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今早的事,宋思明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那日被温娘从街上带去徐府一趟后,温娘说什么都要将宋思明从驿馆里接到徐府里住下。
这住了几日,每日里都是和徐善之来博文馆里温书。
宋思明也渐渐的习惯。
只今早,徐善之迟迟未出来,她在徐府门前等了好一会儿,不得已便去了徐善之的院里看看。
本是只想在院门前让小厮去通传一声,可那小厮说什么公子病了,便急急的跑了出去。
宋思明以为是出了事急急跑进去看,看到徐善之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以为是晕过去了,急忙摇了几下,又去探了他的前额。
当她的手覆上徐善之的额头时,他便突然睁开眼睛冲她笑了起来。
这一吓,她便气了,一个人径直往博文馆来,而徐善之也一路追了过来。
见他也一路赔礼道歉的过来,宋思明也不想为难他。
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整治整治这个家伙。
“那好,待会儿我考考你,你若能都答对了,这回我便不计较了。”宋思明脸上带着笑,扭头轻声道。
见宋思明笑脸相迎,并没有再生气,徐善之立即回道:“一言为定。”
“当然。”宋思明眉眼弯弯的说道。
说着话,两人便走进了屋里。
“要考什么?”徐善之压低声音,问道。
“我先去找找。”宋思明回道。
这些日子的相处,宋思明基本掌握了徐善之课业上的某些弱项,此时更是胸有成竹的往书架那头走。
徐善之便拿着包袱,挑了个位子坐下来,边等边将包袱里的笔墨纸砚拿了出来。
这天冷得紧,博文馆里提供温水来研墨,徐善之去接了些温水来,细细的研了些墨。
屋里的人不多,也是,京城里的公子小姐寻常时候也不会来,家中都有专门的书房先生。而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早上应是要给家里干活,要来这博文馆里看书,也要到午后。
正绕过一个书架想找书的宋思明却看到了正在翻阅着书册的阿福。
“阿福,”宋思明有些激动的上前,“你这几日都上哪儿去了?”
看到是宋思明,阿福也激动了,但再激动还是压低了声音:“就出去了一趟,这里不好说话,中午咱们一道儿去吃饭再和你说。”
“你是和秋实来的?”宋思明问道。
“不是,是和我住的那地方的亲戚家的公子,待会儿还要你帮我个忙,这样,”阿福赶紧和宋思明将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可是能帮?”
“能。”宋思明点头笑道,这有何难。
阿福的心顿时就放回了肚子里:“好,真好啊,幸好碰上你了,我刚来的时候就在找你,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真是担心死她了,若是宋思明没来,她要如何让陈星渚自己乖乖的回府去?
“这几日我日日都来,京考在即,我不想让爹爹失望。”宋思明往书架上看了看,说道。
“是啊,”听宋思明这么一说,阿福觉得肩上顿时有些沉重起来,“我也要将心思都放这上头才行。”
如今秋实养伤去了,她就更该努力进取,如此才不负秋实的期待。
虽然秋实不说,但阿福还是知道秋实对她是有期望的。
不止是秋实,阿真、阿于,对她也是有期待的。
她自己,对自己也是有期待的。
“是了,阿文公子来找你好几次了,你可知道?”宋思明突然想起这些日子总会在博文馆碰见的玄少昊,说道。
那孜孜不倦的来,却每每都失望而归的样子,宋思明看着也不免觉得难受。
“找我?”阿福问道,“我昨日见着他了,应是无事,也没见他提。”
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吧?
为什么要来这里找她?
阿福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种感觉很别扭,她迫切的想弄清楚。
只是她也不知道玄少昊住哪里啊。
或许柳陵风知道?
“那便好,”听到阿福见着阿文了,宋思明松了口气,“徐善之也在,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道儿坐?”
