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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凉枭看着她莞尔一笑,什么表示都没有。
杜晓瑜想到刚才自己跟静娘说的那些话,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地问他,“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傅凉枭一愣,随即点点头。
杜晓瑜越发无地自容了,“那,那你就不嫌弃我手艺不好吗?”
傅凉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好像在说:虽然手艺不好,但我已经穿习惯了。
杜晓瑜嗔他一眼,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又泄了气,“其实每次给你做衣裳,我都已经尽力了,可是呢,我这双手使银针倒是挺利索,一旦捏上绣花针就笨得不行,怎么做都赶不上静娘。
我原本想着,让静娘好好给你做一套的,毕竟那些布料来之不易,都是珍贵之物,拿到我手里白白给糟蹋了,可是我又突然想起来,你刚来白头村的时候,我答应过只要你在这里的一天,我都会亲手给你做衣裳的,所以就那样说了。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粗手笨脚的做不好这些精细活儿,要不,今年的夏衫我就让静娘给你好好做几身,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傅凉枭心道。
静娘做的衣裳,楚王府里多的是,他又不是为了静娘的手艺才跑到这里来的。
那做衣裳的布料好不好不要紧,做工精不精细也不要紧。
要紧的是,那衣裳出自筱筱之手,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傅凉枭伸手,宠溺地敲敲她的脑袋。
虽然不疼,杜晓瑜还是伸手摸着被他敲过的地方,翘了翘鼻子,“偷听也就算了,你还敢欺负我?信不信我不要你了!”
傅凉枭无声轻笑,那眼神,直接就是在赤裸裸地威胁她: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杜晓瑜哼了哼,“要早知道去京城你会变得这么坏,我就不该带上你的。”
傅凉枭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唇瓣,不去怎么行,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吻上?什么时候才能乱她的心?
她能无动于衷,他却是等不得了。
杜晓瑜察觉到这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直打量自己的唇,她心下一紧,忙站起身道:“我,我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看身后的人是什么反应,撒腿就往外跑。
虽然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跟他是夫妻,可是亲亲抱抱什么的,想想还是觉得很羞耻,尤其是阿福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那些手段,以前还以为是个榆木疙瘩,没想到撩拨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那堂屋里她是断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一会儿真会被他撩拨出事儿来。
大白天的呢,还要不要脸皮了?
杜晓瑜往外一通跑,停下来喘气的时候才发现到了铁蛋家附近。
因着团子去了京城,铁蛋娘不好意思再麻烦杜晓瑜去镇上接铁蛋,她自己买了一头牛请木匠做了板车,每到放假的时候就亲自去接铁蛋。
而今天刚好是铁蛋回来的日子。
杜晓瑜干脆直接朝着铁蛋家走去。
天井里静悄悄的,也没见铁蛋娘。
杜晓瑜走到堂屋,喊了几声“婶子”都没人,她又去往铁蛋的屋外,透过窗户看到铁蛋正坐在木桌前用功读书,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东家来了?”铁蛋娘提着个竹篮子从外面进来,见到杜晓瑜在门外,笑着打招呼。
杜晓瑜回转身,“婶子刚才做什么去了?”
铁蛋娘道:“今天刚把铁蛋接回来,想着给他加几个硬菜,刚去菜园子里掐佐料了。”
杜晓瑜了然。
把地全部卖给她的这些人家虽然不自己种粮食了,但都有个菜园子,炒菜要用到的葱姜蒜以及其他蔬菜,菜园子里都有种。
“屋里坐吧!”铁蛋娘十分热情。
杜晓瑜摇头,“不了,我就是来看看铁蛋,见他这么用功,不忍心打扰,我还是回去吧,反正他明天也还在家,赶明儿我再来。”
杜晓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铁蛋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鱼姐姐。”
“铁蛋,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跟你娘说话打扰到你了?”杜晓瑜问。
“没有。”铁蛋目光灼灼地看向杜晓瑜,一脸期待,“我就是想问问,小鱼姐姐去京城的时候见到团子了吗?”
“见到了。”杜晓瑜道。
“那你有没有给他看我写的信?”
