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戴泽推开医生办公室,“我妈说人来你这儿了。”
医生抬了抬眼镜跟病人打了个手势:“是戴泽啊,你问的是什么人?”
“任娇。”戴泽环视房间内,没看见那女人的影子,“她在哪儿?”
医生摊开手,越过眼镜看他:“谁是任娇?”他翻了翻手边的病例本,“我这儿好像没这个人。”
“我妈认定的儿媳妇,您会不知道是谁吗?”戴泽打断医生的话,明摆着是装的,“她恐怕一早都跟您提过这名字,今天她来看病也是您给我妈通的气吧。”
医生笑道:“瞧你说的,我不过就是跟你妈提醒了她,她未来儿媳妇摔了胳膊,总不至于不闻不问吧。”
“是不至于,那您现在总该知道那女人在哪儿了。”
医生也不隐瞒,指了指门口:“走了。”
戴泽皱眉:“什么时候?”
“就刚才。”
可他来时没有看见,或许是在电梯那儿错过了。医生见他过来顺道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也不知戴泽听进去没,这边说的各种详细,那边的人一抬头早就不见了。
医生无奈住口,问了问旁边的实习生:“刚走?”
实习生也是诚实:“早走了。”
戴泽一路看着,心想任娇没法开车,她那样子又不能坐公交,这医院离公寓还算近,说不定是走回去的。可他走一路看一路,眼都快看直了也没能瞧见任娇的身影。
等戴泽把车开到公寓楼下时,前面一辆车有些眼熟。车门被推开,林青笑着下了车,她嘴上犹在说着话,似乎心情挺好。戴泽眼神复杂,眸子轻眯起,想了想还是把车停在了前面刚好看不见的位置,刚一停又看到一抹身影从车后排出现。
任娇也不矫情,绕过车头站在台阶下:“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青扬起眉毛:“我妈还在车里,就不送你上去了,回家小心些,注意多休息。”
等任娇上台阶拐了弯,林青才开着车往回走。林妈妈坐在后座,拍了拍林青的椅背:“这小姑娘看着不错,是你们公司的?”
林青倒了车收回视线:“以前是,天澜的。”
林妈妈哦了一声,起初没多想,车子又开了段她恍然道:“你说的是戴泽那公司吧。”
之前在车里林青和任娇都避开跟戴泽有关的话题,林妈妈还不知道任娇的身份,这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得吧啦吧啦,林青担心到时候一个头两个大,索性只敷衍了两句。
还没消停,林妈妈又拍了拍她的车座:“你看那是不是戴泽?”
林青顺着方向瞄一眼,还真是。从后视镜正好看见戴泽的车过去,车窗没有完全放下,也得亏林妈妈眼神好,一眼认出。林青没刹车,看这样子是刚出差回来,她嗯了一声就把车开出了小区。
林妈妈看她反应清淡,阴阳怪气地问了句:“你刚才敷衍我,该不是因为那小姑娘和戴泽有关系吧?”
林青哭笑不得:“妈,你什么时候成名侦探了。”
林妈妈哼了声,比来比去她还是最喜欢戴泽,可惜最后没能骗来当自家女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刚才在车上她对你的态度就有点怪怪的,问你又是含糊不清,八成是你怕妈啰嗦吧。”
“怎么能啊。”还真给猜对了。
“我又问你,她在天澜是做什么的?”
林青看了眼后视镜:“秘书。”
“给戴泽当秘书?”
“嗯。”
“你看,我就知道。”林妈妈说着朝林青睇了眼,拍拍腿,“得了得了,不说,省得你又嫌我啰嗦。”
林青并不在意,把车开上了主干道:“我觉得他们挺合适。”
“你是不爱才这么说,要真是当初爱了……”林妈妈叹口气,说到一半觉得不妥,这个话题两人也没再提。
任娇伤的是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她勉强才开了家门把钥匙丢在门口的柜子上,没换鞋就窝进沙发。
自从搬进这里就没见过他,可不搬,两边家里都催得紧。戴家的意思是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好办,任娇身心疲惫地靠着沙发微仰起头,阖上双眼。
孩子?
就算真有,那个孩子能幸福吗?
或者又是下一个她。
任娇微微出神,她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发现,直到阴影落满双肩遮挡了她的眼帘,她猝然睁开双眼:“你?”
