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好戏还没开场
沈碧月忽然觉得眼眶一热,暗自狠狠地吸了口气,然后伸手轻轻打开他的手,“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别这么摸我的头。”
妇人在一边直笑,“原来姑娘与公子是兄妹,我还奇怪呢,怎么会有生得这么好看的人。”
沈碧月微微笑了一下,捏紧了手里的面具,“大娘,那我就要这个了。”
沈庭轩也早就挑选了一个,是个竹纹描绘的淡青色面具,雅致又斯文,戴在他的脸上,便比普通的雅致还要高,仿佛高达云端,也是山高水远的孤傲。
付过了钱,在妇人热情地目光与招呼下离去,妇人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不禁感叹:“这么两个神人仙子一般的人物,竟是兄妹,还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今后都能配上怎样的人家。”
话音刚落,摊子上的所有面具忽然腾空而起,像是刮过一阵风,纷纷落到了地上,妇人大惊,也顾不上感叹了,连忙弯腰去捡。
“前面好像在赛龙舟,我们过去看看?”戴上了面具,再加上夜色的遮掩,沈碧月好像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沉稳,反而将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性情展露无遗。
“好。”面对她的请求,他都只有一个好字。
还未靠近湖边,就已经听到有人在欢呼呐喊了,湖面两边靠近水岸的地方插上了木杆子,粗壮的杆身深深插入湖里,杆子上挂着一长串的灯笼,一长排循着龙舟前进的路线,铺成一道灯火通明的水上之路,
龙舟就像是逐流的鱼,争前恐后地往前跃,引得岸边人一阵阵骚动。
“昭月,别走那么快。”见她一下子就要往人群里面挤,沈庭轩下意识扯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拉住。
“前面热闹。”她在他耳边大声说。
“昭月,离远点说话,我听得见。”沈庭轩微微偏过头,离她远了一些,手上却没松开,拉着她往人群少的地方走。
沈碧月一看觉得不对,正想问怎么不去看龙舟了,就发现他拉她去的地方仍旧是沿着湖畔的,只是没有刚才的那么挤,那么热闹。
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面具下露出的嘴角紧紧绷着,额头两边靠近鬓角的地方也隐约有些细汗,一双眼睛比平日还要更加地寡淡,疏离,仿佛要把所有的喧闹繁华都通通拒之门外。
他在为了她忍耐,他本就是个不爱繁华喧嚣的人。
“大哥。”她瞬间不想看什么龙舟了,微微一笑,“我们去看……”
剩下的话忽然就停滞在喉间,她看着一道身影猛然跃到沈庭轩的身后,紧接着他的双眼一闭,整个人软软倒下。
沈碧月连忙接住他瘫软的身子,整个人顺着他一起跪坐在了地上,随即愤而抬眸,“谁让你对他下手的?”
那道身影漆黑得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就是被夜色陡然剥离出来的一道影子,又慢慢地融合回去了。
“沈姑娘浪费了太多时间,主子已经等不及了。”
“他并未与我约好时辰,何时赴会是我的事情!”
