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女们的惊恐莫名的目光里阿福看到了希望。
巧妙的避开几个来不及反应的,再使了力气将上前要抓她的宫女退到了一旁。
形势对她很有利。
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耳旁传来呼呼作响的风声,之后,两个身着侍卫服装的男子便挡住了阿福的去路。
果然还是惊动了宫里的侍卫。
身后是一群公公,她没把握能以一己之力越过他们,前头这两个,还能试试。
无奈身边并没有能用来作抵抗的东西,在阿福打定主意正要硬闯之际,那两个侍卫几下便制服了她。
“哎哟我的姑奶奶——”后头跑来的公公这下喘着气说道,“娘娘让人请您回去说话呢。”
洛书良要见她?
这是想明白改变主意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总比抓回去乱棍打死要好,既然愿意谈谈,那么顺便也能拖延个把时间。
刚刚那一通闹,想必很快便会有人传到皇上那里,玄玉在皇上那儿,听了这个也会知道自己遇到麻烦。
有希望。
阿福也不磨蹭,在一群公公的簇拥下又回到了凤栖宮。
雪地里还清晰的看到没多久前她被拖出去时留下的两行歪歪扭扭的线。
进到大殿,洛书良端坐在主座上看着她,神色平常,仿若刚刚那个暴躁抓狂的人从未出现过。
地上摔碎的瓷片儿都收拾了干净。
“你们都下去——”洛书良打发了殿里的其他人,独独留下阿福。
待宫殿里只剩她们二人的时候,洛书良才问道:“你当真是他的手下?”
这样严肃端庄的洛书良倒是阿福没见过的。
“皇后娘娘,这话我也不敢乱说,”阿福回道,“以您对六殿下的了解,想想他会是那种随便谁他都往宫里带的人?”
阿福说得毫无破绽,神色也正常。
洛书良也信上了几分。
眼前这个人会是六儿的手下,这倒是洛书良没有想到的。
阿福到底有些什么过人之处,这让洛书良生了好奇。
“你都帮他做些什么。”洛书良问道。
“这您得问六殿下,他是主子。”阿福回道。
别说她不知玄玉究竟要留她做些什么,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说。
毕竟谁知眼前的洛书良,知道了这个之后到底要做什么。
“我可是你主子的娘!”洛书良扬了扬声调,想要在气势上令阿福屈服。
阿福挑眉一笑道:“皇后娘娘,我只忠于我的主子。”
她忠于主子,并不代表她也要忠于主子的娘亲。
洛书良死死的盯着阿福的眼睛,阿福也不甘示弱。
比气势,她不怕。
良久,洛书良声音透着威胁的说道:“你最好别唬弄本宫。”
“娘娘大可找六殿下来对峙。”阿福说道。
此时,阿福能感受到,洛书良对玄玉的重视程度,兴许真的是超过玄少昊的。
“今日的事,别让六儿知道。”洛书良终是信了,退了一步。
杨瑞福是京考的考生,这事洛书良很清楚。
而她的阿玉才回京,此时正是急需培养自己的势力,那么就在眼前的这场京考,就恰好成了他的机会。
只是,眼前这个看不出有什么长处的杨瑞福,果真是个人才吗?
阿福从凤栖宮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正往这边赶的玄玉。
“可是出了什么事?”玄玉拉过阿福往宫道上走,问道。
刚刚宫里出了骚动他在南苑听到了风声,不用思量便能预感到是阿福出了事。
“大致就是你听到的情况,我在宫道里被几个公公追赶,然后乱喊什么的。”想到自己刚刚拼尽全力的在安静的宫道里乱喊一把,现在想想还真是过瘾。
“到底怎么回事?”玄玉见阿福笑了起来,想必事情并不过分,但在宫里喧哗,这要细究起来也是一桩罪,要挨板子的。
所幸父皇听到是凤栖宮里跑出来的丫头,闹的时间也段,也就免了这罪责。
阿福想了想,这事可能也瞒不住,便润色了一番言语,说道:“皇后娘娘不是病了吗,我气着她了,然后她让人来拉我去打几下板子,我不从,撒腿就跑,就是这么回事。”
“你怎么惹她了?”玄玉直觉阿福的话里隐隐在瞒着什么,追问道。
“你知道我没什么规矩,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宫女,做错了点什么不就当罚么?你这么好奇就去问您母后啊。”阿福不想将这事讲那么清楚,想来还是让洛书良自己解释更好,也就祸水东引了。
玄玉看着阿福,最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可要去见见洛明真?”