“看了。”杜晓瑜笑着回答,“团子也给你回信了呢,只不过前些日子我没过来,所以一直没拿给你,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取来。”
“好,我等着。”铁蛋满心激动。
杜晓瑜快速折返回主宅,把团子给铁蛋的回信拿来。
铁蛋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往下看。
团子告诉他,他已经平安到自己家了,爹娘对他都很好,让铁蛋不要担心。
团子还说,他在京城没有小伙伴,等着铁蛋去找他,让铁蛋努力读书。
铁蛋看完以后,陷入了沉默。
杜晓瑜问他,“怎么了?”
铁蛋惭愧地说道:“团子的字又精进了,看来我还不够努力。”
杜晓瑜好笑,“努力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否则小小年就就伤了身子可不好。”
铁蛋垂头丧气地点点头,“谢谢小鱼姐姐,我知道了。”
“好啦,开心一点。”杜晓瑜鼓励道:“别闷闷不乐的,否则团子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铁蛋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杜晓瑜捏捏他的脸,“这才对嘛,既然是为了去见好朋友而努力,那应该是一件非常让人值得高兴的事,不兴这样愁眉苦脸的,以后要记住了。”
“嗯。”铁蛋乖顺地点点头。
“行了,你回屋继续看书吧,我走了。”
铁蛋娘挽留道:“东家,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你还从来没在我们家吃过饭呢!”
杜晓瑜摆手,“不成,我出来的时候,我们家的饭已经熟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婶子的这份好意,我心领了,等以后得了空再来你们家蹭顿饭。”
“哎,好,那东家慢走。”铁蛋娘亲自把杜晓瑜送出门。
去外头溜达了一圈,杜晓瑜已经恢复了正常,回家的时候静娘已经摆了桌,领到布料的几个小丫鬟挨个儿进来谢恩。
杜晓瑜看着她们,“天热了,给你们的那些布料都别藏着掖着的舍不得用,趁着料子时兴,该裁衣的裁衣,等换了季,我再拨一些厚实的料子给你们做秋衣冬衣就是了。”
水苏打头,所有丫鬟齐声道:“谢姑娘赏赐。”
杜晓瑜又道:“待会儿吃完饭,每个人都去静娘那边领一些护肤膏和胭脂水粉,全是从京城带回来的正品,比这里县城府城的见效快,也不伤皮肤,我瞧着你们一个个青葱水灵的,可不想等离开的时候晒得黑黢黢的,我不好跟杜三爷交代。”
翠镯几个一听除了质地良好的轻薄布料竟然还有胭脂水粉拿,一个个喜不自胜,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
“当然了,我不是白给你们好处的,有事请你们帮忙。”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过后,说道:“姑娘请吩咐。”
杜晓瑜道:“我今天去镇上跟仁济堂的少东家谈了一笔生意,以后咱们需要供应大批量的丸药和膏药给仁济堂,因为配方和比重不能泄露的缘故,只能咱们自己人来做,如今夏季草药已经收成了,地里的其他活计都归长工做,眼瞅着你们大家都有空闲,我便寻思着,先建一个临时作坊,我先教你们怎么做丸药和膏药,让你们试试手,等所有人都上手了,再正式批量生产。当然,你们不是我的下人,帮我做事我会照付工钱,如果有人不喜欢做,也可以现在提出来,我好安排。”
翠镯道:“奴婢愿意帮姑娘做事。”
其他几个也站出来,纷纷表示愿意。
杜晓瑜颔首,“那好,你们都退下去吃饭吧,临时作坊很快的,三四天就能盖好了,到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悠闲的时候了。所以,我打算明天给你们放放假,想去镇上县城逛街买东西的就去,不想去的,也可以留在房里休息,总而言之,明天不需要你们来主宅这边伺候了。”
两位嬷嬷没说什么,喜好新鲜的小丫鬟们一个个喜形于色,高兴得不行。
把众人打发走以后,杜晓瑜吃了饭去河边散散步就回来午睡了。
乡下可比不得京城那些富贵人家有冰窖里储存的冰能拿出来消暑,杜晓瑜躺下以后,静娘便轻轻给她打着扇子。
总算是凉爽些了,杜晓瑜慢慢入了梦乡。
不多会儿,傅凉枭就走了进来。
静娘见状,一惊,轻声问:“王爷怎么大白天的进姑娘闺房来了?”
