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越听,眉皱的越深,最后问“他送我出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翡儿想了想说道“他只有几个宫女和太监看到的吧。不过,如今,你还敢说晋王的闲话?”
新月从旁听着,看了颦儿一眼,颦儿点点头“翡儿,你去外间取姑娘的药来。”
“是,颦儿姐姐”说着翡儿乖顺的走了出去。
“姑娘。你有话跟奴婢说?”颦儿靠近新月问道。
新月点头“发生了这么不体面的事,你为什么没有阻止?”
“翡儿其实说的也没错,现在已经没人能够阻止进晋王爷了。奴婢拦了,但是拦不住他。不过奴婢想着,这件事情对于王爷来说也不光彩。”
“他再不光彩,也是个男子,你是觉得我现在的名声已经坏了,所以再来泼上污水,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新月说完,颦儿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道错了。”
“今日的江家,来去匆匆的,颇为蹊跷,京中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但大哥还没有回来,我们还要在京里,再住一段时间。去告诉大嫂关门谢客,一直到大哥回来再说。”新月说完听到了脚步声,给颦儿使了个眼色,颦儿也就站了起来。
“姑娘,药还要再熬一会,你在水里多泡泡吧”翡儿看药回来了,掀开帘子对新月说。
“好”新月将身子慢慢的沉在水里,让温热水把她包裹,她无法从也目睹王氏触棺的惨状里脱身出来,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王氏,又有什么可恨之处呢?不过是个可怜至极,又无人替她做主的可怜女人罢了,就连她自己,都没能将自己从最可怜,脱身出来。
第二日一早,宫里派人来说,太后想要见她,正在吃药的新月,放下手里的勺子,这太子的丧事刚刚过,太后和皇后正是哀伤卧病的时候,现在见自己又是为何?
没敢多想,新月就与来传讯的人,一起进了宫去。
到了宫门口,依然是熟悉的雪翠在那里等自己,宫中各处的缟素都还没有拆下,行走在其中,不免还是有些萧瑟之感。
“姑姑,太后还好吧?”新月问起太后的身体,雪翠摇头“太后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每日都要靠药吊着,奴婢在太后身边照顾这么久,她这几月吃的药,比小半生吃的都要多。”
“姑姑也不必伤心,太后年纪大了,多养养就好了。不知道太后今天叫我来,是做什么?”新月问
雪翠擦干净眼角的泪说“太后和皇后娘娘,想问问您,太子妃娘娘自戕的事。”
新月了然的点了点头“多谢姑姑。”
“姑娘,先等一等。今日,太后处还有一位客人。”
“这么早就有客人了?”新月看了看日头,如果是辰时刚过半,想来这客人,应该是从宫门刚开,就来了。
“是侯夫人庄氏”雪翠说完,新月皱了皱眉,这最近好像是经常见到或听到这位老夫人庄氏。
“那请姑姑跟太后说一声,我想先去东宫看一看太子妃。”
“姑娘看过太子妃娘娘,就去皇后宫中吧,太后说一会儿也要去那里。”雪翠对新月建议道。
新月点头“是,那新月就先去了。”
新月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山茶花树,才又继续往东宫走去。
“新月姑娘。”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从新月的身后响起,新月回头,是刚刚从旁边的乾宫中出来的虞鹤国师。
“国师安好。”新月大方的与他行礼。
“姑娘这是往东宫去?”虞鹤问。
新月点头“去看看太子妃娘娘,国师可要同去?”
