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当吕放推开卧室那两扇木门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灰蒙蒙一片的天空。
时值深秋,原本在印象中还隐隐带着几分绿意的枝头,仿佛在之间,就掺杂上了点点枯黄。
秋天,仿佛这两个字本身就带着无边的肃杀和昏暗,根本寻找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
望着满目萧瑟的景色,吕放无奈的叹息道:“秋天了啊,这天气倒是越来越凉喽!”
在房中用过早饭之后,紧了紧身上的披着的崭新大氅,吕放走出了房门。只不过这一次,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只黑色的小尾巴。
身为世家望族,吕府做事还是极有效率的。
画师姓陈,虽然不是像那位林画师一样名满大燕帝都,但也是数得上号的画师。
木匠姓关,同样也是一把雕刻好手。
昨天一个下午的功夫,这两个人就被吕府的管事给找上,虽然有些自矜之意,但吕府毕竟是京师豪门之一,这两个最终还是乖乖来到了吕府。
毕竟,他们说一声不来倒是容易,但吕府让他们两个以后在整个京城中混不下去,同样也很容易。
光是身为朝廷六部尚书之一的吕奉天,他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这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永远消失。
“两位师傅,这位就是我们吕府的大少爷。”
引着吕放一路来到小院中的青衣小厮,先是招呼了那两个手艺人之后,就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
“鄙人陈远山,见过吕少爷。”
“在下关学民,见过大少爷。”
见这两位手艺人显得极为拘谨,吕放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两位师傅,你们也不用太过拘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我请二位师傅过来,是教我手艺的,可不是让你们来受罪的。”
你以为,教你就不是受罪了吗?
相貌清癯的陈远山和体型健壮魁梧的关学民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个念头。
但没有办法,正所谓形势比人强。又所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既然人都已经到了吕府,那不论他们想或是不想,该做的事情都得去做。
还是身为画师的陈远山,平日里所见的达官贵人比较多一些,在接人待物这方面,要比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关学民强上一些。
“吕少爷,既然您叫了我们两个到吕府,想必您也是对于绘画和雕刻有些心得的,不知……您想学些什么呢?”
“呃,这个嘛……”
之前只想着先把人给叫过来再说,至于具体学些什么,吕放还真就没想过。
眼下这位陈远山一问他想学什么,真就一下把他给问住了。
沉吟片刻之后,吕放冲着陈远山笑了起:“陈师傅还有关师傅,其实我只是想学画画和雕刻,但对于这两门手艺,我还真就没什么了解,嗯……不知两位师傅,都擅长些什么呢?”
和陈远山互视一眼,这次却是关学民首先开口说道:“吕大少爷,我和老陈是老相识,他最擅长的就是画仕女图,他的画风很细腻,简简单单的几个线条,就能把仕女画得维妙维肖。”
从这句话之中,吕放很是警觉的捕获到了几个关键词:线条,维妙维肖。
巫九的传承之内,诅咒术倒还好说,但祝由之术,讲的实际就是各种画符之术,线条的粗细,笔墨的厚重、浓淡,这都是关系着能否将符咒完美绘制出来的关键之处。
而若是符咒绘制得不够精准,则根本用不出半点祝由之术的威力。
“哦?原来陈师傅的画风很是细腻吗?”
听到这句话,吕放顿时眼前一亮,急匆匆的说道:“那能否有劳陈师傅,为在下演示一番呢?”
虽然这个要求并不客气,甚至有些无礼,但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人在吕府,他既然已经答应要到这里教导吕放画技,那他早晚都有需要露一手的时候。
想到这些,陈远山心中那丝不情愿顿时烟消云散:“呵呵,吕少爷这是哪里话,我本来就是画师,就在这里吗?”
耳中听到陈远山的最后一句话时,吕放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这小院之内,只是给这两位落脚的,并没有预备笔墨纸砚之类的房四宝。
“呵呵,陈师傅,这倒是在下疏忽了,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叫人把房四宝送来。”
“哎!”
抬手拦住吕放的动作,陈远山四下望了望,看到了桌子上那杯冷茶之后,顿时微微一笑:“吕少爷不必麻烦了,天下万物,皆可入画,皆可作画,我就以这杯残茶为墨,在这桌案之上涂鸦一番。”
“就在这里?”
看了看那半盏残茶,再看了看这张红木书案,吕放有些迟疑的笑道:“这……陈师傅要如何作画呢?”
“哈哈,吕少爷尽管看就是,其它的事,交给我即可!”
提及自己的专长,陈远山不禁傲然一笑,伸手沾着杯盏中早已冷却的残茶,抬手就在书案上飞快的划过。
随着那一条条或轻或重,或粗或细的线条在红木桌面上划过,很快就出现了一幅肖像图。
目光从那张肖像图上扫过,吕放的心中和眼中,已经完全被震惊二字所填满。
在桌面上的那抹肖像图,他着实是再熟悉不过,因为那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就在昨天,就在那流香河畔,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对着自己倒映在那水中的倒影好生一阵臭美。
也就是因为昨天才清清楚楚的看过自己的全身倒影模样,所以在看到了刚刚被沾着水迹画出的肖像图,而深深感到震惊。
“好快的画法,好纯熟的画功!”
如果说这位陈远山的画技令他震惊,那真正令他震惊的,还要属他的画法,因为他从这寥寥几笔的画法之中,找到了几分前世简笔画的影子。
线条,最关键的在这线条的部分,这位陈画师他处理的极好,甚至可以说,吕放简直有种感觉,这种画法就是天生为了画符咒而创造出来的。
“我一定要学会这种画法!”
看着桌面上的水迹淡去风干,吕放躬身向陈远山拜倒:“陈师傅在上,还请受学生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