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锦官城里的某座府邸里,秋实正端详着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庵姑打开的侧室正中央建了三层的台子,依照八卦图布局方位阶梯,而秋实和庵姑此时正站在台子顶上看着正中央凸起的一块半人高的柱形水晶石。
整体水晶透净发亮,柱体边侧嵌入了发着耀眼白光的不知名宝石,在宝石光的映照下,正中有一个约莫茶碗大小的圆形凹陷,里头静静的躺着一只雪白色通身长满了白毛的虫子。
秋实细细看了良久,才小声问道:“这是……”
“这就是千年冰蚕。”庵姑伸手抹了抹盖在上头的水晶盖板,看着里头的那只指头大小的虫子,说道。
居然是千年冰蚕!
秋实垂下头来又端详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说道:“莫非……”
千年冰蚕,秋实也只在娘亲的医术上看到过记载,却不知是何模样,今日倒是见着了。
只是庵姑带她来看这个,想必是和她的血有关了。
庵姑点头:“我要用你的血来养它,也只有你的血,才能让这只蚕结出我要的蚕珠。”
只有至阴的蛊女之血喂养冰蚕方能结出她渴切多年的蚕珠。
“蚕珠……是有何用?”这个倒是没有听说,秋实疑惑的问道。
庵姑将手从水晶石柱上拿了下来:“蛊女血喂养的冰蚕,吐出的蚕珠能将生死一线的人从鬼门关上拽回来。”
“这是好事,为何九思……”如若是这样,为何不能将这个理由告知自己的儿子?秋实直觉庵姑并没有将事实告诉她。
若只是如此,那玄九思不会如此叮嘱她不能将血给庵姑。
庵姑垂下眉眼,站了一会儿,又踱着步子走到了一侧,答非所问喃喃道:“这冰蚕一生只能结一颗蚕珠,而服下蚕珠的人,虽能换回性命,但也必将忘却前尘往事。”
秋实听着庵姑这似是回忆往事般的语气,再看了看水晶石柱上的那只白色冰蚕,这回她感到了一丝寒意从水晶石柱上散发出来。
“庵姑是想要蚕珠做何事?”秋实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
但她还不能肯定,毕竟,她对于眼前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你不懂。”庵姑淡淡的回道。
当年她只身前往羲和,若非因了那人,她如今也不会再活着。
这颗蚕珠,是她唯一能报答他的。
“庵姑是想自己服下?”见庵姑神色有些恍惚,秋实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若是这般,那九思反对也有了因由。
听到秋实的猜测,庵姑笑了,回身又走了过来,笑道:“若是我服下,就糟蹋了这宝物了。”
“这水晶石柱可是极寒之物?”刚刚还未察觉个精准,此刻秋实已经能确定自己察觉到的一股寒气是这水晶石柱散发无疑了。
庵姑笑着摇头,伸手又去擦了擦水晶石柱的盖板:“散发寒气的并非是这水晶石柱,而是这冰蚕。”
指尖的寒意已盛,庵姑又将手抽了回来。
放久了,就连她也耐不住那股入肤刺骨的寒意。
秋实看着庵姑,心下有了思量。
庵姑既让她来看了这秘密,想必对她的血势在必得:“喂养它直到结出蚕珠,需要多久?”
秋实想知道,若是她答应了庵姑,自己需待在此地多久。
“需要百日。”庵姑抬眸朝秋实看了过来,说道,“你可愿意?”
“你究竟要这蚕珠作何用处?”若不能知道庵姑要这蚕珠做何用,秋实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血交给她的。
“其实,我想用它救一个人,”庵姑叹了一口气,慢慢的下了台阶,“阿九以为我是想用蛊女的血来制一只奇蛊,可奇蛊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如今我有一事未了,就是这蚕珠。当初历经险阻得了这冰蚕,我想天下之大,再要找处第二只来也是不容易。”
“即使如此,何必瞒九思?”这便是秋实不懂的地方了。
“因为要救的这个人,不能让阿九知道,”庵姑走出了外头的圆形屋子里,将药柜又挪了回去,“况且,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他活过来。”
秋实听着心下微微讶异,这样的人,到底是有什么因由?
