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儿一直由新月抱着,算是他的乳母嬷嬷来抱他都不松手,这小家伙沉颠颠,新月抱了一会儿,觉得胳膊特别酸,于是换了一个手,琏儿为新月在跟他玩游戏,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氏是有过两个孩子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新月的疲倦,于是体贴的说“新月,你坐在椅子上,把琏儿放在膝盖上会好的。”
新月仔细的听了,坐在了她刚才坐的地方。
一个转身的空隙,新月看到了站在人群以外的柴郡主,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新月想了想,宫里宫外都在讨论,说这位柴郡主,想要嫁给晋王殿下,所以只要有晋王殿下的场合,她都会跟来,如今自己抱着容映的孩子,这孩子又与自己分外的亲热,想到在自己的梦里,她也成了又一位的柴皇后,是不要与她结仇过多为好,想定主意后,新月把琏儿举了起来,递给柴郡主“小女见郡主一直在看小世子,郡主可要来抱一抱他?”
小李氏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柴郡主,见她已经走到了新月身前,不好太说什么。
琏儿因为被新月高高举起,所以手已经松开了她的脖子,这下被柴郡主接了过去,毫无防备,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哭,而是先有些慌张的看了柴郡主一眼。
柴郡主收紧自己的手臂,还算温柔的把孩子揽在自己的怀里,琏儿身上暖暖的,散发着小孩子独有的奶香,还软乎乎的,一向不苟言笑的柴壁君,嘴角也带着一丝微笑“这小世子,还真是沉甸甸的。”
众人的注意力要集中在了柴郡主身上,新月也趁这个时候松泛了一下,活动活动,因为不敢用力,又生怕太松摔了琏儿的胳膊,这抱孩子真的是一个技术活,需要反复的权衡。
就在这时,外间有人传话,说晋王殿下要进来给李,庄二位老夫人请安,话刚刚传到,容映也已经走到了门口。
从新月坐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他,他也在抬眼睛看到新月。
二人平时在众人面前都是毫无交集,私底下就是剑拔弩张。不过这一次的对视,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一阵很平和的面对,新月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容映也是难得的点了点头。
一位亲王在门外等着,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着静候,只有依然抱着琏儿的柴郡主,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嬷嬷准备上前,琏儿就在这时候哭了起来。
容映听见哭声就皱起了眉头,抬步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柴壁君正在勒着琏儿。所以满脸的不悦,对屈身给他行礼的嬷嬷说“将琏儿抱过来,别弄皱了柴郡主的衣服。”
“是”嬷嬷把琏儿接了过来,可他依然在哭,嬷嬷有些局促,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人求助,最后看上了正据着身子行礼的新月身上。
新月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柴璧君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但她好像也意识到了,琏儿为什么会哭,所以有些挫败的垂着手。
新月感觉有一双小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没办法,新月也只能把一直求抱抱琏儿,又接到了自己的怀里。跟刚才一样,琏儿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跟她告状似的,抽咽着,新月拍了拍他的后背才好起来。
而容映这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们身上了,而是拒身一礼“李老夫人,庄老夫人别来无恙?”
