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傅凉枭会对这种事上心,杜晓瑜好奇了,问他,“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傅凉枭道:“是未来朝廷重臣的妻子,这个臣子前期因为家境贫寒,心理压力太大,考场发挥得不是很好,后期就慢慢显露出来了,我不想他因为家境而早早打了退堂鼓,但也不能直接给他太过优渥的条件,毕竟就算有实力,也需要经过打磨才能堪当大任。”
杜晓瑜了然,“既然是未来重臣的妻子,那就是将来的诰命夫人了,你这是准备让诰命夫人来伺候太子妃的意思?”
傅凉枭眉梢挑了一下。
“不妥不妥。”杜晓瑜不赞同,“人家早晚是要封诰命的,怎么能给我当下人?哪怕我是太子妃,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要我说,不如这样,我在东宫弄个药园,你吩咐下去,招收人手,要那种特别有田园经验的来,顺便想法子让你说的那位夫人入选。
下人东宫有的是,哪里就差那一个了,你得让人发挥自己的特长,做京城里大多数人都做不了的事,这样才有足够的理由留下她啊!
况且,你的本意是给她一份能赚钱糊口的差事,而不是把人抓来当下人使唤吧?”
傅凉枭含笑,“那就听你的。”
傅凉枭一吩咐下去,东宫的奴才们就马上为太子妃建出一处药园来。
东宫比楚王府大多了,有的是地方给杜晓瑜折腾。
而与此同时,东宫招药农的消息也散了出去。
这天,张老头从庶常馆回来的时候,李婆子道:“老头子,我今儿出去买菜的时候听人说东宫招一批有种田经验的人去做事,每个月好像钱不少,那东宫是什么地方,我能去不?”
张老头吓了一跳,“东宫?”该不是老妻听错了吧?
东宫是太子的宫殿,在皇城里,怎么可能会对外招收农民?
这事儿太蹊跷。
张老头说:“你等等,我出去打听打听。”
打听完以后,张老头还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老头子,你咋不说话了?”李婆子看着他的样子,满脸担忧。
张老头道:“我问过了,就是东宫,告示上虽然说有种田经验的优先,可那毕竟是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的地盘,我是担心老婆子你刚入京,很多规矩都不会,一不小心触怒了太子妃。”
李婆子一听东宫是太子的地盘,吓得马上打消了念头。
过了会儿又叹气,“我来京城这么些日子,别的没印象,就感觉在这里什么都要过钱买,原先我还琢磨着自己揣了二十两银子来,咱们俭省些用,起码能熬一两年,等每天都要买菜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的银子压根就不值钱,买白菜的钱都能拿到我们那儿去买大米了,要这么下去的话,二十两银子撑不了几个月就得花光。
老头子,咱们这么只出不进的,不是个办法啊,你要读书,我总得想想法子挣钱贴补家用才行,否则银子一用完,就真该喝西北风了。”
张老头也愁。
可自己才刚入庶常馆不久,距离考核还早着呢,升官没指望。
庶常馆每个月只给些零花钱和糊口的米粮,俭省一些,养自己和老妻倒是没问题,但也仅仅是能糊口,要说想添置些什么物什,那是根本就不敢奢望的。
“要不,还是让我去试试吧?”李婆子道:“我尽量少说话,多干活儿,你看咋样?”
张老头自然是不同意了。
虽然太子殿下赐了他这处小院,算是恩人,可太子殿下的性情摆在那儿,老妻是个乡下人,他们家祖上几代贫农,哪里懂什么规矩,在宫里做事,一个不小心就得掉脑袋。
李婆子听了张老头的解释,吓得咂舌,不敢再提这事儿,转身去灶屋淘米煮饭。
隔天张老头照常去了庶常馆。
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拍门。
李婆子放下手中洗到一半的衣裳,起身去开门,见到外面站着的是每天跟她一起去买菜的王婶子,笑道:“早上才买过菜呢,咋这会儿来了?”
王婶子冲里头瞄了一眼,问她,“你们家老头子不在?”
“去衙门了。”李婆子问:“咋了?”
“你跟他说了没,告示的事儿。”
李婆子叹息道:“说了,我们老头子没同意,说东宫是贵人住的地方,咱们这种出身的去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说错话惹主子动怒,我还是不去了。”
“嗨,你家老头子就是想得太多。”王婶子摆手道:“我跟你说啊,我那个大妹子就被选进去了,她告诉我,每个月能有四两银子,就是在里面刨土除草看园子,不用去贵人跟前儿伺候,她进去两天了,接触的都是里头的下人奴才,压根儿没机会见着贵人,你想想,连人见都见不着,你上哪儿说错话去?”
“我的亲娘诶!”李婆子一听,眼睛都直了,“一个月四……四两?”
她一年到头养头猪也要肥的才能卖到四两,这一个月就能挣四两,也太吓人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王婶子道:“早让你去的,没准这会儿都被选进去了,我是不会,要不然,我能眼睁睁看着银子在跟前晃吗?”
李婆子听得眼热,“那要不,我去试试?”
