步步紧退,直到她的背脊贴到了冰凉的墙面上。
苗氏进来时,室外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吴柔香被翠樱扶着站起身,指着苗氏骂道:“你疯了!?”
苗氏‘啐’了她一口,道:“你才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我跟夫君、皁儿要安生的日子过,不能眼看着郑家让你们给搅.弄的天翻地覆!”
吴柔香一心想要郑令意死,暂时懒得理会苗氏,她踹了门一脚,门弹了一下,又缓缓的开了条缝,翠樱走过去将门关上。
“上门栓。”吴柔香道。
翠樱就将门栓横上,只是忽然的,一股巨大的力量崩裂了门栓,分作两半的门栓一条打在翠樱额上,直接将她打昏了,一条朝郑燕回飞去,重重的砸在她膝盖上。
在郑燕回的尖叫声中,门开了,吴罚出现在门口,身后露出郑嫦嫦的半个身子,郑令意心里一松,沿着墙面就软下了身子。
苗氏看见吴罚这么快就追来了,心里极为后怕,若是自己没认出那玉佩是郑令意之物,郑容尚没有当机立断让她来安和居察看情况,吴罚此时闯进来,见到一个被五花大绑,乃至于气息奄奄的郑令意,该会是怎样的暴怒?哪还有什么安生日子呢?
郑令意瘫软下去的时候,她也觉察到了,连忙去扶她,“十五妹!十五妹!?”
郑令意还没在苗氏怀里沾一沾,苗氏已经被一把推开,吴罚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生啖人.肉,看得苗氏心里也是一阵发慌,也别说旁人了。
幸好郑令意只是太过害怕,又猛然的松懈,心情起伏剧烈,所以身子支持不住了,神智倒还清明。
她抚了抚吴罚的肩头,又对吓得满脸是泪的郑嫦嫦艰难一笑,虚弱的说:“我没事,没事,孩子也没事,他很很坚强,比我还要坚强。”
“到底是野出身的,这样没规矩。”到底是见过风浪,鲁氏此时居然还能说出讥讽的话来。
她话音刚落,就见吴罚一个劲步,将茶几狠踢了过来,她骇得坐在椅上不敢动弹,丹朱替她挡了一下,茶几砸在她身上,丹朱直接就昏死了过去,可见吴罚是下了死劲的。
丹朱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叫鲁氏不能不怕,她不敢说话了,郑燕回今日才算见识了吴罚的脾气,也是缩在丫鬟身后只盼吴罚瞧不见。
吴柔香已经吓得腿软,在地上爬着往内室逃,吴罚稳稳的抱着郑令意,几步就追上了她,一脚踩在她的裙子上,看着她像个缠在树上的风筝一样,无处可逃。
吴罚眼里燃着杀意,郑嫦嫦也板着脸站在一旁,郑令意刚想劝他不要将事情闹大,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只能靠在吴罚肩头歇一歇。
苗氏看着大着胆子上前几步,开口道:“妹夫,还是,还是让爹来处理这件事情吧。这几位姐姐嫂嫂的虽不像话,可毕竟,毕竟……
吴罚没有理她,倒是郑嫦嫦偏首瞧了她一眼,她这一回眸的冰冷像极了郑令意,苗氏语塞了。
残破的门洞开着,门外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郑国公、郑容尚。
苗氏一下哭了出来,喊道:“夫君!”
郑国公走进屋里,看着满地狼藉,震惊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郑家的当家主母,嫡女、长媳,想要我夫人,我孩子的命。”吴罚说着,抱着郑令意回过身来,就这样仰着头,冷冷的看着郑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