“姑娘请”二人一前一后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姑娘对于太子妃娘娘的事情有什么看法?”虞鹤问。
新月得体的笑了笑“寿数天定,新月不敢有什么看法。”
“我们两个人就不打诳语了,太子妃娘娘活不活的过今日呢?”虞鹤问。
“太子妃娘娘能活多久,我说了怎么算?”新月摇头不肯给出具体的答案。
虞鹤也不恼,他算出来的也是差不多的,多问一句,更多的也是试探罢了“姑娘说了自然是算了,在下想要提醒姑娘一句。”
“什么?”新月发现虞鹤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自己身边的侍从,也被他有意的隔开了。
“太子妃既然是将死之人,姑娘就不要再去看她了。”
“为何?”新月不解的问。
“太子妃平生最恨谁?她就算是死,又岂能放过那个他最恨的人?”虞鹤说完,看向了新月。
新月笑了“国师你放心吧,她最恨的人,自然不会是我。若她想用自己的死,做一些什么文章的话,肯定不会波及到我身上。”
“可是皇后,是太子的母亲,她应该,下不了这样的狠心吧。”虞鹤还想拦着新月,新月摇头“国师,这么多年,您还没有看透吗?要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
“是,是在下贪心了。不过今日,天边浮着阴云,是要下雨了。雨水要是下下来,定能冲洗干净,这世间所有的污秽。在下还有事,就不陪姑娘您,在这里说话了。”说着虞鹤就飘飘然的走吧。
“姑娘”颦儿几步跑了过来,走到新月的身边。
新月皱着眉头,虽然她想的开,但是还是觉得,虞鹤说的这些事情有蹊跷,问颦儿“你可知太子妃现在是什么样子?”
“奴婢昨日离宫的时候,问了几个相熟的宫女,说太子妃昏迷不醒,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吧。”颦儿小声的向新月汇报。
“反正我行的正坐的端,走吧,我们去东宫看看她。”说着,新月继续抬步向前。
新月觉得自己跟东宫还真是有缘,这段时间来的十分的勤快。
太子妃病重,这东宫里也没有一个主事之人,出来迎客的,是王氏身边的主事嬷嬷琴娘。
琴娘是王氏的乳母,与玫儿一起,是她的心腹。
“嬷嬷,太子妃娘娘今日可好些?”新月一边往后室去,一边问。
“娘娘她,已经是弥留了。”琴娘早已经是哭肿了一双眼睛,这会儿说话也是哽咽着。
“嬷嬷,不要伤心。娘娘也是心里不好受,或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出她心里的悲痛。”说着,新月在琴娘的带领下,到了王氏所在的后室
她的卧房和她的性格一样,文雅,还很是舒适,而王氏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失去了该有的血色,只见她的胸口偶尔起伏,这好像是她活着的唯一的证据。
新月来到她的床边,见她的额头上覆着四指宽的纱布,还是没能遮住,她的额间所有的伤口,只见从纱布上面蔓延出来的伤口,一直深入她的发中,那道竖着的伤口,正在一点点的要她的性命。
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新月对琴娘说“嬷嬷,我能跟娘娘单独待一会吗?”
琴娘思索了一会儿,想情况再遭,也遭不到哪里去,于是点点头,叫走了这房里其他的宫女,颦儿也在新月的授意下跟她们出去,此时,这屋里也就只剩下,新月和王氏两个人。
新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王氏的胸口就起伏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新月被她的中的血色吓到,立刻对着门外喊“琴娘,快传太医,娘娘的醒了。”
王氏眼神有些迷离,用了好久才找到了焦点,看向新月的时候问“太子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很小,新月是靠近了才听得到。
“娘娘,太子妃娘娘?”新月试着叫她,这是琴娘等又都跑了进来。
“太子回来了吗?”王氏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她的眼珠转动已经很困难了,但她还是不肯放弃。
“娘娘您在说什么?”琴娘痛心的问。
“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他还没回来吗?”王氏还是看着新月问。
“娘娘,您,您…”琴娘见王氏说起了这件事,立刻哭着跪在了她的床边“您有何苦呢?”