她生了好奇,可却也敢肯定,庵姑必然会选择救下这个人:“可你还是将我带了来。”
庵姑挑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望着秋实。
“那人是自愿死去的,若我让他活过来,他什么都记不得了,还需忍耐年复一年的极寒之苦,此生都会饱受折磨,何苦还要让他再醒过来?何苦让他再经历如此痛苦?”此话虽是说给秋实听,可更像是庵姑对还在游移不定的自己说的,“可若不救,不救,我亦做不到。”
不救,她亦不能。
那人知道蚕珠的用途,得了蚕珠,势必会用到那个还在沉睡的人身上。
秋实听着这话,心里像是想到了什么:“能告诉我要救的这个人是谁?”
庵姑看着秋实,眸光里闪过一丝警惕,却又在盯着秋实看了片刻之后,气势又收了回去。
“你能守住秘密吗?”庵姑问道。
“只要不会伤害九思,我能。”秋实回道。
“好,”庵姑说道,随即起身往一侧的药柜走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只瓷瓶走了过来,抓过秋实的手,往她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你可是敢服下这个。”
秋实看着手心里的那颗红褐色的药丸,定了定神,一抬手,毅然决然的将药丸吞了下去。
庵姑看着秋实的果敢,满意点头:“自此,你若是将秘密泄露出去,必定死无全尸。”
“嗯。”秋实回道。
将药瓶收了起来,庵姑才复又坐下:“我要救的这个人,是洛家的一个公子。”
羲和王宫里的某间大殿里此刻依旧是灯火通明。
“主子,明日启程大顺的事宜都备好,您过目。”玲珑将一封红皮帖子递给了座上的羲和风络。
羲和风络接过打开来看了一番,该备的都备下了,没什么差错:“嗯,就照这个装车。”
说完又将帖子递回给了玲珑:“我不在羲和的日子,你且尽心守着他,若出了差池,你知道后果。”
言语之间是不容有失的严肃。
“属下知道,”玲珑回道,“命在,人在。”
玲珑办事最为妥帖,功力也是他手底下的人里最厉害的,有他守着那个人,羲和风络也安心了几分:“盛儿可有消息?”
除却那人,如今最为让他牵挂的就是盛儿。
“还在灵犀宫。”玲珑回道。
羲和风络点头,还在灵犀宫便好:“让魅姬先行一步,去打探打探。”
“是。”玲珑回道。
“下去罢。”羲和风络让玲珑退了下去,此时已将近天明,离启程的时辰很近了。
玲珑应声而退。
羲和风络了无睡意,坐在主座上支起脑袋合上了眼。
他要再想想,这一程,布下的计划可还有漏洞。
天色将明,乌那王宫里庄严肃穆。
一行带着乌那特色的车队整齐的列队在乌那王宫的宫门外,等待着出发号角的响起。
而乌那王宫的大殿上,文武百官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外头一声传唤“梦姬公主进——”
话音回荡在大殿里还未消散,身着乌那公主华丽服侍的梦姬便从殿外走了进来,走到殿前,朝着座上的乌那王虔诚的跪下。
“梦姬参见父王——”
“嗯,”座上的乌那王看着跪在殿前的梦姬,这个隆重打扮的女儿,就像他们乌那的国花一般正开得绚烂,在她最美的年纪,为乌那国的将来即将去奉献自己的一切,“你可准备好了。”
俯身跪在殿前的梦姬直起身子,微微昂头看着座上的乌那王,她尊贵的父亲,用她那饱含自信的双眸看着他,像是立下誓言般回道:“是,梦姬必将不辱使命!”