“王爷真是折煞老身了,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还劳烦王爷亲自来一趟,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李老夫人说着也是欠身一礼,客气的请晋王坐下。
容映坐在左下第一个位置上,原本那里坐着的是小李氏,容映倒也不拘礼,坐下以后对小李氏说道“以前怜月在的时候,常与我提起江家的及笄礼,说起今年是小妹怜心的及笄礼,我们当时还说好要一起来观礼。如今,怜月是没有办法过来了,所以本王就带着琏儿,一起来贺小妹之礼。”
新月微微皱起眉头,想起以往私底下,容映的冷硬的做派,而在人前他总是这样怀柔的样子,看来这江家对他至关重要,想起在自己梦里,这江家对于他的登位,可谓是,汗马功劳的存在,江家的小妹,也嫁进了宫,成了仅次于柴皇后的贵妃。想必也少不得容映这么殷切的邀买人心。
容映分出目光,看了新月一眼,一眼就看到新月皱着的眉头,虽没表达出不悦之色,但还是挑了一下眉毛。
二人再无交集,容映与李,庄老夫人还有小李氏等一些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准备离开,走时,想要嬷嬷带走琏儿,可是琏儿正稳稳的伏在新月的肩头,新月一直在出神,一侧头,还以为他这个安静,肯定是睡着了,却发现这小家伙正抓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玩的不亦乐乎。
“姑娘,把小世子给奴婢吧”乳母屈膝,想要抱回琏儿,新月想要故技重施,把他举起来,但是琏儿就抓着新月的头发,不肯松手,新月吃痛,“嘶”了一声,低声的对琏儿说“小世子,您该回去了啊。”
琏儿自然听不懂新月的话,只是将新月的头发,在自己的手指间越缠绕越紧。新月抿着嘴,对嬷嬷说“嬷嬷,咱们去后堂吧。”
“是”嬷嬷见新月站了起来,也就跟着她出来一道,谁知一道门外,一股寒风,迎面而来,新月生怕琏儿受风,就转过了身来,为他挡风,一不小心就撞在了容映的左胸口,然后失去了重心。容映一把就抱住了她。
新月听到了容映的心跳,一声声越来越急切,他抓住了后背,好似心间涌起万般情绪,最后归于了平静,新月后退了一步,怀里的琏儿依然的玩耍,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新月屈膝“多谢王爷,不然小女定要摔跤了。”
容映虽然没有回头,但已经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了,也与新月保持了一段距离“举手之劳,是本王还要多谢徐侯女保护琏儿,如此风大,还劳侯女出来一趟。”
“那小女就先告辞了。”说着,新月状做无事的往后堂走去。二人的坦然,到让伸手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知说什么是好,倒是小李氏对众人道“母亲,婶母,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各位移步。”
“走吧”李老夫人第一个抬步,其余的一个个跟了上来。
新月到了后堂,琏儿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把新月的头发紧紧的拽在了手里,新月笑了笑,摸着他的小脸,又从他的手里,一点点的救回自己的头发“琏儿啊,你竟与我这么有缘,此次见我,我身上都带着蝴蝶样的首饰,只是这幅耳坠就不送给你了,你一个男孩子家的,有这么多的首饰干什么,来吧,姑姑要走了。”
“姑娘,给奴婢吧”乳母见琏儿手里已经没有新月的头发了,上前拘身,从新月的手里,接过了琏儿,琏儿垂着一张小脸,新月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如此,新月又摸了摸他的脸“好孩子,姑姑走了。”
说着,新月就走出了专门为琏儿辟出的一件厢房,往饭厅处走去。
刚一出门,新月就看见十步外的容映,他从另一出门进来,对这里并不熟悉,只一个转身就能看到新月,新月皱眉,快走几步,走出院子,就看见刚刚进门,往饭厅走去的江扬。
新月见到他,如蒙大赦,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容映,此时见到江扬,二人就不必单独见面了。
“世…”新月抬高声调,随后改口道“将军。”
江扬听见有人叫他,顿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见正往他这边走过来的新月,就站在原地等着她,见她走近了,才道“徐…新月。”
二人都在称呼上出了错,不过因着无人听见,倒也坦然。
“将军,小女有些迷路了,还劳烦将军带小女回宴上。”新月将额间的碎发别再脑后,江扬听后点点头“我真要去跟母亲和伯母请安,走吧。”
“将军,晋王在那边”新月见江扬的步子,是往她刚才来的地方迈,如此二人定会遇见容映的。