傅凉枭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从静娘手中拿过团扇,自然而然地在小榻前坐下,一下一下地给杜晓瑜扇风,力道恰到好处。
静娘想着这青天白日的,王爷想来也不敢怎么放肆,索性退出去守在门边把风。
傅凉枭看着小榻上自然熟睡的人,肌肤因为保养得当,嫩得能掐出水来,小巧的鼻头下,两片唇瓣泛着淡淡的粉红色,让他想起那天在国公府的桃林,吻上去的时候那娇软的触感,直到现在都还深有感触。
想到那天,傅凉枭便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过杜晓瑜粉嫩的唇,然后缩回手,放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尖舔了舔,似乎还是不够尽兴,缓缓俯下身,将唇贴近她的,准备吻上去的时候又怕闹醒了她,索性一口气忍住,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直起身来,继续给她打扇。
杜晓瑜午睡的时间通常都是一个时辰。
眼看着有要醒来的迹象,傅凉枭放下团扇,起身走了出去,把静娘换进来。
静娘仔细看了看杜晓瑜,衣衫完整,脖子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嘴唇上还是原来的自然淡粉,这才松了一口气。
杜晓瑜醒过来的时候见静娘还在打扇,她坐起来,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人进来过?”
静娘眼皮一垂,回道:“自姑娘入睡到现在,一直都是奴婢在打扇,并没有什么人进来过。”
“是吗?”杜晓瑜微微蹙眉,那想来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中途给自己打扇的并不是静娘。
可这些都是她在睡梦中朦朦胧胧的错觉,做不得准。
揉揉额头,杜晓瑜起了身,静娘忙帮她整理衣裳和头发。
“我要去一趟二叔家,你不必跟着了。”杜晓瑜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缓缓说道。
静娘问:“姑娘是准备请二老爷盖临时作坊吗?”
“嗯。”杜晓瑜颔首,“这个二叔,脾气是暴躁了点,不过盖房子倒是很有一套,上次那个粮仓和下人们住的房子,要是没有他,都不可能那么快就完工,所以这一次,我还是打算请他帮忙。”
静娘了然,“那姑娘去吧,奴婢一会儿给您准备一些消暑的饮品,姑娘是想喝绿豆汤、酸梅汤还是米酒,又或者让林嬷嬷煎一些消暑益气汤给姑娘服用?”
杜晓瑜想了想,“不如,咱们做凉粉吃,怎么样?”
“凉粉?”静娘一脸疑惑,“那是什么吃食?”
杜晓瑜道:“等我从二叔家回来就教你们做,天黑再做,放一晚上,明天就能吃了。”
“好。”静娘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新鲜的吃食,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杜晓瑜很快去了丁二庆家。
天正热,丁二庆和他的婆娘从地里回来,煮了一锅子的带皮土豆,切了半盆卷心菜凉拌,另外还有一大碗红豆酸汤,外加半碗藠头酱,一家三口正坐在天井里的大树下吃。
这便是古人的“下午茶”,用成都话说,吃晌午,一般在中饭过后两三个小时内。
杜晓瑜进来的时候,丁二庆正在剥土豆皮,听到丁文祥嘴巴里的东西没嚼完,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丁二庆转过身,见到杜晓瑜,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小鱼儿怎么来了?”
丁二庆家的热情道:“小鱼儿瞧不瞧得上咱这粗茶淡饭,过来吃一些?”
杜晓瑜笑着走过去坐下,说道:“我不饿,今天过来,是想请二叔找人帮我盖个临时作坊。”
丁二庆一听又要盖房子,马上兴奋起来,“临时作坊?怎么个盖法?”
杜晓瑜道:“暂时搭个棚,过段时间确定了再盖个大的。”
“这临时作坊是做什么用的?”丁二庆又问。
“做丸药。”
丁二庆随后问了问具体盖多大,犹豫道:“其实听你说起来,这作坊不算大,依我看,倒不如别花那个钱单盖,把你那宅子里堆放杂物的屋子腾一间出来就成了。”
杜晓瑜莞尔道:“这一点,我也是考虑过的,只不过我那宅子里人多,草药味儿大,更何况我这还是成批量的,到时候一动工,估摸着大半人每天都得闻着药味过了,所以为了不让她们遭罪,我还是觉得单盖的好。”
丁二庆略一思索,“那成吧,你告诉我盖在哪儿,我合计合计要用多少人,一会去请。”
杜晓瑜想了想,“主宅旁边还有一小片空地,是当初买地剩下来的,我打算把临时作坊盖在那里,就有劳二叔了。”
丁二庆摆手,“一家人,客气啥。”又不好意思地说:“本来吧,想留你吃个晌午饭,可我们家这粗茶淡饭的,估摸着你也瞧不上,叔就不勉强你了啊!”
