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和玄九思翻出了院墙,落到了院外。
今夜星辰遍布,走在院里的小道上,倒是生了几许惬意。
想起刚刚看到邢少连顶着一张真容在屋里晃荡,玄玉开口问道:“你这一手易容术也是跟师父学的?”
“非也,这是跟我娘学的,不过师父也会这一手。他们是同一师门。”因为他们师兄弟三人是分开教学,学的都不一样,互相之间也没有详细透过底,故才有此一问。
“竟能让人如此相似。”
“这是因为借了血。”玄九思笑道,微微带着得意,“独家秘传。”
这个院里还有两间侧房,为了不让人察觉身份异样,玄玉和邢少连也是歇在这院里。
而玄九思自是有地方歇息。
“师父的药只显了一时,过个个把时辰他又将会恢复成沈念秋的脸,这药效我是配得很足的,无须担心。”
玄玉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刚刚玄九思和他在外头碰面时说过师父来过的事。
“见着了?”玄九思负手而行,不忘询问今日行程。
“嗯”玄玉眼前浮现了阿福听琴时的模样。
“怎么谢我?”玄九思眉飞色舞的挑眉翘唇。
“谢了”
轻飘飘两个字入耳,玄九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欸你可不能这样,她可是京城三大阁之一的花容阁的头号琴妓,将她从京城调来天水府抚一下琴,可知费了我多少功夫”他的娘亲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想调派她的人用用简直难于登天。
想到之后回去要给她做牛做马一个月作为交换,玄九思的心瞬间深感无力。
“我是师弟,你是师兄,自然是要师兄多费心的。”玄玉悄然一笑。
玄九思硬生生咽下一口气,是啊,谁让他上赶着非要做师兄!
“到了京城,喊上师父师兄一起,咱们去迎仙楼聚聚。”院门就在前边不远处,玄玉笑意愈浓,稍稍加快了脚步。
听到这话,玄九思的眉眼立时弯成了月牙儿,这还差不多,他是最喜热闹的。
“你怎么对那个杨瑞福那么上心?”玄九思又想起一茬。
“她是我的人。”看向玄九思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准打她主意’。
“好好好,我不查她。”玄九思眼神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嘴角轻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来,这个杨瑞福,倒是值得查一查。
玄玉心中了然自家二师兄的小打算,他连师父都敢查,怎么会放过自己?不过——
玄玉的目光里闪过得意。
任他如何查,也查不到阿福的底。
他是少数知道她秘密的人中的一个,这种感觉好极了。
红帘阁里,京城当红琴妓紫菱姑娘正坐在红帘阁内最上等的单间里装扮着。
一身夜行衣服帖的穿在她的身上,衬得身形玲珑有致。
扎好脚下的束脚,她才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拿下头上的珠钗。
镜子里的女子黑巾遮面,柔美的眼眸,光洁的额头,无不在暗示着此女容貌不凡。
“这就要走了?”门帘轻响,老鸨妈妈走了进来。
“嗯,任务完成自然是要回去复命的。”
“这才待了几日,就要走了。”老鸨妈妈拿起帕子,不知是真是假的往眼下抹去。
紫菱拉开束缚住头发的发带,放下一头黑亮的长发。
没有回应老鸨妈妈的话,她打理着自己的秀发,想起了她们相处的那些时光。
那年她六岁,家中突然没落,娘亲含着泪倚在家中那破败的门框旁,就这样看着她被爹牵走。
那天是大暑,她还记得进后院的时候,满脸笑容迎上前来的便是这位老鸨妈妈。
没有像别的姐妹般经受打骂,悉心教导数十年,她成了名动天水府的琴妓。
总归是生了感情,只是……谁曾想这是个局。
“妈妈莫这样,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将全头秀发扎成发髻,紫菱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晃神。
“来,这是妈妈给你买的红豆糕,路上带着吃。”
褐色的油纸包得严严实实,隐隐约约能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天水府的红豆糕,已是多年不曾吃了。
紫菱接过,目光触及那双挂满各色镯子,粗金戒指的手,虽看得出有精细保养,然已是不可避免的显了老态。
她也老了。
重逢后的几日来,紫菱第一次用心的正视了这位妈妈的脸。
和记忆里的风韵年轻的脸不同了,眼前的这张脸已是染上了岁月痕迹,脂粉覆盖下细细密密的小纹路无不在证实着这个事实。
红红的眼眶,不再清澈的眼眸,看着她弯弯的带着不舍,竟恍若是慈母的错觉。
纵使满腹恨意,此刻她还是不忍拂了眼前这个人的心意:“我会吃的,谢谢妈妈。”
说完这话,紫菱头也不回的从窗口跳了出去。
夜色里,底下守着的人稳稳的接住了她。随后,一辆普通的马车便混在众多花车里驶出了红帘阁。
闻得耳边的喧闹渐息,紫菱的心才渐渐归于平静。眼神不再似白日里的婉转多彩,而是一派肃杀的冷酷。
此时,她才有时间回想今日略略一瞥留意到的人。
上头说最近天水府的生意不景气,让她回红帘阁奏曲七日,提提红帘阁的人气。
起先她还觉得疑惑,却见上头的命令没有回转余地,更觉事有蹊跷。
今日见着那二人,明显和这七日里的来客显出差别,从未来过青楼的人,她一眼就能看出。
想来就是为了今日那二人才有这道命令了。
思索着那二人的样貌,倒是不错,只是不知是什么来头,竟让上头如此重视。
紫菱心中隐隐觉得还会再相遇,遂记下心来,可是要好好留意着。
京城的十里长街,夜色下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完全彰显了一代帝都的气势风华。
自从陆昂将南少穆护送回京后就被留在了京城,如今在兵部任文职。
可对于他这种在边界呆惯了的武将来说,整日里坐着办公实在是很不顺心。
这不,趁着清闲,就出来十里长街溜达溜达,解解烦闷郁结。
今日的陆昂身着一身墨黑厚夹袍,虽是如此,但在京城冬日的夜里,在人群中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一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番情景令他眉头一皱,又想起了今日朝堂上的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