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庞大的石室里灯火通明,满墙无法辨别的壁画,投射出诡异的气氛。
黑压压的一片人,此时都朝着上方的神座跪拜在地。神座之上,是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色锦袍的男子。
“主上,人马已安排妥当。”说话的是为首的一男子,同样是通身漆黑衣物,但看得出是为了今夜的任务刻意打扮。
神座上的男子靠在椅背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一切照计划行事,勿须管旁的人,抓住玄少昊一人即可。流荧,带人出发罢。”
“是!”为首的流荧应声带领众人领命而去。
此时从侧室走出来两人,一男一女。男子剽悍强壮,左脸有一道剑痕,看起来面目狰狞。女子轻纱遮面,瞧不清面容,然而露出的双眸娇艳惊人,想必轻纱下的容貌必然不俗。
二人近得前来齐齐跪拜行礼:“主上”
“月龙,魅姬,你二人也同去。”
二人面面相觑,昨日主上不是说过让他二人无须插手吗?怎地当下又改变主意了?这可不多见。
然而他们不敢有何异议,双双领命而去。
临走时魅姬抬眼看了那神座上的男子一眼。冷峻的银面具,未透露丝毫情绪,一如既往。
收回视线,恢复坚定的冷漠,跟随身旁的月龙踏出了这座宏伟的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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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夜凉雾重。还是先回启年殿罢。”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公公举着宫灯走上了万灯楼,走到那位一身明黄凭栏眺望的身旁。
“白公公,你说,皇后会原谅朕吗”楼上风大,玄天成轻轻吐露的话语一出口便随风而散了。
然而白公公还是听见了,眼前这个人是先皇驾崩前托付他照料的太子,是他的主子,更似他的孩子。
自从太子被虏后的这些年,除了必要场合,皇后娘娘再也没有和皇上见过一次面,说过一句话。虽说皇后娘娘非皇上心中挚爱,然而毕竟有着夫妻情分在。
“皇后娘娘会的,皇上的苦衷娘娘迟早会明白的。”都道这万灯楼是为观城外万家灯火才建的,白公公顺着玄天成的视线望去,不远处是灯火依稀的凤栖宮。
只有他知晓皇上的本意。
这是皇上为了皇后娘娘而建的,皇宫里只有这儿才能看到凤栖宮。皇上是觉愧对了皇后娘娘。
虽是一朝帝王,亦难事事如意。
玄天成不再言语,最后深深凝视了一眼那座宫殿,从容转身下楼而去。
皇后,我们的玄玉就要回来了。
此时宫外的陈府书房里,当今首辅陈大人正坐在圈椅里阅览文书。门外传来更夫的打更声。
这会,想必他们差不多要动手了。
陈开运低叹一声:大殿下这步棋,下得异常凶险。
联合羲和国的人暗杀自己的兄弟,事情若败露,难逃一死。
然而作为拥护大殿下的一派中人,他也没有退路。自古帝王家兄弟相残是常态,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流血牺牲在所难免。
“大人,公子来信。”身边亲卫跨门而入。
怎么这个时候来信?陈开运心下犯疑地打开亲卫送上来的信。
退到一旁候命的寒宵静静地等着,心中也犯疑,公子这回加急的信件恐怕是有急情。
果不其然,只见陈开运看完信件后瘫倒到圈椅里,面若死灰。
“大人?”
深深地喘了好几口,陈开运才缓过气来:“无碍,你先下去罢。”
尽管寒宵知道定是出事了,但大人的吩咐他是不会违背的,遂听命退下。
陈开运发出一声长叹,世人皆知他陈开运老来方得独子。
事隔多年,依然历历在目。
星儿满周岁那日,宫里的星象大人登门预言,此儿须年满十八方可返京,否则必遭大劫。自那时起儿子便托付给夫人的娘家,江南铜陵秦家寄养。
如今终于年满十八进京赶考。本应派人去接,可转念一想,朝廷里那帮言官定会揪着此事没完没了闹个鸡犬不宁,思来想去还是派了几人下去陪同,随了京考车队一齐返京。支会一声管事的多加照应,如此安排更为妥当。
然而,却不曾想邢少连竟和京试车队在一起!那六殿下必然也是在了!
此次刺杀六殿下本就事出凶险,混乱之中刀剑无眼!他的星儿,他的星儿!
大殿下居然没有告知他这一层,难道是已派人接应?
陈开运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不,大殿下这人,表面看来待人宽厚,实则冷酷无情。若事先接应了星儿,皇上的人不傻,必然打草惊蛇,功亏一篑,玄修然不会这样做的!
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可如何是好!
陈开运陷入了思索,突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了那个人。
此次派去接应星儿的人里有他,便可放心不少,在刀光剑影里,那人必然有办法护星儿周全。
大殿下,若星儿有个半点闪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这笔帐,我记下了!
