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明月被迫出家已经半月时间了,马上便是七月了,天气热了起来,惹得人们也平添了许多烦躁。
齐休離的伤已经养好了,现在明月长公主如同那个宫里的禁忌一般,任何人都不敢再提起,毕竟牵涉到了纯善皇后,在齐毓枫的心里,他多年来对明月的厚待已经是开恩了,没有因为谭湘雅而迁怒到明月,可是明月却为她这个罪人之母指责自己,罪不可赦。
夏莲皇后念及与明月多年的母女情谊,开口求了情,却被齐毓枫罚跪宗庙,这让许多原本想要开口的声音不敢再多言了,如今宫里最得意的可算是乐漾宫那对母女了,自从纯绎封了伦硕公主,她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如今在宫里也是无人能及了。
那位八皇子已经派人送来了牛羊珠宝,是迎娶纯绎公主的聘金,承顺帝很是满意,心里对出主意的东篱皇贵妃又多了几人怜爱,六皇子叛变,与明月的联姻,联姻也成了泡影,原本也没什么,重新再寻个良人便是。
可是大漠却送来请婚贴,依旧要履行这段联姻,而且言明当日与大顺定下的是皇室血亲,不要宗室之女来混淆视听,明月因为替罪妇谭湘雅求情而被他关在了公主殿,但是如今大漠的请婚来了,他也不得不让明月另嫁他人,明月性子倔强,断然不肯,大吵大闹,最后自断秀发,甘愿出家。
这让齐毓枫有些焦急,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与大漠开战,对于大顺如今的状况来说可能便是雪上加霜,毕竟刚和南疆大战,元气大伤,断不能再起争端,听闻那位八皇子跋扈嚣张,整日想着征战天下,若是以此为借口对大顺动手,那么大顺恐怕真的会有危险。
正当他着急万分的时候,东篱皇贵妃站了出来,跟他提了让纯绎代替明月去和亲的意思,这正解了他此时的燃眉之急,这便更让他觉得亏待了纯绎她们母女,心下怜惜心疼,立时封了纯绎伦硕公主的封号,以示恩宠。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原本就是一个连环计,可是承顺帝看不出来,费靖月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根本无力指证,即便他们都知道,明月是被人陷害了。
这个毒计恐怕早就在暗中进行,只是所有人都大意了,根本没有去留心,直到现在不可挽回。
但是对于明月来说,与其嫁去大漠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还不如出家,说不定有一日会有翻转的机会,起码如今她出局了,那边的人才不会紧盯着她不放。
今年大顺的七月,异常炎热,费墨阳被贬黜已经两月有余了,前些时候他还一直活跃,四处找人走关系,可是多日下来,徒劳无功,他也只得作罢,日日待在几个姨娘处喝酒,人变得颓废难当。
张氏心疼,儿子即便是再有多大的错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看他这样郁郁不得志,她的心也揪扯得痛,所以她决定亲自去求费靖月。
虽然说寒儿也有赐婚,但是她与那五皇子并无情爱,所以即便让她去求五皇子也是无用,倒不如费靖月管用,毕竟七皇子视她如命,她的话,七皇子自然是要听的。
张氏为显虔诚,亲自去了碧落院,费靖月远远见她来了,心里冷笑一声,还是忍不住了。
但是见到她的时候,费靖月又换了一副笑脸,让她猜不出费靖月的心思来。
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张氏有些不敢看她,毕竟当时确实是费墨阳不对,不仅狠狠踢了费靖月,也为了护住那对母女,深深的伤了这个女儿的心。
费靖月不说话,端来一盘冰镇甜瓜,轻轻拾起一块递给张氏,张氏小小的咬了一口,真是透心的凉。
她好生打量了一下这个孙女,优雅、淡然、高贵、美丽,如今与她感觉生出不少嫌隙来,虽然她还是淡然的笑容,但是却再无亲近。
她天生的富贵命,这个小小的费府再也容不下她了。
张氏叹了一口,缓缓站起身来,在周妈妈的搀扶下缓步离去,费府算是完了。
直到她走,费靖月都没有开过一句口,更别说答应她的请求,她原本就是要让费墨阳一无所有,她为何还要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多年凉薄,他即便对她有一点父女慈爱,也早就消耗完了。
她不禁回忆起小靖月留下的记忆,有一年过年,费靖若得了一双极品琉璃水晶耳坠,而她只得了一个成色普通的玉石耳坠。
付轻柔病重,她求他去探望,他却头也不回的走去冰荷院,说是给舒姨娘庆生。
哥哥年幼,他狠心送他去军营,只因舒姨娘说他不学无术,需要去军中锻炼,但是费靖松在外调戏妇女,让人揪住,他却视而不见。
太多太多的轻慢和不公平,即便他日日扮演着一个慈父,毕竟只是扮演的,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好父亲,只是一个虚伪的演员。
这样的下场也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瞎了眼睛罢了,只因那个舒姨娘妖娆弄姿,他便多加亲爱,他不知道会卖弄的女子都不是好货吗?
