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很是感慨,伸手拨开太后脸上的碎发“母亲,您这一生也辛苦了。是因为您在,我才有今天。”
“好孩子,别那么倔,人的命运,又怎么只能由着自己的心呢?你若是一贯的与天斗,又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呢?只是为自己,惹来灾祸和无穷无尽的烦恼。”太后的眼睛突然清明了起来,陛下却怎么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新月意识到她这是回光返照了。
“外祖母,你若是一味的相信命运,又怎么能为舅舅博来这个位置呢?”
太后听了以后,有些惊愕,又好像大梦初醒,声音哽咽的说道“我。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我不甘心,那个女人什么都有,也不甘心自己两手空空。可是我,现在明白了,谁都是赤条条的来,空着两只手走。别为我伤心,孩子们。我解脱了,我,只是不在了。”
说完这句话,太后的声音,就弱了下来,她眼神中的光芒也慢慢的消散,最后,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经过他脸部的线条,最后落在一边的枕头上,然后这双满布皱纹,眼白浑浊的眼睛彻底的闭上了。
陛下也意识到了什么,伏在太后的耳边,对她说了什么,最后新月看见太后的胸口停止起伏,而太后的脸,已经失去血色,她知道,太后已经离去了。
就好像有一只手,她原本牵着那只手,觉得温暖,安全,只是突然这么一瞬间,她不小心摔倒了。就再也找不到这只手了,新月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陛下却直起的身子,他的眼眶通红,眼边还有泪光的痕迹,他并没有急着叫人进来,而是对新月说“母亲是有恨的,我也很恨那个,让我母亲抱憾终生的女人。”
新月心中难受,抽噎着问“是谁?”
先帝的名字叫做容褚,与陛下不同,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先是太子,又是帝王,而且还是因为功绩十分了得的明君,连陛下都没有办法超越。
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也牺牲了太多,比如说娶了自己不爱但有用的女人。比如说,为了巩固朝纲,而不得不做了一些事情。
陛下没有告诉新月发生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想了好久,最后他看了新月一眼“你啊,可别走了老路。太后让我照顾你,你是我的外甥女,我自然疼你,只是这一切还要看你的造化。哎…来人。”只听陛下一声令下,在外面等着的人,得到了信号,立刻哭声一片。
现在已经是深春,原本新月觉得,迟迟不肯到来的春天也已经到了末尾,而太后也在这一天,走完了自己漫长的一生,新月觉得心中悲泣,她见了太多,自己所爱的人的离去。
新月被陛下拉着,从太后的床边站起来,新月再看陛下也已经很是憔悴,也只能哽咽着眼泪,对陛下说道“陛下,你也请节哀。”
“你来,太后给你留了一些东西。”陛下松开新月的胳膊,先她一步,往隔壁的书房走去,新月也只能一步步的跟着。
容映跪在一边的地上,他抬头看了新月一眼,同样的新月也在看他,二人对视一眼,容映的眼睛里尽是雾气,这还真的是一双好凌厉,又看不出感情的眼睛,这眼中没有一滴眼泪。
新月转身继续向前,容映看着她的背影,在别人发现前就收了回来。
太后的书房就在卧房的一侧,刚才一直在床前守着的雪翠,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陛下挥了挥手。示意她把东西拿出来,雪翠转身。在一边的架子上,拿出一个锦盒,还有两封信。
雪翠把其中一封递的陛下,而锦盒和另一封信,则交给了新月。
陛下好像早已经看过信的内容,对新月说“我活着,可以拿锦盒里的信物,跟我要你想要的东西。我死了,你知道去找谁的。”说完,陛下将太后的信,放在胸口之中的衣服里,转身离去了。
新月打开锦盒,然后又合了起来,把锦盒抱在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锦盒里,是郡主你,送给太后的第一件礼物。
太后珍惜至今,最后想着还是留给您做一个念想。
太后也早已经知道,你与江将军瞒着她在做什么把戏,只是太后并不想拆穿你。
因为她觉得,这样的话,你觉得她能安心一些。
可是你的终身无托,她又怎么能安的下心来。
不过到后来太后就想开了,因为她觉得,就算是自己用尽全力照顾好你,也未必是你想要的。
但是她就是想为你留在一道护身符,所以才给陛下和晋王都写了一封信。
奴婢这里也有一封,以便有一日,你有了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太后说,她不想让你,如同她自己一样,没有一样是自己想要的。”
新月哭着拆开了这封信,只见,这信上只写了一句话“新月啊,乖孩子,不要觉得这世上无人爱你,你的母亲,父亲,姑母都爱着你,外祖母也爱你。”
新月觉得自己的心好疼,那满溢的悲伤,让她无处躲藏,她只有大声的哭出来,然后让自己的眼泪一直涌出来,才能缓解一点点这些疼痛。
门关上了,雪翠走了出去,想让新月静一静,可是片刻门又响了,容映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新月回头看着他,容映突然顿住了脚步“你,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走,只是,你不要哭了。”
新月哭声止住,她看容映一语不发,容映却好像看明白她的内心一样,走了过来,蹲在地上抱住了新月。
新月把头伏在他的肩上,这是她第一次在容映面前这么温顺,她的眼泪依然难以止住,容映有些意外,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非常不熟练的拍着新月的后背,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生怕自己开口,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新月哭声渐止,最后对容映说“你说,太后明明享尽了清福,满带着荣誉,离开这个人世的,可是我为什么觉得,她这一生是那么的苦,又是含恨离去的呢?”
容映沉默着,手下依然轻轻的拍着新月,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没有任何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