“好啊,可和我来的公子体质可能是稍弱了些,咱们得坐在避风的地方。”阿福回道。
只是,不知道陈星渚愿不愿意。
“好。”宋思明拿好了书,便先找徐善之去了。
阿福也拿了两本喜欢的书籍,都是她辛苦找的关于史学的书籍。
她知道别的科目自己的把握是不大了,或者等洛明真教她,还能再提升一些。
她只能先将长处发挥到最好,输赢都押上头了。
拿好书,阿福便绕去找陈星渚。
陈星渚正站在一面非常靠里的书架旁,专心的找着书。
阿福笑了一下,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你找到书了吗?”
陈星渚扭头,见是阿福,也笑道:“嗯。”
应了她,陈星渚便往旁边走了两步,从书架上利索的抽出了一本看着有些年头的书册。
然后又走了回来:“可以了。”
这一本就行了?
“什么书啊?”阿福还是忍不住问道。
“兵器。”陈星渚将封面展示给阿福看。
看到这二字,阿福挑了挑眉。
实在没有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陈星渚竟是喜欢这个。
不过也是,不能以貌取人。
喜欢这个,也是他的自由啊。
“我遇到了两个熟人,咱们一道过去坐,你觉得可以吗?”阿福问道。
她不确定陈星渚是不是喜欢人多的地方。
陈星渚想了想,虽有踟躇之色,可还是笑着应道:“好。”
“真的?”阿福不想勉强他,认真平和的问道,“我们也可以不过去的。”
“嗯,走罢。”陈星渚笑道,示意阿福带路。
“真的去了哦。”阿福看到陈星渚轻松的笑了,心里的担心才消去。
云府。
云安大步踏进了一个大院子。
王氏正吩咐丫鬟们收拾着什么,这一回身正要出门便看到云安走了进来:“安儿,你怎么来?”
说着便要扶住他:“你这腿可是能这么走了?可别逞强。”
王氏一脸担忧。
云安拉住了王氏的手,温柔笑道:“娘,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出去?出哪儿去?”
“在京城里走走,”云安说道,“回来都还未曾出门。”
想想也是,王氏点头道:“多带几个人一道儿去?”
“好。”云安应下。
王氏看了看那云安的神色不错,心里的担忧也消去不少,想来整日在府里闷着也是不好,王氏拍了拍云安的手臂:“好吧,娘这正要去一趟你二姑家,你堂哥的媳妇说是要生了,让娘过去一道儿看看。兴许今日就不回来了,有什么事就找你爹去。”
“娘你放心去罢,孩儿知道了。”云安点头道。
屋里的丫鬟都收拾好了东西拿出去装车了,王氏也不和云安多说,交代完了便提裙往外走。
“娘,我送送你。”云安跟上前扶住王氏的手腕,一道儿往大门去。
马车缓缓启动,王氏打开马车上的窗户,不忘再嘱咐一声:“你出门切记要注意些。”
“孩儿记下了,您放心罢。”云安站在府门前,目送载着王氏的马车离去后,才转身回府。
只是刚走到台阶上,一辆马车急急的便停在了云府的门口。
车门砰的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个气宇轩昂的温婉公子:“云安,可巧可巧。”
见到来人,云安的嘴角弯了起来:“这么快便来了。”
“上车说。”洛明空笑着一扬手,又钻回了马车。
博文馆里,阿福这一桌有些暗暗的热闹。
阿福和宋思明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书,可徐善之和陈星渚却在一旁玩起了游戏。
“陈兄弟,厉害啊!”徐善之拿着笔比划了着赞扬道。
“承让。”陈星渚谦虚笑道。
“得亏这时候人不多,”阿福笑着小声调侃了一句,“不然你俩得被从这里轰出去。”
“是。”陈星渚笑着回道。
徐善之往周围看了看,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小声和陈星渚说道:“没事,再来一局。”
“你这局输了可还没罚上。”宋思明在一旁往徐善之这边的桌上看了看,说道。
这两人玩的是纸上谈兵,两方作战的游戏,看着上头画的密密麻麻的棋子,宋思明对陈星渚的才学暗暗佩服。
徐善之一听就笑了:“你就惦记着罚我了。”
“谁稀罕罚你了。”宋思明瞪了一眼徐善之,又低头看起了自己的书。
“我稀罕啊,你罚罢,我认就是了。”徐善之笑着说道。
阿福在一旁撑着脑袋看对座这二人,也是觉着乐呵。
“罚他点什么好?”阿福笑着问陈星渚。
陈星渚将笔放到了一旁,凝眉想了下,便笑道:“就罚你,请一顿诗意如何?”