听到玄玉提起洛明真,阿福心里一跳,随即摇头:“不去了,你不是刚从皇上那里回来吗?这会儿我想出宫去了。”
上回和阿真匆匆一面,已经将事情说好了,没有再去见面的必要。
况且玄玉才从南苑面见皇上回来,皇上也在南苑,若是刚巧就碰上了,横生事端就不妙了。
再者她得快些去庄子里将柳陵风给她撇下的事情收拾收拾,如今她是有了几分把握,赶紧的将这事解决了才好。
“你不好奇父皇这番唤我去说了什么?”玄玉有些吃惊,阿福竟没有对他到南苑去生出兴趣,这不对劲。
“你们父子二人的事我为什么要好奇?”阿福心思正想着柳陵风庄子的事,没反应过来玄玉是在疑惑什么,下意识就接上了话。
随即又说了下京考的事情,二人便到了宫门外。
“你是要回府吗?路过市集放我下就成。”阿福坐上来时的马车后,对玄玉说道。
“你要去哪儿?”玄玉问道。
阿福这情况不大对,玄玉觉着这事要好好问问觉明才行。
近来阿福的行踪他还没有好好的一番询问研究,看来是疏忽了。
“柳家绸缎庄,还有些事没有办妥。”阿福也没有隐瞒,毕竟她的这些事都和玄玉商量过。
玄玉也不再追问,想着夜里找觉明一问便知:“早些回来。”
“知道了。”
阿福大步走进柳家绸缎庄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抓了一旁的一个伙计,让他带她去找范掌柜。
一看到范掌柜,阿福立即上前去和他说道一番。
临了交代道:“范掌柜,将这些天那些字画先生画的图样都拿来,晚些你寻了空你再上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于你。”
“是,杨姑娘。”范掌柜听得认真的点头,待阿福交代完,他立即就往二楼的书房里去找图样。
阿福独自率先往三楼上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不出所料又看到了那个伙计。
“兄弟,晚饭记得备我一份——”阿福笑着和他打了招呼,便让他跟着往后头柳陵风的私人书房走去。
一头扎进去便忘了时间。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范掌柜恭敬的站在并未遮掩的房门前,看着里头已经点上灯烛,光亮一片里埋头看些什么的阿福,轻轻的敲响了书房里的门扇:“杨姑娘——”
阿福略一抬头,笑道:“进来罢——”
待范掌柜的进了来,侍立在一旁的伙计朝范掌柜点了点头,便轻悄悄的走了出去。
“你且等等。”阿福没抬头,在桌上翻找着东西,和范掌柜说道。
范掌柜看着遍布桌案的白色纸张上画上了形形色色的衣服图样,看向阿福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嗯,好了,”阿福从纸堆里找出了一张单子递给了范掌柜,“我且给你一个单子,你让人小心的盯一下,看看名单上的这些人每日里都在做什么。”
这些是她从柳陵风偷偷夹在那本册子里的那张名单上抄下来的人名。
这件事要处理还挺麻烦,首先她得熟悉熟悉这几个人每日里都是在做什么。
知己知彼才好作出下一步行动。
“是。”范掌柜应了下来,接过名单看了看,心里有了几分自己的思量。
这名单里大部分都是陵爷不在庄子的日子里,牢骚满腹的。
只是不知阿福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名单,范掌柜偷偷的打量了阿福一眼。
“再一个,这些图样,”趁范掌柜看手上的名单的时候,阿福又将那叠范掌柜在今日早些时候送来的书画先生作的图样,拿起递给范掌柜,“所有这些图样的衣服,今日起都不要用了。”
听到阿福的话,范掌柜神色里满是疑惑:“杨姑娘可否解释一下?老夫不是很明白。”
不用了?费了那么大功夫得来的图样,说不用就不用了?