“太子,太子您…”王氏念叨了几声,头一歪就又失去了意识。
新月见她闭眼睛的时候,瞳孔都散了,想来是已经不行了,太医上前为她诊治,也是一脸的担忧。
新月站起身来,她在这里又帮不上忙,所以准备离开,可还没走到门口,外间传“皇后娘娘驾到。”
新月只得站在一边,跪在地上等着皇后走了进来。
“新月?你来了。”皇后看见新月先是一怔,又想起太后今日召见了她,所以在这里见到她也是没什么稀奇的。
“是,娘娘晚安。”新月请了安。
“起来吧,这人都围在这里,怎么了?”皇后面容憔悴,也是身边的沈姑姑扶着,勉强过来的。
“娘娘,我们娘娘怕是不好了。”玫儿听了皇后的问,哭着回了话。
新月站了起来“刚才小女就在里面,太子妃娘娘,是…”
皇后听了,眉心只是皱了皱,此时屋里传来了一阵哭声,太医慌忙的跑了出来,见了皇后立刻跪下“娘娘,太子妃她,薨了。”
新月扶着皇后一起进去,她本不欲再进去,可是皇后一下子没站稳,就扶住了新月,新月也就只能和她一起进去。
只见刚才躺在床上的太子妃,此时脸上已经盖上了一块白布,胸口不再起伏,一条生命,就这样离去了。
伺候太子妃,东宫的宫人都哭作一团,而坐在床边的皇后伸手,摸了摸王氏的头发,一时触动了心肠,眼泪簌簌下落,哭了起来。
新月跪在一边,低着头,她的眼中干涩,嗓子也很痛,实在是哭不出来。好在一片哭声中,能容的她滥竽充数。
“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已去,还请皇后娘娘示下,我们娘娘的身后事,该如何办?”琴娘最先反应过来,跪在皇后身前,请示的问。
“昨日,本宫已经命内司为太子妃备下了,内司的人已经受到了消息,这会就到了,你们与内司商议着,定要打理好太子妃的身后事。她是个贞烈的,此番殉了太子而去,必定要把她的后事办成后世的典范。”皇后的眼泪,擦在她自己手里的帕子里,之后她的脸上,就再无一滴眼泪留下。
“娘娘,内司的人到了。”外间有人传话,皇后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位年纪四十多岁,头发梳的光亮,一身黑色宫装的女官,领着一群同时黑衣的宫女进来,给皇后请过安后,那女官开口“奴婢想请娘娘和新月姑娘,先移步外间,奴婢等要为太子妃娘娘换上敛服。”
皇后听后,点点头“新月,我们去前殿吧,陛下已经收到了消息,想来会过来看看的。”
“好”说着,新月就与皇后一并准备出去,谁知手被人死死拽住,新月一惊,没想到还会有人拦她的去路。
新月低头,看着拽住自己的,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玫儿。
她哭成了个泪人,此时跪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坠着新月,新月看着她双手拽着自己的翡翠镯子,新月怕她弄坏了自己的镯子,急切道“大胆”
“你害死了我们娘娘,还想一走了之。”玫儿听后,更用力的拉着新月的胳膊。
新月怒道“你们娘娘可是你们众目睽睽下薨逝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松开我。”
新月甩脱不开,而那个穿黑衣的女官上前,一把抓住了玫儿的一只胳膊,后面的那只手垫在她的肩膀处,玫儿立刻吃痛,手上的力气也好似化了一样垂了下来。
新月暗道这女官真的是不简单,但她现在自顾不暇,甩脱了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并无事,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疯魔了,来人,拖去刑司让她好好清醒。”皇后根本无心管这些事情,她跟新月一眼,对这丫头的关系,还不如自己手上的镯子。
“皇后,您身为后宫之主,居然包庇害死我们娘娘的人,你,你是何居心?”眼见玫儿就要被拖出去,她立刻大声的喊了出来。
此时,在这间内室里,不仅有东宫和皇后的人,还有前来帮忙的宫人,以及一些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人,玫儿这样喊出来了,皇后为了自己名声着想,就不得不听她说说了。
“娘娘,陛下和太后到了,正在前厅,要见娘娘呢。”外间传话,皇后知道,过一会皇上和太后也就知道这宫女吵嚷了什么。
新月见皇后变了心意,于是主动开口,对玫儿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你们娘娘,那你说,我是如何做的?”
“来人,把这个宫女绑了,带到前厅去。”皇后见新月一副坦然,开口对新月说“不好让陛下和太后等着,你且与本宫一起去前厅吧。”
“是”新月没有异议,如果自己此时走了,反而是更可疑的。
与皇后一起出了内室,新月听到了一声雷鸣,她抬头往空中看去,又是一道闪电,亮的人眼睛发痛,天马上就下雨了。
到了前厅,陛下和太后左右坐在正堂处,陛下见皇后过来,开口道“不必行礼了,太子妃如何了?”
