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在美人塌上的紫菱听到绛倾城的名字时,眸光一凛,慢慢的端坐了起来:“你,找她何事?”
“我想知道,紫菱姑娘知道的,关于绛倾城的一切。”阿福正色笑道。
紫菱看着阿福的神色,像是在暗下思揣着什么,嘴上又问道:“公子从何处知道,我和绛倾城认识?”
“顺着线索,便知道了。”阿福说道。
在这种时候,可是不能将消息泄露的人给供出来。
过河拆桥的事情,她做不来。
若是因为这一句,而害那班主受到了什么伤害,那阿福的良心,从此便要受尽折磨。
买卖不划算,她不会干。
见阿福不肯说,紫菱嘴边似露嘲讽:“若我不认识此人呢?”
“那杨某,便只能告辞了。”说着,阿福便抱拳作揖。
这一招以退为进,不知道可是能赌赢了。
阿福微微垂下的脸上,眉头已经轻轻的蹙了起来。
“等等,”紫菱出声唤住了阿福,随即站了起来,“你真有办法能让我进宫?”
“八成把握,还要看姑娘是否愿意配合。”阿福笑道。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真有此本事?”紫菱走了过来,在阿福的面前站住了。
“那不妨听听我的说法。”
看来紫菱是愿意做这笔买卖了。
二人站在帷幔的一侧,紫菱看了看圆桌,示意道:“坐下罢。”
阿福点了点头,待紫菱在圆桌旁坐下后,她才紧跟着坐了下来。
“首先,还请紫菱姑娘说说这回为何花容阁的妈妈会让牡丹姑娘临时代替您进宫表演。”
阿福和紫菱正在屋子里商谈,门外的洛明真和洛明空倚在栏杆旁看着从天井上飘落的花瓣,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
“你们来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洛明空问道。
“找人。”洛明真粲然一笑,回道。
洛明空思索了一下,才扭头问道:“莫非,是为了紫菱姑娘而来?”
想到今日的种种,洛明空直觉此事定然是和这位紫菱姑娘有关了。
“莫打听。”洛明真笑着伸出手去,试图接住从天而降的花瓣。
看来是姑娘家的秘密了。
洛明空也不再打听,权当是陪洛明真走了这一遭。
洛明空往外一扬袖,便接下了一捧各色的花瓣,递到了洛明真面前:“你每日偷溜出府,可是不怕爹爹知道了又要关你禁闭?”
听见这话,洛明真笑道:“你不说,大伯父应是不知道的。”
以她对洛明空的了解,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他若早就知道了呢?”洛明空反问道。
他爹的性子,做儿子的还是知道一二的。
像洛明真这么重要的人,爹爹是不会毫不过问,任由她在外头随处而行。
除非,洛明真的身边,有能让爹爹放心的人跟着。
洛明空朝四周凝神看去,然而他能力有限,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
“这不是和你一道出来吗?有你在,他应是放心的。”洛明真不置可否,回道。
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有多么的不同,稍有不慎便会殃及洛家。
洛礼甫是不会让她脱离他的视线的。
“明扬到底是上哪儿去了?你老实和我说。”洛明空想到了周明扬,问道。
“他留下的信你也看了,他还真是没和我说。”洛明真将手里的花瓣捧在鼻间嗅了嗅,随即将它们朝着楼下撒去。
信是看了,可也要给了归期啊。
真是不省心的。
这好歹还是要串个口供,万一东窗事发,还有个说法。
于是洛明空问道:“爹要问起来,怎么说?”
“就说,日日早出晚归的不知道他上哪儿去,这么说还能替他挡挡,要让大伯父知道他一连几日都没回来,下顿板子是免不了的。”洛明真也想到了这一层。
洛明空点头认同,只是旋即又无奈一笑:“我们知情不报,恐怕也得挨板子。”
听到这个,洛明真的眼前又浮现起那日周明扬挨板子的情形,那回他躺了几日才好利索。
“见招拆招罢。”
锦官城。
一间普通医馆的后院里,周明扬端着一个食盒小心的走上台阶朝着一所屋子走去。
有些老旧的木门扇上的铜环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包浆,泛着柔和的光亮,周明扬推开门扇,轻抬步子走了进去。
“醒了?”床榻上一双墨绿的眼珠子,正朝着周明扬看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周明扬将手上的食盒放置到了桌上,边打开盖子边说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若不说呢。”
周明扬将食盒里头的一个罐子小心的捧了出来,然后打开,再从里头端出一碗飘着热气的汤药:“那就耗着。”
床榻上的人儿就那么躺着,直愣愣的看着周明扬手上的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明扬端着汤药朝着床榻走去:“你应该问他对你做了什么,而不是我。”
听到这话,白衣人顿时就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不对,那股平日里总是蕴藏徘徊在她丹田周围的煞气几乎察觉不到了。
但与此同时,她也发现她浑身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和那个人说的一样,若想解了这毒,势必会废了自己。
只是事到如今,再多说也无用,毒已经解了**成了。
“我不喝。”白衣人看着走近的周明扬,像是知道他手中捧着的东西是什么一般拒绝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锦官城,我带你来这儿,是为了解你体内的毒。”周明扬将药碗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将白衣人扶起靠坐在床塌上,才将药碗重新端过来,舀起一勺来吹了吹,才送到白衣人的唇边。
白衣人抿紧了唇,侧过头去。
周明扬举着手等了片刻,才将汤匙放回了碗里。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周明扬问道。
白衣人体内的毒,必然是那个人给下的。
若不是他察觉到了,他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体内居然藏了这么多的毒。
师傅说,若是再晚些送来,此人一生都不会再解脱了。
白衣人唇角微颤:“他有恩于我,我甘愿以命相报。”
“你可知这毒若是再不解,你此生都会受它的毒害,直至毙命?”周明扬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
白衣人没有说话。
良久,周明扬叹了口气,将汤药往桌上重新放了回去。
也罢,他人的性命,自有他人自己做主。
“如何称呼?”周明扬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白衣人偏过的头也慢慢转了回来,只是,她还是没有回答。
见白衣人不作答,周明扬也不生气,反倒是看着那双透着绿影的眸子,突然一个名字从心头浮现:“即使如此,便唤你绿隐。”
周明扬有些得意的话音还未曾落下,那白衣人便面色惊愕的突然抬头看着周明扬,唇口微张:“你——”
然而随即又将头扭到了一旁,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皱起了眉头。
“你不喜欢?”周明扬问道。
白衣人吃力的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良久,才见她神色和缓下来。
“我本无名,”白衣人终于用她那双此时墨绿的眼睛看着周明扬,只是这眼睛里,似是蕴含了些什么,“今日你冠以姓名,我也只能唤作绿隐。”
周明扬心下一惊,又带着些欢喜道:“难不成,你是白羽宫的人?”