她会带着整个乌那国的希冀,去实现她的抱负,实现她的爱情。
“梦姬,大顺不比乌那,你可要万事小心,尤其是你此行将要完成的事情。”乌那王看着梦姬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希望他美丽的女儿谨记,万事小心。
“父王,梦姬知道。”梦姬自信的笑着回视乌那王道。
乌那王点了点头。
梦姬有着男儿般的坚韧性格,是他为之骄傲的公主,他相信她会给乌那国带来丰厚的回报。
外头的第一声号角已经奏响,待号角声落,乌那王看着梦姬,心头浮现一丝父女之情。
“你可去看过你的母后了?”乌那王问道。
此一别,兴许就是永别了。
“梦姬已和母后道过别,”那号角声仿若是催促着她奔向自己的命运,梦姬心知启程的时候到了,再次朝座上的乌那王跪拜,“不能在父王母后身边尽孝,还望父王母后保重身子,望我乌那国泰安康,安享万世!”
“好,”乌那王从座上站了起来,“我的梦姬,乌那会保佑你——”
“梦姬拜别父王——”
“臣等恭送公主——”
清晨的光亮照进了屋里,又透过了帐子落在了阿福的眼皮上。
她轻皱了下眉眼,渐渐的睁开了眼睛。
将帐门挑开一些往外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阿福翻了几下身子清醒清醒才坐了起来。
想起昨夜和阿默说起戏班的事,才知道班主将出戏的日子定在了今日,还交代阿默让她务必过去一趟。
她本是不想去的,可想想这一出锦囊怎么说也是自己给出去的,今日演了,去看看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顺便还有一些之前想的戏服稿子也给班主一起送去,落个干净。
然后再去博文馆待个半日清静清静,兴许还会碰见洛明空,顺道还要和他说说洛明真的事。
捋了捋头绪,阿福才下了床来。
赶紧的去净室里洗漱了之后,开门出到外厅就看到阿默已经在外头桌子旁等着她了。
“你起来多久了?”阿福走近,发现阿默正在吃着早饭。
待她过来,阿默便将食盒打了开。
“肉包子?”阿福看着食欲就上来了,坐下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口,却在尝着味道的时候轻轻皱眉,“这是你做的?”
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嗯。”阿默应了一声,淡然的吃着自己的早饭并没多大的反应。
“你怎么说服了那里的厨娘让你下厨的?我昨儿个去的时候也想自己下手做几个菜来着,可说什么她都不让我碰。”阿福有些吃惊的问道。
真是奇怪。
“你去问厨娘。”阿默淡淡的勾唇,说道。
“嘿——”阿福就要怼上。
可这熟悉的对话才出口,她又想起了昨日她和阿默之间发生的事情。
若是还能像当初那般单纯相处,多好。
可惜,不行。
“可有给倾城备上?”阿福又咬了一口包子,视线收回到自己的碗里。
“嗯。”阿默回道。
“你的手好些了没?”阿福问道。
眼神便落到了阿默正放在桌上的手上,手掌上缠着的纱布已经拆掉了。
“嗯。”阿默又应了一声。
“嗯什么嗯,快拿过来!”阿福抿了抿唇,心里一横,伸手便过去将阿默昨日被她撞上的手拿了过来放到自己眼前查看。
果然,阿默的手背还是有些淤青:“大夫说能拆了吗?你怎么就将纱布给拆了?药酒呢?是不是没擦!”
阿福拿起阿默的手到鼻尖上轻嗅了嗅,闻不到药酒味道,这下她心里就有些生气了,撂下手上的包子,看着阿默的眼睛很是严肃的说道:“那只手,给我看看。”
阿默看着阿福,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也将那只手伸到了阿福的面前。
阿默的手指很修长,骨骼分明很是好看。
阿福细细的将他的手翻过来查看昨日戳过的那只手指的指腹。
果然,因为用了力气去挤,生了些淤血。
“你都不懂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吗?身子都不爱惜,谈什么报仇?”阿福将阿默的手放下,伸出手背去探了探桌上的茶壶。
是热的,想必是阿默今早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