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岂是你横加干预便能干预的
文琪道:“背过身去,说一些你母亲开心的事儿,放心,你母亲没事,她只是活在自己死亡的情绪里不愿出来。?燃?文小?说”
施仁乐看着文琪,身子未动。
文琪推着施仁乐转过身去,拍着他的肩膀道:“说些记忆深刻的”,怕他再说些忏悔的话,这女子直接就背过去了,叮嘱道:“你那些叽叽歪歪的话先收着,哦,要是心里实在难受可以只说给自己听,现在拣着开心的说,还要我教你吗?”
施仁乐懵懵地说了声“哦!”
稳住施仁乐情绪后,嘀咕了一句,本公子连整治你的心情都没有了,还想怎样,手不停地向百会、大椎、命门施针。
“....娘亲,胡夫子又夸我了,说我聪明,解读文章解读的好...”,就在施仁乐又哭又笑的讲述当中,女子再次睁开了眼,这次眼里多了几分生气。
文琪也舒了口气,取下银针,给女子合上上衣,放平身子,对施仁乐道:“可以转过来了。”
阿乐转身看到女子睁着的双眼,满眼激动,扑倒女子怀里,握住了女子的手,失声痛哭,泣不成声...嘴里断断续续:“娘亲!阿乐怕以后再也听不见娘亲的声音...”
文琪郑重交待:“这几日不要再刺激你母亲,否则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就在母子两人续情时,文琪走出屋内,与施姜交代病人要注意的事项...
鄣郡
长长的行军队伍从吴市向沿海的柳庄县迁移,傅淳的皇家侍卫已回京复命,只留下千余人相护,加上鄣郡调过来的兵丁,约八千余人。
两人抬着的一副担架上,趴着一名身穿布衣的魁梧男子,正是邱榛,邱榛倒抽了口凉气,手摸向臀部,“哎呦”了一声,大手锤向担架,担架向下陷了一下,抬着担架的两人咬了下牙。
“停,停,老子身子都僵硬了,脖子都转不动了,把我翻过身来,休息一下。”
担架就横在了马路上,邱榛翻了个身,阳光下,眯着眼,活动了下脖子。
后面队伍只好停足不前。
不一会儿,骑着骁驰的傅淳踩着马蹄印就过来了,唇角向上一勾,无甚表情,手执马鞭向担架挥去。
躺在地上担架上的邱榛,捂着屁股滚了个圈,一个翻身跳着脚就起来了,担架成了个稀巴烂。
邱榛早忘了什么身份,抓住马鞭的另一头,一手捂着屁股,瞪着铜铃眼看向傅淳:“殿下这是何意?”
正要向回收马鞭的傅淳停下了动作,居高临下的看着邱榛:“你耽误了行程!”
邱榛脸上已有怒容:“殿下这是存心给邱黑子过不去了,您老若要折腾,大可自己折腾去,您看我这副伤残样,何必非要带上我这个拖累”,说着大手用力欲夺马鞭。
傅淳唇角一勾,手上用力,收回了马鞭:“本王要让你知道该如何看守沿海,这次定叫你无言找措词推诿责任!”
邱榛脱掉上衣,大手一绕向下甩去,又摸了把屁股,嘴里吐出个“呼”,瞪着铜铃眼,抡着拳头向马脖子砸去,傅淳从马上跳下来,生生接下了这一拳,骁驰嘶鸣一声。
傅淳用头蹭了蹭马脖子:“不用担心,上那边等我去。”
看着邱榛:“今日让本王来领教领教邱将军的风采。”
此时邱榛才反应过来对面的身份,退后了一步:“是殿下你逼我的,可不是邱某犯上。”
傅淳唇角向上一勾,似笑非笑:“怕了?”
邱榛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在唇上一团乱胡子上,一副军痞模样:“伤着殿下了,可不许用身份压人。”
“尽管放马管来,本王赎你无罪。”
两人赤手空拳过起招来,屁股疼不疼早就忘了,不一会儿两人滚打在地上,双双掐着对方臂膀,邱榛打得酣畅淋漓,傅淳接的面不改色...
一旁的何长史跺着脚,焦急的喊着“住手”。
周围的士兵有胆子大些的围观过来。
半个时辰后,邱榛歪坐在地上,嘴里呼着粗气,一手捂着屁股,疼的又跳起来,嘴里“哎呦”了两声,伸出粗手低着头摆了摆:“不打了,不打了,再打我这屁股真要开花了”,瞪着周围士兵,“崽子们,看什么看,去去去,要不吃俺邱黑子两拳!”
围着的士兵各归各位。
傅淳哼了声,收回了手:“四十回合,能在本王手下走上这么多招的,身子骨岂只是硬郎,别再传出哼哼唧唧,做些耽误行程之举,若有下次,军法处置”,说着,手执缰绳上得马去。
邱榛喊着:“我的担架怎么办?我还没大好!”
前面传出傅淳的话音:“随军步行,以将军虎虎生风的拳脚来看,走到柳庄县,不在话下。”
邱榛哭丧着脸,无比后悔比什么拳脚,坐在地上“哎呦”着耍起无赖来。傅淳掉转过来马头,手执马鞭在另一手上敲打了几下,嘴角抽动,看向邱榛。
何长史拉住了骁驰缰绳,劝走傅淳。
与邱榛交谈起来...