而此时大皇子府里正是一片歌舞升平,玄修然半躺在大殿正上方的长椅上,温香软玉在怀,因着要在父皇面前表现,这种娱乐二十几年来少之又少,难得如此消遣。
今日将是玄少昊的死期,虽多年未见,然而年少时独得皇室恩宠的六殿下,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京城里还有一个太子要对付,这会再让你回来,你们兄弟联手,岂不是该对付他了?
“殿下,喝了这杯”怀中的美人将酒杯送到玄修然的唇边。
玄修然游走在美人腰间的大手轻轻一掐,惹得怀中的娇人儿一阵娇喘。玄修然大笑几声,另一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太子?让你尝尝得而又失的丧弟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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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人来了。”
“按计划行事。”玄九思睁开久寐多时的眼睛,夜色里目光如炬,灼灼生辉。连见惯了阁主的竹影,每次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竹影,可别分神,你的任务很重,可都安排妥当”玄九思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他是无家可归的孤儿,那年大病将死之时幸得阁主救助收留,此生必然誓死追随阁主。竹影看着玄九思执行任务时不容有失的认真,正色道:“阁主放心,都安排好了,只等对方入瓮。”
“好,你去罢,小心行事,活着回来。”玄九思起身交代后便跃下屋顶,身形一晃无影无踪。
竹影心中更是崇拜,阁主的轻功太出神入化啦。
迷恋不过眨眼之间,竹影就收起了激动的小心情,也跃下屋顶执行任务去。
今夜天色骤然,突然刮起狂风。
丑时将至。
邢少连和云安潜伏在玄玉休息的马车周围,静静地等待着今夜来客。
“外围是九思的人,咱们的人都布置在殿下周围,这皇上调来的军队怎么就遇上河岸决堤了?真是急刹人。”沈念秋悄悄摸索到了云安的身边。
“天有不测风云,天亮之前务必顶住,陆将军天亮之时必到。”邢少连回道。
旁边的云安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盯着眼前的马车,不去看一旁的邢少连。
邢少连察觉到今夜的云安有些不同,想出声询问缘由,迟疑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给不了云安任何承诺,就别再勾起云安的期待。
沈念秋也隐约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正欲发问,一支利箭却没有给他机会,破风而来!
三人不由吃惊,无声无息三百米外利箭直指而来不差分毫。来者何人?居然如此了得!外围这么快就破了?!
不过瞬息之间,便有数十高手扑向邢少连三人。
既来之,则杀之。三人围绕着玄玉的马车各自散开,兵刃相交,战局激酣。
正被猜测不知所踪的玄九思此时正和一人坐在理县内河的花船上里欣赏着眼前歌女的曼妙舞姿。
敲击着桌上的杯碟伴奏的玄九思轻轻瞥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的男子,轻轻说道:“无须担忧,他们抓了车内那人,便不会再做久留。你们的人也非等闲之辈,他们讨不着好处便会撤走。”
“我只是有些担忧车队的考生会受殃及,都是大顺的人才。”微微冷冽的声线低低地吐露,是玄玉的声音。然而完全不同的容貌,肤色,令人不敢辨认。
玄九思端详着玄玉,易容是他最为擅长的技能。世间人易容不过是面具加身,而他用的是药。让这个人的皮肤形态产生改变,并保持一定时间不变。此时听闻玄玉说明忧心之事,一时难抑笑声:“那么不相信我的药?”玄九思放下筷子,示意歌女抚琴歌唱,“况且来者只为你一人,拿下便是要走的,杀了考生,节外生枝,平生太多风波,众怒难平,这是下下策。那个人可不会给自己招揽如此多的麻烦。”为了今夜不节外生枝,玄九思在膳堂的饭食里下了药,今夜,是不会有人醒来的。若有人没吃下饭食,只能让他自求多福。
“您就静静地等这天亮罢。”暖暖的烛火,映在玄九思的双眸中,迷离流转。
同为男子,见过云安那已近男子绝色的容貌,已是觉得再难有比之更甚的人。
此时这花船之上,玄九思给他的感觉,却更是非凡。玄玉想到此人的易容技艺,心下又释然。见过他形形色色的易容容貌,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拥有如此出众的眸眼,容貌必是绝色了。
轻动唇角,玄玉重将视线投向正抚琴歌唱的歌女身上,端起桌上的茶碗,浅浅品尝:“我以为,你不会来。”
“师弟有难,怎会不来。”玄九思挑眉笑看玄玉。
玄玉端着茶碗的手抖了抖:“你还是这样没大没小。”
“你不过比我年长个一年半载的,可我比你先入师门,当然我是师兄。”笑毕,玄九思也端起茶碗浅尝,“云安还不知道是你?”
玄玉也不与他计较了,摇头:“还不到时候。”他入师门时只见过大师兄云安一面,那时云安已艺成下山,师父收他这个三弟子时特唤云安回过山一次,师兄弟相互拜见。而之所以云安如今认不得他,只因当初他是个小胖子。
玄九思之所以知晓玄玉是玄玉,是他们在这几年里依旧来往不断。
“那个人,你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