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姑的轻功了得,秋实发觉庵姑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几个跳跃,跟着跃上了屋顶,一路遁行,秋实瞅了个时机分神看了一眼周围,发觉眼前不远处就是锦官城的城墙。
难不成是要出城?
庵姑却没打算往城墙上去,在跃下一座阁楼之际,一个挪步,往了西边上继续走。
秋实心中生疑,不知庵姑意欲何为。
但既然是跟了出来,终归是要跟到底的,这几日调理得好了些,秋实的功力并未受损,跟上庵姑也不成问题。
约摸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秋实跟着到了城内的一座府邸上。
看着庵姑熟门熟路的翻身进了去,秋实脚下微微迟疑,却也仅是略一停顿,跟着便落到了那座府邸的院墙上。
从秋实的这个视野看去,府邸里依稀亮着几盏橘黄灯笼。
庵姑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秋实心里一紧,静心感受着刚刚尾随的庵姑的气息,却发觉毫无动静。
跟丢了?
庵姑的轻功虽了得,可秋实还是很有跟紧的把握,此时居然因到了一个陌生的府邸里,竟跟丢了人——
就在此时,她发觉府邸里最高那座阁楼尖上站着一个人。
定神一瞧,是庵姑!
那儿离她站立的墙上相距甚远,这么短的时间里庵姑是怎么到了那个地方?
以秋实对庵姑刚刚那一番尾随的观察,庵姑不应会有这等厉害的速度。
除非……
秋实定了定神,运了功纵身便跃了过去。
除非,刚刚那一路庵姑故意收敛了自己的功力,就如她一般。
这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秋实轻轻落到庵姑身边时,庵姑就着夜里的光亮打量了一番秋实,笑道:“好功力。”
秋实意会到她的用意,这一番过来,看起来也是用了八成的功力。
“小辈惭愧。”秋实回道。
庵姑满意的点头:“看来我儿是找了个厉害人物回来,可知道这里是何地?”
秋实环视了一周四周,摇头道:“未曾来过。”
“这是我的府邸,”庵姑笑道,“你可是这么多年头一个进来的贵客。”
说完,也没支会一声,纵身从阁楼上飞坠而下。
秋实瞳孔一紧,并未迟疑的跟着庵姑也往下坠去。
“胆量不错。”下到地面,庵姑看着同样安然落到地面的秋实,脸上更是满意了几分,“走罢。”
说着就朝着前边的一条石子路上去。
今夜无雪,才在光溜溜的石子路上,脚步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很是清晰。
秋实往前跟紧了两步。
倒不是她害怕走夜路,而是今夜的气氛,让她感到有些许寒意。
这四周,似有杀意浮动。
秋实今日没带她的佩剑,但腰间的软鞭还是在的。
这让她的心里安下些许。
庵姑的府邸,少不得会有司幽阁的人,这股杀气兴许就是说明司幽阁的人也在周围,只是隐藏得太好,秋实竟不能察觉。
“害怕了?”庵姑的声音传了过来。
秋实想了想,回道:“有些。”
“倒是不用怕他们,都是自己人,”庵姑像是知道秋实的意思,在漆黑的夜里轻咳一声,“亮灯。”
不过抬眼间,从数十步远之处的灯烛便一路亮了起来,直照得嵌在路上那圆滚滚的石子也泛着些光亮。
可却只见灯亮,不见人影。
“司幽阁的人不轻易现身示人,还望见谅。”庵姑满意的看着一路的灯烛,笑着和秋实解释道。
秋实点头:“无碍。”
因有了烛火的照亮,秋实得以看到路两旁的景致。
这座府邸和她见过的所有府邸都不一样,脚下的石子路旁是两排二层的木质楼房,光线所及之处蜿蜒逶迤而去的都是清一色的这种像是商铺一般的楼面。
谁家会在自己的府里建造这样的屋子?
这样的屋子又是作何用处?