“诗意?”徐善之这就有些迷糊了,“去迎仙楼如何?”
迎仙楼虽是京城里最雅致的酒楼,可论及诗意,倒也是还欠缺一些。
“也——”
陈星渚想给个台阶应下,只是对座的宋思明却是没想让徐善之这么轻松了事。
“迎仙楼可不够诗意。”宋思明在一旁插了一句,坚持要给徐善之出难题。
本是说今日要考考他,只是见他和陈星渚一见如故,一聊便都黏一块儿去了。
这今日想刁难徐善之的计划便搁置了。
此时不刁难一下,更待何时?
听到宋思明突然来这么一下,徐善之也乐了:“容我想想。”
说着便低头在纸上拿笔轻点了起来:“我也好长时间没回过京城了,这诗意……欸,有一家!”
差不多午时的时候,四人步行到了一处异常僻静的酒庄。
“就是这里。”徐善之得意的说道。
看着旁边挂着的一块迎风飘扬的番旗上写着大大的诗意二字,宋思明语带无奈的说道:“果然诗意。”
“我竟无言以对。”阿福也悄悄的说了一句。
这里是酒庄吧?今日这是吃饭还是喝酒啊?
“走。”徐善之异常自信的大手一招,带着众人进了这家名为诗意的酒庄。
正在行驶的马车上,云安看了看外头的街道:“这是要去哪儿?”
“去城郊走走。”洛明空回道,看着云安没有提出异议,他才继续说道,“你让我留意的那事,办妥了。”
“哦?这么快?”云安有些惊诧。
洛明空笑道:“是啊,皇上召二皇子回京,西北正缺人,你若想离开京城,我让陆昂稍上你,应是这两日便能启程。”
云安派人来找他的时候,他还觉着这事恐怕是难办,云安在朝中颇受看重,如若突然调职,恐怕有人会有非议,闹到皇上那里,此事便不好收场了。
只是没曾想皇上宣诏书竟让二皇子回京,这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西北自古便是大顺重视的对手,皇上势必会派人去加强西北的防护,那么云安这样的人才,不失为是好人选。
“多谢明空兄。”云安感激回道。
只是这出发时间就在这两日,倒也是令他有些慌了神。
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我何必言谢,”洛明空轻叹了一声,“只是你这一去……”
见洛明空眼含忧虑,云安说道:“但说无妨。”
“二皇子英名在外,此番回京,龙伯兴许会趁机发兵,你这一去,恐有战事。”洛明空语重心长的说道。
作为一个像长兄一般的友人,洛明空对云安还是多为照顾的。
云安敛下眉眼,淡淡的说道:“无妨。”
看云安这神情,想必也是想清楚了,洛明空并不会强制的左右别人的决定。
自己的前程,还需自己去抉择。
“你可要惜命,若你出了事,我此生都无脸面对云大人云夫人。”洛明空说道。
“明空兄不必愧疚,明空兄只不过帮我争取了个职缺,此事乃我本意,我也会说与父亲娘亲知道。”云安说道。
话已至此,洛明空也不便再多说。
“二皇子此番回京,听说是要婚配,”说及此事洛明空便摇头笑叹,“我看此事并不简单,二皇子那性格,说一句婚配能将他拉回京?”
十五便独闯西北,如今令龙伯将士闻风丧胆,不敢轻举妄动,数十年不回京城。
这样的人,会因为京城里的一句婚配而回来?
“他倒是犟得很,”想到那人,云安也是笑叹了一声,“也是许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