她恍惚又愕然。
戴泽看着她吊起的胳膊勾起唇,眉目间染上几分讥诮:“用这种手段逼我回来,真是做得漂亮。”
“我没……”任娇张了张口,忽然就懒得再辩驳,也许她真的是疲了,也习惯了他的咄咄逼人,只是以后真的结了婚,要这样过完一生吗?
戴泽坐在她旁边,沙发陷下去一半,任娇看不清他的神色:“又不说话,总是这一套你腻不腻。”
“腻了,戴泽,我腻了,你肯定也腻了吧。”任娇转过头没有看他,语气轻得不像是说自己的事,她听见自己声音轻飘飘的,无所依靠,“所以放过我吧,去找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女人,两情相悦,你不该非林青不可的,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比谁都清楚。”
戴泽的眸子咻地拉开危险弧度:“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你的意思是,你并不喜欢我?”
任娇没料到他会揪住这句话,刚才也是气话,这会儿索性顺着往下说,她点了点头:“对,不喜欢。”
“可我记得你那晚说过,”戴泽的笑有些漫不经心,又像是因为某个回忆心口微微窒息,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再也不可能牵起林青的手,是他亲手将他最爱的女人推开,而那一晚,另一个女人对他说过一句话,戴泽有些恍然,“你说,你爱我。”
任娇浑身一震,眼角有无法藏匿的苦涩倾泻,她定了定神才开了口,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淡定:“我现在不爱了可以吗?”
戴泽转头睇向她。
“你以为这是什么,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他忽地倾过身手掌按在任娇身侧,直直逼近她的目光,“任娇,是你把爱情想得太简单,还是把我想得太好骗。”
“那你呢?我好骗好欺负所以就这样对我,是不是非要把我囚禁在这儿一刀刀砍在我身上才够。”看着他的眸子,她挪不开视线,可就是这样才恍然惊觉,即便他们离得这么近,她也不可能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深幽如漩涡般的潭底只剩一片阴戾冷冽,再没有多余的感情可以分给她。
而她,不想要和别人平分的感情,更不想看到他对别人的爱情。这一遭走下来她实在太累,亲眼看着他没事人般在心口划开口子。
现在她不想看了。
他离得很近,呼吸深浅交错,她的眼底映出的全是他的影子,可他的眼底深邃如谜,那是层她永远拨不开的雾,可能也再没有人能拨开。
戴泽推开身站起,一脚踹翻了茶几:“囚禁?既然你觉得是囚禁现在大可以离开,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人拦你。”
任娇从茶几上收回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也站了起来,她手臂还吊着,多少有些不便:“我若是能顺利离开,早就离开你了。”
男人的薄唇逸出一声冷笑。
“原来你早就想走了。”戴泽大步走至门前将大门推开,手臂往外一挥,“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任娇拎起包从他面前走开。
门猛地关闭,任娇也没停留,按下电梯就下了楼。她走出小区才想起不可能回家,这会儿做什么都不方便,若是去宾馆住一晚不知会不会被家里发现。
总不至于那边天天派人守着吧。
其实两家人也就是在起初守了一阵子,任娇搬来之后再没派过人了,都是成年人,哪里禁得起这么看着。
任娇赌了一把,去宾馆住了一晚没接到家里责问的电话。她心下既惊又喜,至少这段时间是安全了。躺在宾馆房间内,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饿得受不了才想起还没吃饭。
过了会儿外卖送到,她坐在窗前用左手握着勺子,没法子吃别的只能点了粥和小笼包,喝一口粥盯着窗外,吃一口包子看看受伤的手。
她何时也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
都说无情好,其实无情最伤人,她如今遍体鳞伤,那个人难道不也是体无完肤吗?
她惊觉自己还在为他担心,吃着小笼包都没有了滋味,说到底,她伤得还是不够重。
整晚未归,公寓客厅里,男人搭着腿翻看财经杂志,财经报纸,财经频道,财经微博……
他再次将视线从电视上挪开时,窗外冷风骤起,阴仄逼人。
十二点了,他记得任娇是拎了包出门的,总不至于没带家钥匙。男人站起身往玄关绕了圈,视线骤然一紧。
玄关柜子上放着把串了小挂件的钥匙。
他把钥匙放回原处,折身回了房间,平时他住在主卧,任娇睡客卧,今晚也不知怎么了,他总是朝着客卧的方向瞥。
眼看着是不会回来了,男人冷笑声,收起繁复的思绪回了房间。
任娇有点认床,好不容易习惯了戴泽公寓的客房,这会儿躺在宾馆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着自己的东西全都在公寓里,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身上的钱所剩不多,包倒是拎了,卡忘在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