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今日都是徒步走来,没骑马,此时天上飘飘扬扬的又落了雪。
离城门越近,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陆昂走在洛明真的左侧:“二弟,趣风楼,是故地重游?”
洛明真挑挑眉,已经不再惊讶陆昂精准的洞察力:“你怎么都一猜一个准呢?大哥。”
“哈哈,因为爷我世事洞明啊。”陆昂说道,“就冲你不认得趣风阁,就知道你很多年没有回过京城。”
看来自己真的是漏洞百出啊:“对啊,很多年。”
“你,为何想去那里。”陆昂边走边侧头过来看洛明真。
为什么想去?因为那里是原来的洛明真去过的地方,是那个人带着满腹心事登上那座高楼看了一夜的地方。
她也想身临其境去感知感知看到底是什么感觉:“以前去过,想再去感受感受那风劲。”
“果真是赏风的?”陆昂有些不信。
“不然呢,趣风楼。”洛明真半笑着用眼角朝他看了一眼。
这个拽拽的神情让陆昂乐了起来:“那你看出什么趣味来了?”
“这风,够猛。”
陆昂绷不住了一通直笑。
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笑,问道:“二弟今日是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无趣得紧呐。”这一声‘二弟’,这么听了一会儿,洛明真才有了些实感。
自己真的和今天才认识的陆大爷结拜了。
这事儿还真是糊里糊涂的。
不过……洛明真转头瞅瞅自己这大哥,砸吧下嘴,又扭头继续走。
结了就结了罢。
毕竟主导权压根儿就不在自己手上啊。
这还沉浸在自己的迷思里的洛明真被陆昂突然伸过来的手抓住手腕,不明就里的侧头望向停下脚步的陆昂。
后者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眉头一皱。
随后拉着洛明真偏离官道往侧边的小路走去。
“去哪儿?”
“别出声。”陆昂回了一句,便只顾拉着洛明真往里走。
洛明真看着陆大爷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脸蛋那么嫩,这手却看到一道道旧伤,有些是刀剑留下的痕迹,有些是……皲裂。
还真是一只不讨喜的手。
但是她却一点也不讨厌。
这是一只上过战场的手,保家卫国的手。
真实,可敬。
“再不下来爷爷我就不客气了哈!”一道狰狞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
“你动动看。”这是一道该怎么形容的的声音。
太过于凛冽,以至于洛明真听到的时候心里都不可控制的颤了一下。
“你小子敢小看你爷爷!上——!”那道狰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哼,你死期到了,废物。”轻轻吐纳的字眼,带着同样冷冽的温度。
“弟兄们,上!”
“你待着别动。”
洛明真听到陆大爷这一句话,将目光从那辆背对着他们的马车和那围成几层的劫匪身上转过来。
可她还是只赶得上看到陆大爷一晃而过的衣裳颜色,再定神,陆昂已经踹开了一个匪徒。
这速度……赶得上秋实的了吧……
陆昂踹开几个劫匪直奔车门:“公子,请莫伤他们的命!”
车里的男子刚刚的语气一听就是个高人,这些个小啰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简直没眼色。
那句“你死期到了”才是令陆昂忍不住出手的原因。
杀人,也是太过了。既然碰上了,还是给这小子提个醒吧。
这种劫匪交给官府就好,皇城底下自有府衙差办。高人一听就不是本地口音,碰上一伙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劫财啰啰,可能背后也有点什么原因,还是提醒一下高人不要平白惹祸事上身,手下留命才好。
边上的劫匪都呆愣了几秒,怎么?来了个自家的?
“你……!”陆昂看到车上端坐的人时,眼珠子都要惊掉啦。
“我怎么?”周明扬冷若冰霜的眼神落在了陆昂的身上。
陆昂被这眼神冷不丁冻了一下。
周身的富家气派里散发着浓烈的冷酷无情,虽然都长同一张脸……陆昂朝洛明真藏身的地方投去一眼。
这个才是真的周明扬。
是个狠角色啊……可千万别让他看到洛明真那张脸才行!
陆昂惊得快速回神,一脚踹晕一个边上的劫匪:“总之皇城脚下自有王法,公子当心。”
说完便快速往洛明真的方向奔去,顺道收拾了几个挡路的劫匪。
得赶紧带着洛明真跑才是!
“阿实!我们这是快到京城了?!”
今日要在符离县驿馆歇下,天色还早,秋实拿着剑往外头走去,听到阿福一路跑来的声音又停下了脚步:“是啊。”
“那长江黄河我们都过了?!”阿福满脸惊诧的追问。
“是啊。”秋实回道。
“怎么就过了呢?!我都没有发现……”亏大发了,亏大发了!
居然没有亲眼目睹长江黄河!
