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米望着躺在床上的唐七郎,心里犯了愁,他是为了自己才落到这步田地的,总是为他做些什么才好。便移了莲步去寻唐父,想问问唐七郎病况如何。
这脚还未曾跨进厅堂的门,便听见唐父悠悠地叹了口气。范小米心想定是有事,便躲了一旁侧耳听着。只听得唐父对唐母说道:
“药箱子里的生地黄只剩下不到一钱了,若没了生地,误了老七的药,恐怕日后要成个跛子。可这时候生地早让人采了去,上哪里去寻。唉!”
“生地黄没有了?”
范小米暗自嘀咕道,
“这个时日确实不好寻生地。山上的生地应是早让人采了去。”
“对!前山!”
范小米一拍脑门,以前曾听唐七郎说过,村人都爱去后山采摘,因后山坡势缓且土地肥沃,前山地势虽险,好在人迹罕至,说不定还余了些生地。范小米暗暗下了决心,做完晚饭没顾得上吃便上了前山。
唐母进了灶房,看见这饭都在锅里却不见范小米的身影,当下一股子无名火冲上脑门,大骂道:
“这个小浪蹄子,不干活却不知道上何处去耍了!”
唐母骂骂咧咧地将饭盛上了桌,唤了唐父搀着唐七郎前来吃饭,却未见到范小米,便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那小浪蹄子呐?”
唐七郎也是一脸疑惑,反问道:
“不是去灶房做饭了吗?”
“谁知道她做的什么饭竟把人都做丢了。”
唐母冷哼一声,随即说道:
“我们吃。”
夜已深,唐父正伏在案前读着医书,却听得门外传来“叩叩叩”三声门响。唐父起身开了门,却发现是唐七郎,随即上前将他扶好,责怪道:
“老七,你这脚还未好利索,怎么自己就出来了?”
唐七郎一脸焦急地回答道:
“爹,孩儿等小米到现在,她还没有回来。孩儿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啊!”
“那个小浪蹄子能出什么事,准是嫌弃你摔折了脚,跟野汉子跑了!”
唐母在一旁不屑地说道。
“爹,孩儿求求爹,帮孩儿寻寻小米。”
唐七郎说着便要跪下去。
唐父怎忍心见他跪,急忙扶住他,说道:
“我儿莫急,爹带你大哥,三哥去寻她,小米这孩子机灵,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唐父说完便出了门,唐母本来想骂唐七郎几句,但见他心里焦急,脚上又有伤便是忍住了,虽说不怎么喜欢他,但毕竟是自己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扶他到炕上坐下歇息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只见唐父自己回来了,却不见范小米的踪影。唐七郎见唐父一脸凝重,急忙追问道:
“爹爹可找到小米了?”
“村头的刘二狗说,看见小米去前山了。你大哥,三哥和四哥上山了,让我先回了。”
唐父答道。
“啊呀!那小浪蹄子的家不就在山那边!她真是跑了啊!”
唐母焦急地说道,随即又笑了起来,说道:
“跑的好,跑的好!这灾星倒是知趣,自己走了,天佑我唐家啊!”
她,真的,还是走了......唐七郎不知怎地,心好像让一只无形的手揪着,让他喘不过气来。她应是,嫌弃自己了吧。也对,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她的累赘。她离开自己,也能过得更好些。
约是夜近丑时,唐三哥搀着范小米闯了进来,大声叫道:
“爹,爹,快看看七弟妹,她胳膊让蛇给咬了。”
唐父听了大惊,急忙挽起范小米的袖子看了看伤口,挤出些血来发现是鲜红色,松了口气,
“还好这孩子命大,遇上的不是毒蛇,敷些草药,过几日便没事了。”
但唐父又发现范小米的眼神十分呆滞,便问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我和老四看见小米的时候,她自己举着镰刀坐在那,胳膊上脸上都是血,旁边躺着条已经断成几段的蛇。虽然是条幼蛇,但七弟妹年纪小,没见过,估摸着是吓着了。”
唐三郎如此回答。
“小米,小米,你怎么样,别吓我啊!”
唐七郎废了老大的劲挪到范小米身边,抱住她道:
“小米,小米,不怕了,回家了。”
范小米还是愣愣地望着他,
“家?”
唐七郎焦急的望着小米,急忙回答道:
“对,家,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七郎啊!”
“七郎?”
范小米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的笑了,死死攥住上襦前襟的手忽而松开了,扑啦啦掉下来一堆生地黄,说道:
“爹说,你没有药了,我采了好多回来,你便不会跛了。嘿嘿……”
“傻丫头。”
唐七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来,落到范小米的头发上。
这几日可是苦了唐母,家里地里的活忙个不停。唐七郎躺在床上下不了地,范小米虽说吃了唐父给开的几副药精神调好了,可也是借着手伤不干活。经过采药这事,唐七郎更一味地纵着她。现在所有的活全落在了唐母一个人的身上,叫她如何不上火。
“当家的,老七也大了,他三个哥哥都各自出去立了业,也是时候让他出去单过了。”
唐母在唐父耳边吹着枕头风,
“况且那小浪蹄子天天惹事生非的,要真是如那道士所言,折我们俩的寿可如何是好?”
唐父本就烦唐母罗嗦,再加上道士的话始终是他心里的一道坎,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说了句“你看着办吧。”便扭过身子睡了。
唐母好似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将唐七郎和范小米揪了起来,对唐七郎说道:
“老七,你也大了,该自己出去单过了,不能老跟着爹娘,让人家笑话你。你爹说了,把最南边的那亩地给你,再带上墙根儿底下那袋给你预备的粮食,单过去罢。”
“什么?”
范小米一听就急了,说道:
“家里不说有良田千顷,也有个一百亩,除了租出去的那些,大哥,三哥,四哥也一人得了十亩地,怎生就给我们一亩,还是个中等田?”
“这地是我们的,我们爱如何分便如何分。好儿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你们要有本事,自己去挣!”
唐母白了范小米一眼,便走了。
唐七郎见范小米还要去追,便拦住了,劝道:
“罢了罢了,小米,娘说得对,他们的东西自然由得他们分。做小辈的也说不得什么。”
范小米也觉得自己找唐母也讨不着什么,只得叹口气,收拾了些随身的东西,借了邻居家一辆车,拉着唐七郎和那些东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