“妾身已经让内司的人看着安排了。”虽然陛下这么说了,但皇后还是欠身行了一礼,新月也是如此。
平身后,新月走到太后身前,太后看见新月,勉强的笑了笑“来了,坐下吧。”
“是”新月等着皇后坐下后,才拘身,坐在了太后身侧的软凳上。
“陛下,母后,妾身有一事要禀告。”
“说吧”太后的脸色极差,有气无力的说。
“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玫儿出告新月,为杀死太子妃的凶手。”皇后为难的说。
“放肆,一个头脑不清的宫女,居然敢攀诬王公贵女,杖毙了吧。”太后抬了抬眼,就要发落了玫儿。
“确实如此,皇后,你竟会听这样的话。”皇上也觉得此话荒诞。
皇后见两位都这么说,正想把此事揭过,玫儿在门外就喊了出来“奴婢愿意以性命为保,听陛下,娘娘听听奴婢的话吧,我们娘娘死的实在是冤枉啊。”
“外面的人都死了吗?一个丫头都压不住,拖下去。”太后听了,摔了杯子,新月一幅惶恐状的站了起来“太后,息怒啊。”
“母后,这丫头一路来,喊了好几次这样的话,宫里不少人都听见了,若传出去,对新月的名声也不利啊。”
新月皱眉,没有说话。
“这样的话,如果隔着这么高的宫墙都能传出去的话,你这个皇后,也就不用做了。”太后拉着新月,让新月从新坐下。
“是,妾身知错。来人,发落…”
“娘娘,等一等。”新月飞快的把整件事情都想了一遍,还真是有些好奇,玫儿究竟要如何,把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诬在自己的头上,而她身后又有谁在指使。现在新月可以排除这间屋里的皇上,太后。皇后她更是不怀疑,所以,新月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敌人,而自己不知道她是谁,她要,查清楚。
“怎么了?”皇后没想到新月会主动叫住她。
“陛下,太后,皇后娘娘,小女行得正坐得端,不必把这件没风没影的事情,弄得好像是一件宫廷辛密似的,还请皇后娘娘,彻查此事,还小女一个清白。”说着,新月跪在地上。
“你这又是何必呢?”太后有些意外,这没有任何价值的事情,何必浪费时间。
“事关小女清白,还请娘娘做主。”新月不听,俯下了身子。
“既如此,查查吧,哀家和皇帝也听一听。”
“是”陛下掬手,应答道。
“既然太后应允,新月你也想要证明清白,好,那本宫就来做主审之人,新月,你先起来。”
“是”说着,新月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把玫儿带进来。”皇后令下,玫儿就从门外被推了进来。
玫儿的嘴已经被堵上了,呜呜的说不了话。
皇后开口道“本宫就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摘了口布后,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是再有什么不敬之语,立刻就将你杖毙。”
玫儿不住的点头,于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就把玫儿嘴里的布拿了下来。她怒瞪着新月,好似她真的杀了她的主子。
“本宫问你,你为何会指证新月,有何证据?”
“前夜,我们娘娘心中烦闷,带着奴婢自东宫内的荷池边遇到这贱妇,娘娘支开奴婢,与这贱妇在荷池边说话后,我们娘娘就精神恍惚,流泪不止,之后回内室休息,还装睡支开了奴婢等人,几个时辰后,就自己一个人,前往殿下的灵前,倒在太子棺前的时候,这贱妇就在近前,定是这贱妇,说了刺激我们娘娘的话,又在太子灵前做了什么。”
“那夜,你可见过太子妃?”皇后问。
新月点头“是,小女在东宫荷池的桥上,见过太子妃娘娘。”
“那太子灵前呢?”皇后又问“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天蒙蒙亮,小女自太子灵前守夜后,想离开回府。那时,晋王也在,他与小女一同出来,我们二人刚刚到殿前,小女正在跟自己的侍婢说话,就听到了殿里,又一声闷响,等小女进去的时候,太子妃就已经满头是血的躺在棺前,而后面的事情,皆有数名人证,毋庸置疑。”新月清晰的话那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那之后,一直到刚才,你都没有再见过太子妃?今日又是如何行径?”
“是,今日是太后召见小女进宫,太后处有客人…”新月就把今日从进宫开始,一直到太子妃断气,自己到这里的所有经过复述了一遍。
新月说着自己也有些疑惑,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立得住脚,说自己害了太子妃,这个玫儿为什么还是这么污蔑自己,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主子出口气,而非有她一开始想的,什么幕后主使?
正当新月出神的时候,陛下开口了“那,在荷池上,你与太子妃说了什么?可有说什么刺激太子妃的话?”
新月皱眉,现在看来,就连陛下,也对这件事情有了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