“你今儿个还去找阿于吗?”秋实捋了下剑柄,问道。
“不去了,自己看看书复习复习就行。”阿福还没回过神来,满心遗憾。
“琴曲有点进步没?”秋实垂下手,准备在这驿馆找个地方耍几套剑法活动活动。
“有点吧,阿于说到京城后再专门练,现在将别的都抓紧看看背背熟悉透先。”阿福说道。
“我出去练会剑。”秋实说着就走了去。
“我也去!”阿福紧跟着蹦蹦哒哒的跟在秋实身后。
“外边可冷了……”秋实打量了阿福身上的衣物,目测是穿暖了,才一点头,“嗯,一起去。”
“太好啦!今天自由啦!”阿福将那些糟心的难题都抛到脑后,让她放松一下吧,太累了啊。
“我来了这儿之后才亲身感受过雪呢,真神奇。”阿福看着满眼的白,忍不住感慨。
“很冷吧?”秋实问道,她知道阿福怕冷。
“放心,我虽然怕冷,待会我也在一旁运动运动就暖和啦。”阿福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况且我出来也想透透气,整日不是马车就是屋子里,太压抑了,让我出来喘口气吧啊——”
说着就踩着雪小碎步雀跃了起来。
“小心点蹦跶。”秋实不忘提醒。
“好!听长官的!”阿福回身立正给秋实行了个军礼。
“你还真能闹。”秋实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姿势,倒是觉得显得阿福很精神。
阿福也不回答,照样一脸傻笑蹦跶着,东一脚踢踢这雪,西一脚踩踩那雪,一路就没消停。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阿福在做印象里残存的不知道是第几套广播体操。
秋实已经习惯阿福这副样子了,也不看她,只在一旁气定神闲的专注自己的一招一式。
一时间两个人就都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默契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
但是从未见过阿福这副样子的陈星渚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惊讶。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今日本是不能出来的,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可他迫切的想当面和阿福道谢,于是趁着小厮不注意偷溜出来看看能不能碰见。
没想到还真是碰上了。
只是,阿福简直就是刷新了陈星渚脑海里对姑娘的定义。
看着阿福一路异于常人的闹腾,之后又舞起来这一套一套的,和旁边一起的姑娘相比,不是一般的怪异。
这……要说是乡村粗鄙之地来的,可普通百姓他也不是没见过,哪里的姑娘家也不会是这样啊。
觉得新鲜持疑的同时,陈星渚的心里的天平隐隐的还是倾向了这个举止怪异的姑娘。
阿福首先看到了朝她们走过来的陈星渚。
因为昨天还闹过那么紧张的一出,所以阿福少有的记住了这张陌生人的脸:“啊,是你啊,还好?”
“嗯,昨日多谢姑娘相救。在下陈星渚,敢问姑娘如何称呼?”陈星渚有点紧张。
“杨瑞福,那个,田秋实。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终于能说道说道这句话了,感觉自己牛气哄哄的,真是舒坦。
“这个是小小谢礼,望杨姑娘和田姑娘收下,到京后再备大礼相谢。”陈星渚将怀里的一个白色布袋递到了阿福的面前。
“客气了,真的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这么挂在心上啊。”阿福有点吃惊,这一大袋,看着挺重的啊。
“公子客气。”秋实也收了剑势,走了过来。
见陈星渚涨红的脸,怀里抱着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站在她们面前踟躇着说不出话的模样好生可怜。
阿福的脑海里浮现了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时候接受也是一种美德。
“好吧,给我。”阿福接过来,确实很重,放地上打开袋口一看,“哇,哈哈,居然是苹果,还真是难为你了。”
阿福拿出一个就放嘴里咬,“居然没结成冰啊,太有诚意了!”
陈星渚听到阿福说他有诚意,不知怎么的,之前的惴惴不安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喜欢啊,礼物送对了。
“谢谢啊,陈星渚。”阿福一张笑得眉眼都要挤成一团的脸还没舒展开就突然画风突变,皱得更厉害了,“哎——”
秋实的脚不动声色的踢了一下阿福的屁股,笑着对陈星渚说道:“谢过陈公子。”
阿福站起来向秋实耸耸鼻子,又朝陈星渚看去:“谢谢你啊,这个很好吃,我很喜欢啊。你要不也尝尝?”
“不用……了……嗯,谢谢。”陈星渚看着阿福在认真的挑着,心里一暖,应下了。
“哪来那么多谢谢,来,给你挑个大的,不对,要顾着身子,还是吃个中等的好了,这个应该甜,你尝尝。”阿福挑到满意的了,拿着那个挑好的站起来笑着递给陈星渚,“这是洗过的吧?”
“嗯,洗过。”陈星渚小心接过,也放嘴里小小的咬了一口,“甜。”
这果子是他让小厮出市集里买的,回来后每一个都是他亲自用温水洗过擦干的。
他心里隐隐觉得阿福不会喜欢金银之类的东西,这一路的赶路也没什么时令水果吃,北方这苹果,他曾经吃过,觉得滋味难忘,想来她应该也会喜欢,便托人给买了进来。
果真是喜欢,也甜。
阿福又递了一个给秋实,秋实却说要练剑,待会再吃。
“这里风大,我们去那屋檐下避避风说会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