杜晓瑜看了一眼那桌上,说道:“其实二叔家的晌午饭看着挺爽口的,只是我午饭吃撑了,这会儿还没消化完,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不过,我倒想向二婶讨要一些酸菜。”
丁二庆家的一听,搁下筷子,爽快道:“家里有的是,你要多少,我去给你捞,红豆也是刚煮的,汤浓稠着呢!”
杜晓瑜道:“我暂时不要红豆,只要酸菜,二婶给我来一大碗吧,赶明儿凉粉做出来了,我让人送一些来给你们吃。”
丁二庆家的一愣,“凉粉?那是啥玩意儿?”
杜晓瑜笑笑,“一种吃食,还没做呢,天黑了做,明天才能吃。”
丁二庆家的忖度道:“莫不是京城来的新鲜吃食吧,到时候我也尝尝。”
“行。”杜晓瑜也没跟她解释凉粉这东西京城还真没有,“二婶多给我一点酸汤。”
丁二庆家的应了声,进屋拿一个大碗一双筷子把瓦缸里的酸菜捞了不少出来,又舀了几勺酸汤。
这是用白萝卜和小油菜做的,方法简单,烧一锅滚水,加些淀粉进去,白萝卜擦丝,和切好的小油菜一起放入滚水里过一道,不能煮死,入锅一两分钟就可以起锅了,然后捞起来装入瓦罐里,要是有陈酸菜的酸汤加进去更好,没有的话,盖好盖放在火炉边,一般情况下,一两天就开始酸了。
端出来的时候,杜晓瑜光是闻着味儿就被酸出口水来,笑意盈盈地道了谢从丁二庆家的手中接过大碗,很快回到了主宅。
静娘还在前厅里等着杜晓瑜教她做凉粉,见她端了一大碗酸菜回来,很是不解,“姑娘不是说去二老爷家请他帮着盖临时作坊的吗?哪里来的酸菜?”
杜晓瑜挑眉道:“是我跟二婶讨要来的。”
“姑娘要酸菜做什么?”
杜晓瑜嘿嘿一笑,“酸菜和酸汤加在凉粉里,可比醋更酸爽可口,行了,你先把酸菜端到厨房去盖好,别被苍蝇蚊虫糟蹋了,再翻半袋子荞麦出来,咱们去老宅。”
静娘很快把酸菜送到厨房,又按照杜晓瑜的吩咐用麻袋装了半袋子荞麦拎着来到堂屋。
杜晓瑜已经洗了手擦干,“走吧!”
静娘问:“咱们去老宅做什么?”
杜晓瑜回道:“这些荞麦还没去壳,得去老宅用石磨碾一碾。”
静娘了然,便不再问,跟着杜晓瑜到了老宅。
胡氏听说杜晓瑜要用石磨,急急忙忙用鸡毛掸子清理了一番,又用抹布细细擦了一遍。
杜晓瑜要动手,静娘不让,“奴婢来推磨,姑娘帮奴婢加荞麦就成。”
杜晓瑜点点头,主仆两个忙活起来。
胡氏则是负责用筛子把头道粗荞里面的荞麦壳给筛出来,剩下的是荞麦仁子。
胡氏见杜晓瑜不推成面,筛出荞麦仁儿就停了手,忍不住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杜晓瑜道:“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娘,你去那边帮我一下吧,做这个有些麻烦,我怕自己和静娘两个忙活不过来。”
胡氏满口答应,“好,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帮你。”
装上筛好的荞麦仁儿,三人很快回到宅子里。
杜晓瑜让静娘把荞麦仁儿倒出来泡在水里。
等泡软了,捞出来分别装进干净的布袋里放入两个铜盆,各加几瓢水,对二人道:“现在可以开始动手了,不停地搓揉布袋,直到把布袋里的荞麦仁子变成糟糠为止。”
静娘反应快,眼睛亮了亮,“姑娘要的,是揉出来的面水对不对?”