江扬不以为然“那有什么,走吧,我送你。”
“是”想着有江扬在,容映应该就不会做什么其他的事了吧,想着,江扬与新月一前一后,往前面的院子走去。
“将军这是刚从校场上回来?”新月刚才没有在及笄礼上见到他,他也匆忙回来,定是从外面回来。
“那日自六宝斋,我不是让柴世子来我的麾下为兵,他闹着说等过了年再来。可今日他老子亲自押着他,再过五日就是年下了,都不让他在家中待着,这不,我应酬完柴王爷才过来,倒是错过了怜心的及笄礼。”江扬是个行动举止都很洒脱爽朗的人,说起自己遇到的事情,也是娓娓而来,不急不缓,听了很是舒服。
“无事,小女听庄老夫人说,您的贺礼三日前就已经送到了。将军实在是有心的。”
“哎,不说这些了,今日倒也劳烦你走这一趟,快过年了,你在庄子里,倒也不少需要你忙碌的事情吧。”
“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我是第一年在那里过年,确实有些慌忙,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东西紧缺了,这不,我今日除了来参加怜心姑娘的及笄礼,一会还要去西市买些东西。”
江扬听了,点点头“我一会派两个小厮给你,若是买了什么重的东西,尽管使唤他们,再让他们把你安全送回家。”
“倒也不必了…”二人正聊着,而容映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江扬的武艺甚好,如此近的距离才发现容映,也是让他自己有些惊讶,但随后就恢复了常态,掬手给容映行礼“见过晋王。”
“江将军免礼,这是刚回来?”容映眼睑下垂,眸中大雾弥漫,像是生了气,此时却发不得。
“是,刚从校场而归。王爷一个人,要去何处?”江扬直起身子,看向容映。
容映定睛看着他“本王刚从后院厢房看过琏儿,此时倒有些迷路了。”
“真是巧了”江扬笑着指了指新月“这丫头也是迷了路。”
“丫头?本王不知,江将军何时有个这么大的丫头了。”容映出言,带着三分讥讽,谁人不知新月和江扬二人在议婚,自然不会拿二人的年纪开玩笑。
“江将军,乃是小女父亲好友的弟弟,与小女,自然亲近些。前面的路小女已经知道怎么走了,就先…”
“哎,所谓送佛送到西,江将军还是与本王一起,把徐侯女送到饭厅吧,万一徐侯女再迷路,摔倒了可如何是好?”容映最后一句似从牙缝中挤出,新月抿嘴,咬着牙道“多谢王爷美意,不用了。”
说着,新月抬步向前,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来寻自己的翡儿,二人一道往饭厅处走去了。
走到饭厅,陈氏已经等着新月了,而且在自己的身边为新月留了位置“来,坐这里。”
新月不好推迟,于是便坐了过去,刚刚欠身坐下,陈氏就问“怎么去了这么久,马上就要上菜了。”
新月笑“原是去去就回的,只是新月不太熟悉这侯府,走错了路,不过刚好在院门前遇到了江将军,是江将军带新月过来的。”
“当真?那真是太巧了。只是他人呢?”陈氏抬高声音,又吸引了一番人群的注意力。
正说着,外面传话江扬过来了。
“伯母,母亲,你看都快成一家人了,两个人还是避嫌,刚才新月在院中迷路,扬弟都被把她送到门口了,这还分开进来。”听陈氏说完,庄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自从自己的二儿媳去世后,何时见过江扬对那个女子如此殷切。
正说着,江扬走了进来,拘身道“给伯母,母亲,各位嫂嫂请安。”
“快进来,怎么来的如此晚”小李氏笑着,让人备了椅子,江扬拘身谢过才坐下,解释道“军中事忙,所以有所耽搁。怜心啊,小叔给你道歉,不过我听母亲说,你很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是啊,是啊,叔叔送给怜心的小马,怜心最喜欢了。”说起礼物,坐在另一桌上的怜心就掩饰不住的开心了。
“可不是小马了,三岁,今夏就成年为成马了。你定要勤加练习,在这段时间驯服好它,这样它才可认主与你,一直驮着你。那可是匹很漂亮的马,到时候带去你夫家,也让你的夫君抬着头才能看到你。”江扬很是喜欢怜心,送她的及笄礼物和他自己的亲侄女是一样的。
“扬弟,你就由着她野吧,好好地女孩子,骑马多不成体统啊。”小李氏虽然这么说着,但见女儿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忍苛责。
“嫂嫂,你这话说差了。咱们大聖立国起,就有位在马背上的皇后,张皇后更是身怀太宗六个月的时候,还驰援太祖。说起来,女子骑马,还是从那时传下来的规矩。”陈氏自己的女儿也是喜欢自己的马儿喜欢的不行,就算是嫁人了,还是每月都要去跑马。
“这话说得对,女孩子会骑马,权当锻炼身体了。”李老夫人也很是认可,她就是个骑马的好手。
庄老夫人也点点头,见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有些放空的新月,问道“新月可会骑马?”