“所以由我来提醒沈姑娘,时辰到了。”
沈碧月抿紧了嘴唇,周围的喧哗声仍旧在继续,只是都不入她的耳,身边仿佛已经建起一道深深的屏障,将所有的喧嚣繁华都给隔开了,只有无限的寂静。
“留在这里,看好他,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奇风答应得很痛快,也没见他要先去问候什么主子,看来他的举动已经是受过某些人的授意了。
“带他去个安全一些的地方,这里太过引人注目,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知道奇风的能耐,相信沈庭轩在他手里不会有什么问题,沈碧月也没多待,就匆匆离开了。
奇风将地上的人搀扶起来,青竹雅致的面具之下,紧闭的双眼,眼皮微微颤动着,连同眼睫也在轻轻抖动,只是他仍旧手脚瘫软地一动不动,搀着他的人并没发现。
很快,奇风将他往肩上一扛,很快就消失在了喧嚣热闹的湖畔。
重五楼。
唇畔停在杯沿处,热气扑腾而起,将上好的龙芽茶香气激发出来,弥漫着整件屋子,只是茶再好喝,喝茶的人却无心品尝,他的手紧紧按在胸口,感觉到胸腔里头有股气血在翻涌。
“主子,要不让玄衣过来看看吧?”天风极为担忧,主子今晚本就是擅自行动,虽说七杀阁的人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在外接应,可涉险的终归是主子,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便是出动七杀阁所有的人在外接应,也半点用都没有。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要看,也得回府再说。”邵衍面色微绷,唇畔却挂着一抹浅薄的笑,他坐在窗边,眼神往下一落,很快就捕捉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
她正穿梭在人群中往这里走,脸上戴着面具,依稀可认出是一个猫头,稀疏平常,出彩的却是她看似随意,实则优雅衿贵的姿态,沉静的气质,让她区别于普通人。
“只是一个张邦,还不需要玄衣亲自出马,主子,身子要紧。”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若是待会儿人来了,让她直接进来。”邵衍放下茶杯,身子侧着往后一靠,手从胸口滑落至腰腹,头歪歪磕在墙上,双眼轻阖。
这副姿态,摆明了不想再听他说话。
沈碧月很快就来了。
“墨笙人呢?”一见到他,她就开门见山说道,十分直接,仿佛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要人的。
他的眼神落在她手上的面具,“猫头?哪儿来的?”
“街上买的。”
“你倒也有闲情逸致。”邵衍懒散地直起身子,手臂轻轻搭在窗沿,指尖缓慢地点着,“你放心,人会还你的,若非你每次都不好好合作,孤又怎么会随便动你身边的人呢?”
她往前一步,主动在桌边坐下,猫头面具也放在桌面上。
“打晕大哥,也是因为我不好好合作?”
“为何要打晕你大哥?”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沈碧月也不想和他再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了,沈庭轩被打晕,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件秘密吗?是什么?”
“急什么,你站过来,站到窗子前。”
她有些将信将疑地走过去,站在了他坐的榻边,窗户是半开的,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外面一小段的街景。
“开窗。”邵衍说。
她依言推开了窗子,外面大片的繁华盛景顷刻入眼,街上的灯火相连,就像是在永安城内盘卧着的一条条火龙。
“殿下要我看什么?”她并没有被这样的景象给迷晕了眼,反而被夜风迎头一吹,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你看到了什么?”
“大片的街坊,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就这么看着,好戏还没开场呢。”
沈碧月听到这话,忍不住转过头对着他,“殿下要我看多久?”
“什么时候闹出了动静,你就看到什么时候。”他的眼神滑过她的脖颈,屋内的光线明亮,她脖子上微微的青色勒痕根本就藏不住。
沈碧月一直盯着窗外看,果然,还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外边的一处街坊突然有了动静,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越来越多的人往那里靠拢。
微微眯起眼,那个方向应该是长义坊。
长义坊向来都是普通百姓的住处,偶尔也会有些商人在那里购置宅子。
“长义坊出什么事了?”她一直盯着长义坊的方向,眼神尖锐得像一支长箭,非要刺透这一片夜色,看清远方不可。
邵衍盯着她的侧脸,视线一滑,落至她如瀑的长发上,从榻上起身,一下子就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曾经告诉过孤,你在东白坊看见过张邦。”她发间仿佛有幽幽馨香,轻飘飘地盘旋着,一直飘进他的鼻子里,手掌轻轻抬起,她的发梢就触到了他的掌心,软软的,痒痒的。
“张邦在长义坊购置了一处私宅。”
沈碧月微微一怔,刚想要扭头问,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榻上了,而是紧贴在她的身后,没有丝毫属于人的热度,他的身体仿佛是被数九寒冬浸泡出来的,传来的是源源不断的寒意。
“殿下能不能往后退一些,我不能转身。”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骚动的长义坊,双手轻轻撑在窗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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