“对。”杜晓瑜颔首,“揉出来的面水就是做荞凉粉的东西。”
静娘虽然不懂荞麦面水怎么能变成姑娘嘴里的“凉粉”,不过还是乖乖照做,跟胡氏一起,坐在小凳子上弯着腰不停地搓揉着布袋。
杜晓瑜带着水苏烧了两个火炉。
等那二人揉出来的荞麦水彻底变白,杜晓瑜才让她们停手,取来细网筛,把荞麦水倒进去过滤出残渣,剩下的荞麦水就可以倒入铜盆里架到火上煮了。
因着两人揉出来的荞麦水合起来只够装一个铜盆,杜晓瑜担心不够,又加水让她们再揉出一盆的量来。
而已经架到火上的那一盆就由水苏用木勺子不停地搅动,以防糊了锅底。
等后面这一盆揉出来,天都已经黑了,林嬷嬷见静娘没空,便自主进厨房做了晚饭。
杜晓瑜和胡氏先吃,吃完了再换静娘和水苏搅凉粉,这过程很漫长,中途火大了要撤掉薪柴,火小了要添柴,一直等到荞麦水变得粘稠适中才能起锅,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干净盆子里放在通风处。
两盆荞麦凉粉就完成了,如今只等凉一晚上,明天才能吃。
接下来,杜晓瑜还需要做一些辣椒油,呛了半个晚上才终于从厨房出来去浴房洗了一身的辣椒味。
第二天,静娘早早就惊喜地跑来告诉杜晓瑜,说昨天做的凉粉,全都冷凝起来了。
杜晓瑜一听,来精神了,跟着静娘去了厨房,将其中一盆凉粉翻过来倒在案板上,没有抓凉粉的锼子,只能用菜刀切成条,再把准备好的姜水蒜水辣椒油和其他调料往上一淋,添一些葱段、花生油炸过的酥豆、青瓜丝以及昨天从丁二庆家要来的酸菜和酸汤,拿筷子拌匀开来。
杜晓瑜尝了一口,连连点头,“没想到咱们第一次做就这么成功,以后多做几次,味道还能更好。”
说完,也让静娘尝了尝。
静娘仔细品了品,然后对杜晓瑜竖起大拇指,由衷地佩服,“没想到姑娘还能做出这样爽口的吃食来,只是不知这技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杜晓瑜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其实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没谁教我,昨天也不过是初试。”
静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碗凉粉,杜晓瑜很快就吃完了,对静娘道:“剩下的,你拌好以后,我大哥大嫂那边送两碗,阿福哥哥那边一碗,老宅两碗,二叔家三碗,这么一分,第一个凉粉差不多就没了,第二个的话,给杜家那些下人们分了吧!”
静娘有些舍不得,“这凉粉做得多不容易啊,姑娘不留着自己吃吗?”
“有好东西,自然要大家一起分享,再说了,昨天因为第一次做,大家都手生,所以看起来着实不容易,等以后上了手就简单多了,这一次,就让大家伙儿分了,以后再做,便留着自己吃。况且这东西不能久放,天儿太热了,放的时间长了会黏的,吃不了。”
静娘只好默默叹口气,按照杜晓瑜的吩咐把凉粉打成条拌好,给几位主子送去,至于杜家那些下人的,则是通知了她们自己来厨房放调料。
第一次吃到这么新奇又爽口的吃食,所有人都意犹未尽,丁二庆也顾不得脸皮,上门来问杜晓瑜还有没有。
杜晓瑜笑着说没有了。
丁二庆满心遗憾,问她什么时候再做,他让婆娘来帮忙,顺便分一些回去。
除了丁二庆,丁文章也是吃得不上不下的,抱怨道:“妹子啊,这么好吃的东西,一碗怎么够,再做一些吧?”
杜晓瑜无奈,“改天吧,今天说好了给下人们放假的,我不好再劳烦她们了。”
丁文章只得舔舔嘴巴,请了丁二庆去他屋里坐。
而傅凉枭那边,静娘给他拌的这一碗辣椒放得少,多加了些青瓜丝。
傅凉枭看了一眼,“我昨天就听说筱筱在厨房那边忙活,原来是做这个?”