傅淳看了眼何长史,向队伍前面骑马而去,想起了那个少年青影,朱唇一张一合似在眼前,晃了晃脑袋,忍不住喃喃:“你在何方,若你在,当如何”,惨然一笑,“现在不定在哪儿潇洒人间呢?早不记得本王了,你这个骗子,不曾记起,何故来招惹我,宁愿这一生不曾遇见过你”,眼神晦暗不明。
骑在一旁马上的吴孙看着傅淳走神的模样,恨恼那个少年,长的一副妖孽模样,很不客气地诋毁文琪:“那个沈文琪,除了长了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外,一无是处,嘴上没毛,做事不可靠,巧言令色之徒,瘦弱无骨,哪有一个男子汉的样子,入得朝堂,也不过是位钻空子的奸佞小人。”
傅淳道:“闭嘴”,从怀里掏出那个玉环,“把他找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需要他!这也是他答应过我的。”
“王爷!”
“你去不去,若不去,就回京都吧,还调不动你了!”
吴孙连忙从马上跳下来,头触地跪在地上:“属下僭越,属下不敢。”
傅淳已骑着骁驰扬长而去...
青梅小筑
文琪再次进入小院时,施秋松已搬至别的小院。
暖阳斜影,院中躺椅上躺着一位枯瘦的女子,头发散着,几根银丝。
冷风吹起,蓬松干乱,身上搭着一条暮色沉沉的棉絮被子,眼中无神,看向天空飘着的几朵白云。
屋檐下的彩色羽鸟蹦蹦跳跳,欢快地啾啾着。
院中的女人静静躺着,了无声息。
施仁乐这几日都未入学堂,从东厢房走出来,手里提着食盒,走到母亲身旁,对女子轻言细语:“外面风大,娘亲,还是移步去主屋可好?”
女子轻轻摇头,目光呆滞,好长时间说了一句:“阿乐,我喜欢看天空中的这一片蓝色”,声音干涩。
“我喜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心里很踏实。屋里暮气沉沉,躺在床上,我听到只是自己的呼吸声。”
女子遥望远方,轻声吟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阿乐皱眉道:“娘亲,不要再吟那些破诗了,
阿乐只要母亲能快乐地活着。”
女子听后没有什么反应,还是眼神涣散看着天空,眼中微微笑意,还有湿意。
阿乐眉毛紧缩,拿出食盒中的一碗清粥,盛了一勺,放于女子唇前,轻声道:“娘亲,喝一口,你喝一口,阿乐就会心安。”
女子只是机械地张开了口,咽下那口清粥,不一会,头一侧,又把刚才喝的清粥全给漾出来了。
阿乐焦急地喊着:“娘亲,娘亲。”
触景生情,文琪想到了自己的娘亲,看过娘亲的手札,应是位刚烈傲骨的女子,也不知为了什么,身份沦落至此,恨她也怜她...
文琪走上前,绕至女子身后,轻轻抚摸着女子头发,从怀中掏出一把木梳,轻柔地给女子顺着头发,轻声道:“夫人心中勾画的那个人,只能是一个美好,美好的东西只能留在记忆深处,闲暇时翻出记忆,淡淡一笑也就算了。
人不能只活在自己构造的情绪里,眼前虽然不尽人意,可是很踏实。
人活在世上,又有几个活得随心所欲。
夫人之前的生活很优越,这已比穷人家的孩子,不知要幸运多少。
夫人何不想些开心的童年童趣。
想想颍川郡的双老,如何给你撑起一片蓝天,让你活的少年恣意。
想想阿乐,你们又给了阿乐多少快乐。”
说到这里女子微微抬了下下颌,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文琪。
文琪继续道:“夫人一身傲骨,可曾真正做到视他为路人。
七情六欲,除了男男女女,还有六情,难道都抵不过这男女之情。
羁绊之情填满了全心,哪里还能容得其它?何不把心放空?
放眼天下,山山水水,就如这天空的蓝色,也会会心一笑,自然之美,何不踏足前行,方不枉此生。
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十多年的大好年华,青春易逝,用在这种事上,文琪甚觉不值,不如把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与其盯着一个父亲该做什么,何不想着把自己的那份爱完整地给阿乐,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
更何况他人的一生,他人的观念,岂是你横加干预便能干预的。”
女子抬起头,眼中露出错愕。
文琪眼神落寞:“不瞒夫人,我四岁丧母,深夜梦回,伸手去触及娘亲的脸,都是一个泡影,心中空落。
文琪所愿,不过是那个背影有一点温度,而不是虚无飘离,我的喜怒哀乐讲给谁听,哭给谁听,那个最该听到的人,她在哪里?文琪又该去恨谁?
看到阿乐,我心有所感,如果言语不当,夫人还请见谅!
在文琪看来,阿乐所要的并不多,只不过你能活着,见证他的成长,他的快乐,他的努力,他所有的一切一切...
夫人要做的不过是陪着一个孤独的孩子慢慢成长,这是一个母亲的快乐。
文琪最看不上那些只知生养,只知从孩子身上找补自己所需要的天伦之乐。需要时放肆自己的溺爱,不需要时就诸多借口,弃他而去。
根本不知道一个母亲所要承担的责任,生下他,就要负起责任,这是一个母亲要做也必须要做的,夫人怎么可以撒手不管,做一个自私的人,这又与你口中所不齿的人又有何区别?”
施仁乐怔怔看着文琪,听着文琪所说的解劝之语,跪在母亲脚下,手紧紧攥着母亲的前摆,眼中满是热泪。
女子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施仁乐,仰起脸,嗓音哽咽,又惨然疯笑:“难道一个父亲就可以撒手不管吗?娃子,你知道些什么,救了我,就可以在这里肆意评价,肆意指点别人的人生吗”,笑得让人心里揪疼、怜悯、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