是他听错了?
阿福将背挺直了来,抬头笑道:“就是说,从今日起,不要再生产这些图样的衣服,也不要再让姑娘们穿上站在外头。”
范掌柜这下听明白了,阿福果真是说不许再用这些图样,且不说他的反对,就着阿福提出来的这个举措,范掌柜又生了别的疑惑:“可若是有客人来,指定就要定做这些款式呢?”
难不成不做?
然而阿福果真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不做,”阿福将双手交握在胸前,自信的笑答:“非要咱们庄子做这些图样,三倍价钱。”
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范掌柜一时被震惊得有些呆了,从未听说过这么个搞法,莫不是这个杨瑞福疯了不成?
范掌柜毕竟是庄子里的老人了,虽心里对阿福这番话非常不认同,仿若是在听骇人听闻的事情,但他还是收起了自己的震惊,恭敬的请教道:“不知杨姑娘可否说说其中道理,老夫这越听越糊涂了,怎有生意上门,还有不做的道理?”
“范掌柜,之所以这么做,”阿福莞尔一笑,伸手从桌上的乱纸堆里抽出了一本册子,翻开到某一页,将书册掉转了个方向,放到了范掌柜能看到的桌案边上,“是因为我们要改革。”
此时的椒庭宫门前,出来了两个小宫女将宫门的灯笼点上。
今日正逢冷如冰沐浴的日子,待她从净室里出来,将妆容打点好后,灵脂才从外头轻轻进来。
“娘娘,查清楚了——”灵脂轻声请示道。
从镜子里看到身侧微垂头颅等着她指示的灵脂,冷如冰让给她梳妆的小宫女先行出去,才让灵脂回话。
灵脂得了令,随即附在冷如冰的耳边窸窸窣窣的将外头调查阿福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告知了冷如冰。
“今日还有一新鲜事——”
语毕,灵脂又想起今日在宫里出了一件从未听闻过的奇事,遂也将这事一并告知了冷如冰。
“原是这样。”冷如冰点头若有所思道。
冷如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时光荏苒,她已在这宫里不闻不问多年。
就如死了一般。
如今,兴许她能为明鲤做些什么了。
窗外风声起,冷如冰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看来宫里果真是要生变数了。”
柳家绸缎庄三楼的书房里,阿福和范掌柜轻声在商讨什么。
“你就照我说的这么做,有什么意外情况便到六皇子府上找我。”阿福见解释得差不多到了火候,拍了板道。
范掌柜听了阿福这一番解说,对这个即将要到来的改革已经由一开始的耸人听闻到万分认同,此刻亦忙不堪的点头将阿福指派的任务应承了下来。
见事情谈得差不多,阿福便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
“京考就在眼前,老夫在此祝杨姑娘大考顺利,”范掌柜说道,“不知杨姑娘这两日可还能过来?”
这两日啊,还真拿不准。
“说不准,最迟京考后我一定会过来一趟。”阿福回道。
“是,多谢杨姑娘费心了。”范掌柜笑道。
“哪里,我也是承蒙你家陵爷的照应,”阿福笑着摇头道,随即将手里整理好的东西压在一桌案的一旁,才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容老夫给您备车回去罢,天色也暗了,路还远着。”范掌柜说道。
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了,想到来时还答应过玄玉今日要早些回去,这会儿已是食言了。
“嗯,也好,那便多谢范掌柜了。”阿福笑道。
此时在漆黑一片的京城郊外,有一队人马正赶路而来。
“将军,距离京城外的营地还有十里地!”在火把的光亮里,一个士兵骑着一匹快马出现在了队伍的前头。
队伍前头,一个身着银制铠甲的男子听了士兵的回话,那双黑如曜石的双眸闪动着光彩:“命令全军加速前进!”
“是!”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