静娘道:“昨儿个可把姑娘给累坏了,凉粉的确是好吃,可是做起来也太麻烦了,那工序,一道一道的,奴婢看着都心疼。”
傅凉枭拿起筷子尝了尝,唇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味道果然不错,筱筱最会给人惊喜了,不过,以后再做的话,你叫上几个人去做,别累着她。”
“奴婢晓得。”静娘颔首,脑袋垂得更低。
正好天气炎热,哪怕是早晨也吃不下去热乎的东西,这爽口凉粉酸辣适中好不开胃,傅凉枭食指大动,吃得一块不剩。
静娘见了,十分欣慰,“姑娘要是知道王爷全吃了,一准儿高兴。”
傅凉枭但笑不语,接过静娘递来的茶水漱口。
杜晓瑜给放了假,小丫鬟们吃了凉粉就出去逛街耍玩了,傍晚时分才陆陆续续回来,有的买了好看的首饰,有的买了点心吃食,翠镯从县城带了酸梅汤回来,打算盛一碗给杜晓瑜喝,被静娘半途给拦下了,说帮她送给姑娘,等翠镯离开,静娘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碗中的酸梅汤,然后趁着没人,倒进了花坛里。
非是她要作践杜家下人,而是王爷早前吩咐过,以前也就算了,今后姑娘的一切饮食都由她来负责,外面地摊上的东西不干不净,万一吃了让姑娘闹肚子,她可没法向王爷交代,所以不得不防着点。
完全不知情的杜晓瑜此时正在筹划着明天去清水镇收购药材的事。
之前杜程松来的时候给过她一份清单,清单上是杜家在清水镇大批量收购药材的大致价格,杜程松说,以后她要是去清水镇办药,直接拿出他的信物,再报上回春堂的名号,那些个药贩一准不敢跟她要高价,更不敢黑她。
杜晓瑜看了看桌上那块刻有杜家标识的玉佩,也不知道这东西管不管用。
第二天,杜晓瑜拿上杜程松的信物,带上静娘坐着马车去了清水镇,那些药贩见她拿出杜家的信物,又说是帮着回春堂办药,一个个到嘴的高价全给憋了回去,不得不按照之前卖给回春堂的价钱卖给杜晓瑜。
没办法,谁让回春堂是整个清水镇最大的主顾,回春堂办一次药,可不是几斤几十斤那么简单,而是成百上千斤的要,每年扔在清水镇的买药钱都不低于万两银子。
这么大的客户,自然谁都不愿意得罪不愿意错过。
杜晓瑜占了回春堂的便宜,才花了二十多两银子就把自己要买的药材全部买到手,然后在药贩们哑巴吃黄连的眼神注视下坐上马车走人。
回程的途中,杜晓瑜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杜程松的信物,对静娘道:“之前三爷给我这个玉佩的时候我还不怎么信,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老主顾的威力,你瞧见没,那些药贩子一看见这玩意,一个个跟吞了苍蝇似的,不甘心卖,却又不得不卖。”
静娘道:“回春堂每年从各地收购的草药数量是十分惊人的,清水镇能得回春堂光顾,药贩们自然要想方设法讨好,竞争力太大,这价钱便一降再降,毕竟人家要的多,就算单价降了,总价上终归是赚的。
其实这也是回春堂办药的一个省钱技巧,否则要换了别家去收购,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整个大魏朝只有一个回春堂,而回春堂的分号却遍大江南北,杜家老祖宗的百年基业,到底不是吹出来的,光是这底蕴就能压死一大批同行,也不怪那些药贩会死命讨好了。”
杜晓瑜倒吸一口气,“原来回春堂这样出名?”
静娘颔首,“对,很出名,他们家的生意从太祖时期就开始做了,不过那个时候不叫‘回春堂’,叫‘杜家老号’,‘回春堂’是先帝御赐的名,先帝赞誉杜家医术妙手回春,因而得名,能得帝王如此赞誉,杜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虽然不涉朝事,朝中想拉拢杜家的人却多不胜数,就连几位皇子都在蠢蠢欲动。
好在杜家这一任的家主是个有手段的,不动声色就让杜家在风口浪尖上存活下来,也算是大幸了。”
其实杜家面对这么多的觊觎还能风平浪静,全都是王爷在暗中保护,不过这些话,静娘无法对杜晓瑜说出口。
杜晓瑜觉得好笑,“杜家既然没有参政权,那么皇子们拉拢杜家有什么用,难不成仅仅因为先帝的一句赞誉?还是想让杜家给他们研究研究长生不老药?”