秋实边走便抬头往两旁的楼上看去。
秋实直觉这些屋子里定是有人在里头。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顺着灯火的指引,秋实跟着庵姑走出了这行商铺般的街道,又顺着一条小径来到了一间用简易篱笆围住的庭院里。
庵姑伸手便推开了虚掩的篱笆门:“进来罢,只是边上种植的东西都别碰,有剧毒。”
秋实盯着越出篱笆外的一枝枯枝看了看,小心的避过,才应声跟了进去。
进了庭院又绕过前面的几件竹屋,后面赫然显立一间通体雪白的屋子。
庵姑站在这白色的屋子前驻足看着:“这就是我制蛊的地方。”
“这墙是怎么回事?”秋实走近墙体,仔细的看去,却发现墙体的白色并非是涂料。
“这是一种蛊,”庵姑也走近到秋实的身边,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满目自豪,“你的手若是碰上了,不出三个时辰便要溃烂。”
秋实闻言心下微微一惊。
如此用处的蛊她还是头一回见,只是看着墙面都裸露在外,这风雨侵蚀都不能将它冲刷下来?
庵姑像是知道秋实的疑惑,继续说道:“此蛊每年需重上一回,你看这房屋周围是寸草不生的,也可知了它的毒性,但这只是很简易的一种蛊,要解了它的蛊毒也不难,故也只能用来防防居心叵测的小贼。”
说着庵姑就走到了大门边上,从怀里拿出了一双白丝手套来戴上,然后才去握了门上的铜环,将门给退了开来:“进来罢。”
秋实小心的避开门,跟着庵姑走了进去。
二人走了进去,屋里的烛台登时就自动亮了起来。
秋实借着烛火的光能看到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头全是秋实看不懂的文字。
庵姑在一旁不知摸索了哪里,紧接着秋实便看到山石的一旁出现了一个梅花形门洞,紧接着庵姑就唤了她跟着进去。
秋实小心的跟着庵姑往里走,轻易不去触碰周遭的东西。
穿过门洞后,眼前一下子便亮堂了起来,秋实定睛一看,只见这是间圆形的屋子,顶上似是没盖上屋顶般,一眼就能望到天上的星辰。
四周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许多桌椅,墙上一整圈摆满了装药的柜子。
这里就是庵姑制蛊的地方。
正在这时候,顶上一圈的灯烛依次一一围着圈的亮了起来。
登时满屋都是烛火跳跃的光亮,让秋实更是清晰的看清了四周的物件。
而那能看到天上星辰的屋顶子,在烛火亮起的时候竟一下子就成了冰块的模样,再也瞧不见外头的景致。
“那是水晶石打磨的顶盖,我加了些东西,就成了这般的奇特。”庵姑熄灭了手里的火折子,边说着边走到一旁一个药柜子前,不知是挪动了哪里,边上的一个药柜子缓缓的移开了来,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白色的布帘子。
秋实顺着看过去,清晰可见上头还绣着暗花银丝的纹饰,在烛火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待庵姑将它拉动到一侧,秋实才看清藏在这块大布帘子里侧的是另一间屋子。
“进来瞧瞧?”庵姑邀请道。
此时的六皇子府里,阿福正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眼睛睁开,意识才渐渐回笼。
她刚是给玄玉唱歌来着,唱着唱着倒是把自己给唱睡了过去。
意识清晰后,阿福才发觉自己此刻平躺在床榻上,被窝里属于玄玉的那份体温已经消失了。
她伸手去旁边探了探,发现玄玉的真的不见了。
阿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小心的挪到桌子前将桌上的灯烛给点亮。
这才往屋子里环视了一圈。
果然是走了,连食盒都不见了。
阿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走近窗户细听了听,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下了。
大概是风雪停了,他就走了吧。
阿福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在这暗沉的夜里倒是让她生了做梦的错觉。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见外厅的烛火还亮着,阿福又穿了件外衣才走了出去。
外边儿也没有人。
往阿默的屋里瞧了瞧,发觉灯烛已经熄了,应是歇息了罢。
桌上有一个小食盒端端正正的放着,阿福有些好奇,上前去将食盒给打开来看了看。
发现里头搁着一提油纸包着的东西,上头还放了一张纸,拿过来一看——
夜里若是饿了就吃些罢,阿默。
是给她备下的。
阿福看着出了会儿神,才伸手去将那一提方方正正的油纸包拿了出来,拆开上头的麻绳,轻手轻脚的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漱了漱口,就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酌的吃了起来。
意外睡了这么一阵子,这下倒是睡不着了。
找点什么乐子才熬到天亮呢?
