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信有用,快点儿。m.”
“马上相逢无纸笔……”陈吟诵道,就算写了,往哪里寄呢,眼角湿润。
“凭君传语报平安。”
有模有样一字一字跟着念的皮小六转着脖子,眼前划出一十四个字的笔画,目光炯炯,好像已经看到陆钺见信时震惊的神情。
这世上有人走不到的地方,但是风筝可以,陆钺认得皮家风筝的记号。
阮家西府大门前远远站着一人,陈捅身边人一下,眼神中有超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异常警惕。
“小六,那个人在观察三小姐的家!”
哪个贼心大的,皮小六撸起半截衣袖,三步并作两步,不等陈只身一人冲上前去。
他双手叉腰,扬起慢慢变得尖细的下巴,大马金刀往府门前站定,似在宣告这座府邸已有主人。
穿一身暗蓝水纹纱袍的人没看见他,目光从府门上移开,看见陈四平八稳走过来,开口问道:“读书人,这可是阮家的宅子?”
陈不傲不卑,指着皮小六只道:“他家的。”
皮小六听他似笑非笑的问了声“是吗”,抓着身上新做的衣裳抖了几抖,“看不出来吗?”
爹娘姐姐都夸奖他最近瘦了几两,可也不至于因为少了几两肉就看不出他很富态吧。
男子忍俊不禁,单手握拳抵唇道:“看得出,小公子可否让我在府上借宿一晚?”
陈破天荒的在皮小六面前露出难得的笑容。
尽管嘲笑、作壁上观的意味更多,皮小六还是勉强接受了。
看一个几乎被大家认定命带华盖的书呆子笑,几率等同于见铁树开花。
“不,不好意思啊大哥哥,我爹娘可凶了,知道我带不熟悉的人回家,会张开血盆大口吃了我的,嗷呜!”
皮小六舒展双臂,想象山林里的狗熊们觅食的动作,尽量做到声情并茂。
陈拆台道:“你爹娘是狼还是狗熊啊,睁着眼说瞎话。”扭头颇有几分侠义对男子道:“小六的父母最是好客,大哥哥今夜可以留宿”
“只是留宿的地方不在这里!”
再不拦住陈,皮小六觉得这万年被坑的最佳人选非他莫属,笑呵呵没有感情说道:“这座宅子最近在翻修,暂时不住人,大哥哥不如随我去令一处落脚?”
身后的府门突然发出吱吱嘎嘎老旧又难听的声音。
这里已经快一年不住人了。
陈乍见里面出来的人,身旁皮小六率先叫出了声,“香巧姐姐,你怎么在?”
香巧笑容温柔,伸出手分别在两个娃娃头上摸了几下。
待抬头看向阶下站着的人时,香巧及时收回手,恭敬却又疏离的屈腿见礼,“秦大人安好。”
“谢夫人有礼。”
刑部侍郎兼平阳府守备的妻子,当得起他一句“有礼”。
香巧面色一白,经过令阳长公主府长年的训练,她早已经学会了顷刻间调整不适当的情绪。
“秦大人第一次到平阳,怎么说谢大人都得尽些地主之谊,若是大人尚未安排落榻之地,不如屈尊暂住府衙,我们夫妇二人亲自作陪,与大人赏玩平阳风景?”
原来他是官啊,香巧姐姐是知府夫人都怕他,一定是十分厉害不好惹的了。
皮小六悄悄拉陈的袖子,“听说当官的记性都很好,你方才骗他。”
“官难道没有好坏吗,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心里也有些担心自己会否触怒了这位高官,出声安抚同窗,也是安慰自己:“我们是孩童,不知者无罪。”
“本官就不去叨扰谢大人与谢夫人,作那没眼力价的人了。”秦阶目光扫过两脸惴惴不安的小人,“这是阮家的宅子吧,听说如今正空着,本官卖个官威权且在这里暂住,不知可否?”
香巧心头猛跳。
秦阶饱含忧伤缅怀过往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师傅在世时,本官没能传达感恩之情,如今想来睹物思人,却连一宿的机会也没有。”
中秋快到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让香巧一惊。
秦阶只在府里住一宿,不会为了要找某样东西凭空出现在这儿,兴许真的只是为了悼念故去的大将军。
“我这就去着人扫出一间屋子,秦大人不如先到府衙小坐,谢大人有好些事想要向大人请教呢。”
“好,请!”
短短两个字,随时可变幻的神情,皮小六和陈已然目瞪口呆。
这就是高高在上,睥睨下属的典范麽,这样一比,秦大哥哥好像胜过徐二公子一丢丢。
他干嘛要拿徐二公子和秦大哥哥比啊,三小姐值得更有趣的人呢!皮小六摸摸头,傻笑。
陈被皮小六推着往家的方向走,惘然出神。
他就是阮大将军的徒弟,曾一战成名的南疆小将啊,听说秦大人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了南疆,在此之前已经熟读了不下百部兵书。
文章强人心,兵武强人国,同样是救过之道,何不择一条热血沸腾的路?
……
“能救吗?”
阮妙菱倚在窗边,湿润凉凉的风将她鬓边的一缕秀发吹的凌乱,粘在额头和眉眼间。
守在门外的承平王、承平王妃不如她面容镇定,扣着双手,想进来却担心孟浪的举动会让神医不悦,彼此似监督也似鼓励的执手而立。
东方亮径直走出去,一个眼神都不肯漏给阮妙菱。
叫你骗,本神医好歹一代名医,岂是你个小丫头片子能左右的!
“神,神医,我儿如何了?”承平王妃一见东方亮,眼泪控制不住刷刷掉下来。
儿子告诉她只是演戏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拿刀子扎她的心肝啊!
“世子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快办吧。”
许是看王妃哭得揪心,东方亮语气缓和下来,“王妃还年轻,王爷又身强力健,商量着再要一位世子吧。”
“您这句话更没良心。”徐元跟在他身后,毫不留情批驳道。
“总比某些扯谎精有良心,本神医操劳一宿,口也渴了,肩也算了,连半点眼力价都没有。”
阮妙菱阔步紧随,“眼力价得对有能耐的人才管用,某些自大狂连个小病都治不好,大哥不说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