静娘摇头,“非也。”
“那是为何?”杜晓瑜来了兴致。
静娘眼神闪了闪,想着杜家那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早早说给姑娘也没什么不妥,让她提前心里有个底,以后真相说开来,就没那么难以接受。
“因为,杜家有一道免死金牌。”静娘道。
杜晓瑜张了张嘴巴,满脸震惊。
一个没有参政实权和兵权的家族竟然有免死金牌,这是得了皇帝多深厚的荣宠?
接下来,静娘就把太祖是如何把免死金牌赐给杜家,又如何在驾崩前召见杜家家主以及杜家如何理智退出官场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杜晓瑜听。
最后,她总结道:“所以刚才奴婢说好几位皇子都在打杜家免死金牌的主意,这话是没有矛盾性的,皇上到了现在还没立储,皇子们按捺不住都想争做储君,自然少不了你死我活地斗上一番,既然要斗,就难免牵涉到一些不可赦免的罪行,他们都害怕自己有朝一日被揭发掉脑袋,所以想把杜家的免死金牌弄过去作保命符。”
杜晓瑜听到这里,脸上已经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来了。
静娘喊了她几声才回过神。
静娘目露忧色,“是不是奴婢的话吓坏了姑娘?”
杜晓瑜讷讷道:“不是,我只是好奇,静娘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的前主家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杜晓瑜就在琢磨了,只不过回来以后一时给忘了,刚才听静娘说起皇子们的事,这才突然想起来问一句。
静娘默了默,说道:“奴婢的前主家是个了不得也说不得的大人物,至于是谁,奴婢觉得其实姑娘不问更好,毕竟你不在京城,知道那么多也没用。”
“说得也是。”杜晓瑜赞同地点点头,重回刚才的话题,“不过听你说起来,杜家还真的是群狼环饲啊,这么多人觊觎,不定哪天就落入了哪位皇子手里,到那个时候,皇上一怒之下,没准能把杜家连根拔了,想想就可怕。”
静娘心想,还能落入谁手中,自然是活阎王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杜家的,人家女儿都还没回去,他早早就当成妻族护犊子似的护着。
有一年去承德行宫避暑,皇上特许杜家随行,女眷也去了,安王傅凉灏原本是打算设计杜家长房嫡女爬他的床的,结果被活阎王察觉到来个将计就计,安王最后把自己作死了。
后来的怀王傅凉煜手段高一点,刻意接近杜家一位女儿,以“深情”打动了那姑娘,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就被活阎王用一壶加了东西的酒给灌醉,醒来后发现玷污了礼部侍郎之女,有活阎王的推波助澜,这件事闹得很大,怀王不得不被迫纳了那位姑娘为侧妃以平息礼部侍郎和皇帝的怒火,可即便是这样,怀王还是失了帝心。
可见这么多年来,敢打杜家主意的,都被活阎王暗中给处理得干干净净。
杜家如今的安宁,那都是楚王庇护的结果。
而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位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
只不过,以活阎王的手段,就算将来他要和杜家联姻,皇上也是没办法把杜家怎么样的。
“看来富贵人家的日子也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想象中的那样逍遥快活啊!”杜晓瑜感慨,“之前我去杜家的时候,只是觉得这家人待客特别的热情,没想到他们家外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好在我没留几天,否则自己被牵连了都不知道。”
静娘道:“有姑爷跟着,他不会让你出事的。”
杜晓瑜心里哼了哼,阿福自己就是一头狼,自然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她要防也不防别人,就防着他。
静娘偷偷瞄见杜晓瑜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儿上浮现一层红晕,估摸着姑娘怕是想到了什么私密事,没好多问,马上将目光看向别处,装作不知情。
四天以后,杜晓瑜要的临时作坊盖好了,她把做丸药要用的草药和瓶瓶罐罐给搬到里面,让那几个懂药理的丫鬟嬷嬷跟着进去,手把手地教,前后教了四五天才让所有人都上手。
半个月后,第一批四生丸和清空膏养颜膏面世。
杜晓瑜亲自把关,确定质量都没问题之后才带上所有的丸药膏药去了仁济堂。
而在这段时间内,贺云峰已经请人把仁济堂里里外外装潢了一遍,匾额擦得亮堂,看起来焕然一新。
见到杜晓瑜来了,亲自帮她拿东西,又将人迎进去。
杜晓瑜抬起眼睛看了看里面的装潢,笑赞道:“装潢得还不错,终于有个药铺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