她真的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跟王婶子一起去报名的,哪曾想直接就给选上了。
李婆子回到家双脚都还是飘的。
一来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找了份一个月挣四两银子的差事。
二来,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老头子解释。
晚上张老头回来,她把这事儿一说,张老头听到人都已经被选进去了,没办法,只能临时抱佛脚教了她一些简单的规矩,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进去以后要少说话多做事。
李婆子点头说知道了。
简单收拾了东西,李婆子第二天跟着东宫的人去了药园。
果然如王婶子所说,她们是见不着主子的,有个管事嬷嬷会给她们分配药园里的活儿。
李婆子一直记着她家老头子的话,少说话多做事,表现很是出众。
管事嬷嬷每天都会把药园的情况禀报给太子妃。
杜晓瑜一直在关注李婆子,觉得这人是真踏实,兴许以前自己跟她邻村的缘故,听管事嬷嬷说起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亲切。
被选进来的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不存在勾心斗角,况且要真有那样的,杜晓瑜也绝不会把人留下。
李婆子在药园干活儿十分卖力,拿到第一笔月钱的时候,药园里放一天假,李婆子高兴坏了,回到家说要给老头子买扇排骨来打牙祭。
张老头也高兴,让她多做几个菜,把同僚丁文志接过来吃饭。
丁文志跟张老头一样都在庶常馆学习,他暂时还没有把爹娘兄嫂接到京城来,自己买了一处小院,距离张老头他们这边也不算太远,主要是为了方便每天步行去庶常馆,又步行回来。
听说李婆子被选入东宫去看管药园子,丁文志还挺讶异,“这么说,伯母见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
“没呢!”李婆子一边给二人盛饭一边说:“我听管事嬷嬷说,药园距离太子妃的寝殿有些远,我们都是粗使人,哪里见得着?”
丁文志之前就一直想去拜访楚王来着,不过会试之后跟着殿试,殿试完就被选入了庶常馆,如今每天都要按时去衙门点卯做事,没有以前那么自由了,再加之先前的楚王已经成了太子,举家搬入东宫,要想见着太子就必须入皇城,对于刚起步的丁文志来说,那太难了。
九月,天气转凉,杜江两家终于迎来筹备已久的婚礼。
江亦嘉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到身后正在给自己梳头的全福婆婆,听着“举案齐眉”之类的吉祥话,心跳的很厉害。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嫁给了意中人的亲叔叔。
哪怕他们年龄相差不算大,哪怕都是同一家,江亦嘉的心理压力还是不小。
毕竟,四爷和四少爷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
四少爷是那种青春阳光,很容易就撩动少女心弦的少年。
而四爷给她的感觉,就好像一碗热汤。
他不是那种能给你怦然心动的浪漫或者是轰轰烈烈的生死大爱的人,却总能在细节之处让你从无到有慢慢生出一种淡淡的暖意来。
江亦嘉说不准自己和四爷的这种关系算什么,要说感情吧,目前应该谈不上,要说没感情吧,两人都走到要成婚的这一步了。
甩甩脑袋,江亦嘉干脆不胡思乱想了。
管他呢,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抛开顾虑嫁过去才是正经。
徐氏就这么一个女儿,之前心心念念她嫁个好人家,如今真要走了,徐氏反而舍不得,女儿还没出门就掩面哭了起来。
旁边人劝道:“杜家多高的门庭,外面多少人排着队想去攀亲都攀不上,江姑娘能嫁给长辈里面最被看好的四爷,那是天大的福分,江夫人该笑才对。”
徐氏勉强挤了个笑容,江亦嘉从铜镜里瞧着,比哭还难看。
她失笑,“娘,我又不是嫁去别处,是去的杜家,咱们跟杜家什么关系,又不是以前没见过,你平日里没事都要去人家里坐坐陪老太太聊天,等我嫁过去了,两家关系不是更好吗?哭什么,想我了就过去看看。”
徐氏笑骂:“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
江亦嘉不以为意,她是真哭不出来,大概跟自己的性情有关。
再说,杜江两家那是世交,她之前没少往杜家跑,哪怕是如今要出嫁了,潜意识里都还觉得自己婚后还能两边随便跑,反正又不是远嫁今后都见不着了,有什么好哭的?
徐氏叹息一声,“你一嫁,我搁在心里的大石头就算落地了。”
江亦嘉提醒道:“还有三哥呢,那个油盐不进的,少不得又要娘操心受累了。”
“人都不在,提他又有什么用?”徐氏早就看开了,连老爷都管不了三儿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管?
他要如何就如何,反正她能耐不了他。
“连我大婚都不回来,真想不通他到底在那干嘛!”江亦嘉嘀咕道:“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讹他一笔。”
徐氏一听,阻止道:“你可悠着点,你三哥又没官职在身,哪来那么多钱给你讹?”
“没钱好啊,画画来抵。”江亦嘉咧嘴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三哥画画了,甚至怀疑三哥是不是连怎么握笔都给忘了。
几人正聊着,外面的喜媒捏着帕子扭着腰进来了,“新郎官已经来催妆了,咱们新娘子是不是该走了?”
“马上就好了。”
徐氏一边说,一边起身亲自帮江亦嘉盖上红盖头。
江亦臣不在,江亦琨背江亦嘉出去。
江亦嘉一向跟二哥关系不好,也不是她任性,而是二哥压根就不喜欢她,平日里在家的时候就很少搭理她,这会儿她要大婚了,他的脸色也是没什么变化,仍旧硬邦邦的,背上她去往大门外的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江亦嘉被放下来的时候,唤了一句,“二哥。”
江亦琨脚步一顿。
江亦嘉隔着红盖头,轻声道:“以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爹娘和荣荣了。”
江亦琨淡淡“嗯”一声,把人交到杜程均手里以后,一转身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