可怜而可悲,活该他落得如此下场。
张氏回到佛堂怒不可遏,摔砸了不少东西,周妈妈缩在一旁,不劝也不说话,这个府上要变天了,张氏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等张氏砸够了,闹够了她才去收拾残局,让几个丫头服侍张氏睡下,也再无多话。
宫里的旨意下来了,希望在年前便让费靖寒出嫁,也是因为七皇子的原因,他已经请婚在明年费靖月的生辰之时迎娶费靖月,五皇子为大,自然必须先娶,索性皇后便让五皇子和费靖寒早些成亲,但是实际却是五皇子如今和太子、九皇子夺嫡斗得是如火如荼,费靖寒,是他一个大大的筹码,早日成婚,免生事端。
张氏病倒了,连宫里议婚的使官过来,都没能见上,也是费靖月刻意使然,使官直接便领去了长姚的院子。
长姚是主母,寒儿是她亲生女儿,她自然是做的主的,与付轻柔商商量量也就将事情办了。
费靖月从旁协助,那使官客气得不得了,任谁都知道,这是未来的七皇子妃,他自然是要巴结一二的。
张氏得知此事后,气的捶胸顿足,可是即便如此她又能如何,别说她现在病着,即便她不病,费靖月的意思她也不敢忤逆。
因为现在费府的开销支出,全是费靖月铺子的收入,费墨阳被停了俸禄,流年不利,费府其他的田地门店,也因为打理不当,亏了不少,费靖月虽然不肯帮费墨阳重回官场,但是却愿意拿出大笔银钱开支,这也是张氏不敢多言的原因。
但是她并不知道,田地门店之所以亏损破产,自然也少不了费靖月的因素,她早就让老梁悄悄蚕食费府的产业,这一次,她要彻彻底底将费府握在手里。
一座破旧的宫殿里。
说是宫殿,其实只是一个破院子罢了,院子里只有一颗枯死的老槐树,其余便再无其他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坐在铜镜前面抹着头油,头油散发出劣质的味道,一股浓烈的桂花味,混杂着不知什么其他的味道,让人很是作呕。
但是那个妇人却不觉得难闻,她认真而仔细的上了头油,梳上发髻,别上一根单调的银钗。
她容貌倾城,即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破落院子里关了十几年,但是那张脸,除了有一些淡淡的细纹,其他看起来并无不妥,还是那么美丽。
“娘娘,该吃东西了。”一个宫婢站在身后恭敬的道。
“我早就不是什么贵妃娘娘了,只是一个罪人罢了。”妇人放下手中的篦子,淡淡的说道。
“可您是冤枉的!”那个婢女急切的说道,生怕她想不开。
“可是他不信,他觉得是我害了墨妃,这么多年了她可曾看我一眼,即便当日他让人抱走我的孩儿,也未曾来看过我一眼。”妇人有些哀怨。
“娘娘。”婢女暗自垂泪,贵妃关在这里太久了。
此人正是当年艳绝后宫的谭湘雅。
“碧云姑姑,来饭了!”外面一个小太监喊了起来。
那个婢女赶忙出去接饭。
送饭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一边拿出食盒里的饭一边说道:“姑姑担待些,这些时日宫里忙着公主的婚事,饭菜都是剩着的。”
这个小太监心肠好,并不因为这里是冷宫而对她们冷眼相待,对她们倒还多加照拂。
“长公主要出嫁了?”碧云问道。
明月的事情她知道,所以有此一问,毕竟她是跟着谭湘雅身边的老人,当年还带了明月好几个月。
明月出嫁她和娘娘都很开心。
“不是长公主,是淳绎公主。”说完他又低声道:“长公主被陛下送去报国寺出家了!”
这话让碧云手上的盘子尽数掉在地上,碗里的饭菜撒的一地都是,她的眼里冒出大滴大滴的泪珠。
“姑姑,你怎么了?”小太监不明所以,只是有些奇怪。
“没事,我没事。”她搽干眼泪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饭菜。
“碧云,刚才他说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谭湘雅出来了,声音颤抖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