白衣人垂下眸子,很快,又重新看向周明扬,道:“是。”
“这么说,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周明扬确定着自己的主权。
“是。”白衣人既不甘,又无奈的回道。
好,那他便要将这一切弄清楚。
“告诉我,你的一切,包括为何要替他做事!”周明扬立即说道。
听到周明扬要探究那个人的事情,白衣人立即便反驳道:“就算我是你的人,我也不能什么都告诉你。”
“白羽宫的人,就是这么对待主子的吗?”周明扬反问道。
此话令白衣人噎住了,半晌,她才回道:“我可赴死。”
白羽宫的人,自主子赐名起,便要一心一意归顺主子,若是跟错了主子,可回白羽宫禀明主上,再作定夺。
可如若因私背主,只一条可赎罪,白绫自尽。
周明扬此时脸上的神色,也表明他是知道这个规矩的。
“你愿意说点什么,就说点什么罢。”虽然他对那个人分外憎恨,可眼前的白衣人,他也不想过于逼迫。
白衣人看了看周明扬,慢慢的,她开口道:“还记得那时侯,你的爹娘救了我。”
那日,她还记忆犹新。
“那是我刚来迷幻林的第二日,体内的真气不知为何大乱,承蒙你的爹娘救助,我才幸得一命。后来,我便一直待在迷幻林,直到你将我从那里带出来到了这儿。”
回想起那日,躺在她身边的暖暖的人儿,便是眼前的这个人。
若非他以体温相暖,她那夜也不知能否熬过来。体内的极寒之气折磨得她都快失去了意识。
白衣人看向周明扬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感激。
“然后呢?”周明扬问道。
“没有然后了。”白衣人笑着摇了摇头。
周明扬竟觉有些心酸,她竟如此维护那个人吗?
“你既然为他做事,为何他不冠以你姓名?”
“他不知道我是白羽宫的人。”白衣人回道。
“你既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为何自己的身份都不愿告诉他?”周明扬的语气有些讥讽。
“宫规如此,我不能说出自己是白羽宫的人,直到被冠以姓名。”白衣人轻轻一笑,她此时的心境已然平复,淡淡的回视周明扬,不急不缓的说道。
周明扬见白衣人神色如常,心头也似拂过一阵和煦的暖风,但他有一事,是定然不能退让的。
“你还会回迷幻林吗?”
此时京城钟家,一个小厮正匆匆往钟灵的院子里跑。
“大少爷,林姑娘的信。”一见到钟灵,小厮立即上前禀报道。
往常钟灵吩咐过下人,凡是林筱雯的信件,必须第一时间给他呈上来。
而此时虽说他已经因为林筱雯而闹得钟家鸡犬不宁,但一听说林筱雯来了信,钟灵立即便拿过拆开来看了。
待他看完信后,立即便吩咐小厮道:“备马车,我出府一趟。”
“可老爷说……”小厮有些犹豫道。
“没办法了,有人来,就说我在里屋歇息,不见客。”钟灵拿过一旁的月白斗篷,交代了屋里的下人,便领着小厮往门外走去。
“是,大少爷。”小厮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的林筱雯,正坐在迎仙楼上的包厢里等着钟灵的到来。
正当她想让丫鬟下楼去看看的时候,门上便响起了敲门声。
听到是钟灵的声音,林筱雯的丫鬟便立即去开了门。
“钟大公子。”丫鬟给匆匆进来的钟灵行了个礼,才退了出去。
见钟灵一进来面上的神色不好,也没有如往常一样一见她便笑脸相迎,林筱雯知道此次事情是有些麻烦了。
然而她倒也不怕,钟灵对她的喜爱,她倒是清楚得很,不然,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一件事。
想到这,林筱雯便放下平日里的身段,走到钟灵身边,轻扯了他的一方衣角,娇嗔道:“怎么,还在生筱筱的气?”
听到这话,钟灵当即想到了家中那一团糟心事,顿时便忍不住抱怨道:“筱筱,你这次可是把我害惨了!”
“我知道,这不是来给您赔罪来了吗?”林筱雯赶紧拉过钟灵坐下,给他倒上一杯他平日里最爱的碧螺春,“别急,这事还是有转机的。”
“这都闹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转机?爹爹和娘亲这会儿还在府里躺着呢,这次这事,真的是倒霉透了!”钟灵怒道。
“都怨我好了。”林筱雯的语气也有些冷了下来,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受过这等气。
钟灵抱怨了这几句后,气也消了一大半,这会儿察觉到林筱雯的语气,心中那股爱怜又陡然生了出来:“筱筱,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钟灵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那熟悉的眼睛里又盛满了对她的爱慕之情,林筱雯心中虽觉委屈,可眼下也知道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切不可将关系闹僵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