阿福还未醒过来的时候,玄玉就已经去了一趟洛府找到了雨师。
将阿福今日从阿默手里得的那瓶血交给雨师后,玄玉又将雨师护送到了他老人家在京城里的一处小农家院子,才又径自回了府。
这一趟回来,玄玉直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出来的时候阿福睡得香甜,玄玉也不想再折返过去再惊醒了她。
只是这一夜他是睡不着了,回了卧房换了一身衣服,玄玉便到了书房里处理起这些日子的公事。
父皇这些日子因洛明真的事分了心,政务上很多事情都派给了玄少昊做,而暗营的事情,便交给了玄玉来处理。
临近年关,暗营的事务越加繁重,玄玉这几日也颇觉头疼。
四更天。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玄玉眼皮都没抬:“进来。”
外头的护卫没有将人拦下,那么来的人必定是暗营的人,这便是有要紧的事要来回禀了。
没一会儿,果然进来一个暗营的人。
“回禀殿下,紫菱今日先是去了贵吉钱庄,待了小半柱香之后,傅家的小姐傅子槿从钱庄里出了来,随后过了一刻钟,紫菱才从钱庄里出来,回了花容阁,直至方才都未曾再踏出花容阁。”来人将今日跟踪的所见一一如实的说了出来。
“傅子槿?可有让人跟着?”玄玉问道。
竟会和傅子槿也有关联,这倒是出人意料了。
那暗营的人接着道:“邢大人的人也在盯着,此事一问邢大人便知。”
邢少连的人和暗营的人平日里相互都认识,故彼此都知根知底,见是邢少连的人在盯着傅子槿,暗营的人并不多加干扰。
这是规矩。
“嗯,”玄玉沉思片刻,点头道,“加派几个人盯着傅子槿和贵吉钱庄。”
“是。”那人得了吩咐便退了下去。
玄玉看着桌上的密文,心里对傅子槿那么凑巧就和紫菱前后脚的出现在贵吉钱庄这件事生了疑心。
他向来不信过于巧合的事,这里头可能要牵扯出什么来。
傅家可不是一般人家,旧日皇城四大书香贵族之一,如今虽远离京城,可其中的势力并不容忽视。
再者傅家和江家是世交,江家如今在军中任职的有两位将军,若是傅子槿和紫菱有所牵连,那这件事可是不得不查了。
玄玉在书房里细细思虑之时,阿福也已经吃了个小饱。
正想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去自己房里找本书来温习温习,阿默却披着外衣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吵醒你了?”阿福心里暗暗后悔没能早点儿回房,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阿默摇头道:“不是。”
阿福拿过一只茶碗来,给阿默也倒了一碗茶:“这茶有些冷了,你能喝不?”
“能。”阿默说着也在阿福的对面坐了下来。
“糕点还有一些,一起吃罢,”阿福将阿默的茶满上后,又将摆在自己面前的糕点往阿默那侧移了移,“你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今日早些时候。”阿默回道。
阿默这般记挂着她,让阿福一时语塞。
只是不知这般对她好,是为了什么。
她又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尝着,却觉得这味道竟是变了些。
心理作用啊。
她对阿默不信任了。
“天气都那样了,你就不必记挂着给我带东西了,”阿福眼睛看着那一个个圆滚滚的糕点说道,“你身上还够银子用?”
阿默轻轻应了一声。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明日你自己去看倾城罢,我就先不去了。班主若是问起,就说我在忙着京考的事,后日戏班开演,你们盯着也是一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