新月点点头“会一些,幼时与珊儿,瑶儿两位妹妹,一起得姑丈教习的。只是骑得不好,前些日子,还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根肋骨。不过,这骑马虽然危险,但更是激发了小女,练好骑术的打算,等着养好伤,定去马场勤加练习呢。”
“新月姐姐,到时咱们一起去。”怜心本以为新月会说骑马危险,但最后听她这么说,加深了她对新月的好感。
新月听后点点头“好,到时候咱们比一场。”
“姐姐的马是什么品种?”
“是敦马。”新月笑着说。
“哦,敦马?梁国的敦马?”这么一说,倒是引得江扬的兴趣“你一个女孩子,竟骑的了这么高大健硕的马,不错,不错。”江扬不常称赞别人,这接连说了两个不错,倒显得反常。
“有什么说法吗?”庄老夫人专门为二人创造说话的机会。
“这梁国的马,源自他自最北的寒地,只育培之初,就专门驯养那些鼻腔长,鼻翼肉厚的耐寒的马,这种马训成后,身材高大,身上的肌肉均匀,耐力极强,跑的又远又稳又快,是上好的战马,当年徐大哥就有一匹,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亲自俘获的,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求着他给我们找一匹,我现在的坐骑就是徐大哥那匹马的后代。”
“我的也是”新月听他提起了自己的父亲,笑了笑,随后忍不住心中的难过,笑容实在稳不住了,这被江扬看在眼里,有些惭愧的说“哎,看我说这个做什么。”
“好端端的说话,倒引得新月不开心了。伯母要罚你。”李老夫人在新月的印象里,是不怎么看好自己的,这突然说话,新月一时还拿不准她要做什么。
“是,侄儿愿意领罚。”说着,江扬站了起来。
“祖母,罚叔叔带我们去跑马,去跑马。我也见一见新月姐姐的敦马,又没有小叔叔说的这么神奇。”怜心拍着手提议道。
“既然今日你的生辰,那便听你的。”李老夫人看向江扬“扬儿,你可听到了?”
“这,侄儿每日都要去校场,哪里有时间啊?”江扬想要推脱。
“今日是封印的日子,自今日起,一直到十六,朝中休假,你们大营也训练减半,自然有时间。”庄老夫人立刻出卖了儿子。
“好啊,你连你伯母我都敢糊弄,那就罚你这个了,带着新月,怜心去跑马。”
“是”江扬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疑惑这么出卖自己的,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
新月垂头,这一事为了,一事又起,但既然和江扬说好了要做这场戏,那就如此了。
“太好了,到时候,小叔叔带着恒弟,他定还骑不得大马,我要看他是怎么出糗的。”
“你恒弟骑得比你好多了。”恒儿是江扬的独子,新月上次在上清宫外的路上见过他一次,十岁的孩子,骑在半大的马上,有模有样的。
“都去,都去。”庄老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此时外间有人传话“二爷,前面二位侯爷和大爷都在等您过去开宴呢。”
“哦,我这就过去”说着,江扬拘身,对一众女眷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江扬走路极快,颇有武人之风,不一会就走出了宽敞的饭厅。
陈氏见新月还在盯着他看,低声的问新月“新月,咱们说个悄悄话,你只管只说,觉得扬弟如何,是不是要比那些轻浮的小子好多了?”
新月看向了周围的夫人们,都在装作无意的,却支着耳朵在听,这哪里是什么悄悄话,但是新月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但不能太露骨,只得轻轻的点点头“新月觉得,还不错。”
“既觉得不错,那就好好地相处。想来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扬儿的性子,绝对亏待不了你。”李老夫人安耐不住的说道。
“大嫂,您说的这也太直白了吧”庄老夫人见新月把头低下,羞红了脸。
“都是一家人,当然是直来直往的好,新月,你说是不是?”李老夫人流露出自己果敢爽快的一面。
新月低着头,那里还敢在说话。倒是引得李氏一阵笑“不错,不错。”
“母亲,婶母上菜吧。”小李氏见众人愉快,适时的询问道。
“来,上菜吧,今日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就要吃些好的,多吃些。”庄老夫人心里也高兴,对李老夫人说道。
话音刚落,在众人的笑声中,婆子侍女们就捧着做好的饭菜,鱼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