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还出府?”杨氏看着低垂着头站在面前的守卫,问道。
见杨氏问话,守卫微微抬头,回道:“是,奴才也是这么问的,杨姑娘说,是和友人一道去花阁逛逛。”
这一看,确实是刚刚给阿福开门的那个守卫。
一旁的仆妇正要给杨氏添茶,却被杨氏抬手挥退了。
“可有说是何人?”杨氏问道。
“这倒没有说,可奴才看,等在外头的马车旁也是站了个姑娘,年纪应是比杨姑娘年长些。”守卫回想到刚刚见到的那辆马车,还有马车旁站着的洛明真的模样。
还在京城里认识了人,这晚上还一道去花阁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想到自己的人必然是有跟着阿福出门,杨氏这会儿倒是不急着知道她的去处了:“嗯,下去守着罢。”
“是,夫人。”守卫应声退下。
见守卫退了出去,坐在一旁磕着瓜子的陈亦临才说话:“娘,您可是派人盯紧了?”
陈亦临看着屋里的烛火,脑中浮现出那日戏园子里见到阿福的一幕幕来。
“自是有的,就看她还能耍出些什么名堂来。”杨氏这才让仆妇过来给茶碗添上热茶。
屋里的气氛在守卫退下后,渐渐回温。
众人都知道,夫人是不喜那杨姑娘的,故在有人提到杨姑娘时,下人们都知趣的默不作声。
“娘亲,今年的赏花会我也要进宫。”陈亦临倒是想起了今日过来找杨氏的因由。
听到这个,杨氏有些好笑的看向陈亦临:“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往年你可是死活不愿去的。”
往年柳陵风可没有进宫,陈亦临想到柳陵风的面容,心里似揣蜜般甜。
“这不是——”
陈亦临刚要解释,屋子外头便传来了一连串的问安声。
接着陈开运便走了进来。
见是陈开运进来,杨氏一下便起身迎了上去:“老爷,您今日不是要在宫里值班吗?怎么过来了?”
陈亦临也跟着起身给陈开运行礼:“爹爹。”
陈开运身上的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这一身站在屋子里顿显气势威严。
他环视了屋子一圈,见屋子里都是自家人,也没往主位上坐,站在屋子中央便开口说道:“正好,和夫人说个事,几日后的赏花会,带上临儿阿福一道去。”
“这……”杨氏和陈亦临面面相觑。
“照办就是了。”陈开运也没想再解释,这件事让他的心头也一堵。
大皇子这一招,怕是要整人,只是这阿福以他陈府的名头进宫去,若是生了事,也难免不会受到牵连。
可这事交代下来还是要办的。
陈开运一时间也没来得及想法子,只先让该置办的置办,待他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看看大皇子这步棋,到底是打着什么由头。
这一想,陈开运的步子便往屋子外走去。
“是,老爷您可曾用过晚膳?要不让小厨房给您上点饭菜?”见陈开运急着要走,杨氏连忙几步上前问道。
这一提还真是饿了,今日本是在宫里值班,恰好在晚膳时候被大皇子叫了过去,他也只好找了别的人代替顶了一晚:“嗯,传到书房里去罢,我还有公事要忙,就不逗留了。”
说完,陈开运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陈开运走后,陈亦临扶着杨氏重新坐回去的时候顺道问道:“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你爹都这么说了,怕是那位爷的意思,咱们也只好照办了。”想到刚刚看到陈开运眉头紧锁的样子,杨氏也有些心疼。
纵使是心疼,可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妥帖来:“明日一早,娘会让裁缝师傅来府上给你和阿福置办一身进宫的衣裳,可别跑出去玩儿。”
听到要置办衣物,陈亦临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些小小的光亮:“哪家的裁缝师傅?”
“钟家的。”杨氏说道。
这些年,府上的一应衣物,都是在钟灵毓秀置办的。
京城里,钟家的绸缎庄可是各处达官贵人们喜爱的去处,每每妇人们聚会,若是身上穿的不是钟家的衣裳,倒是暗暗降低了自己的档次和身份。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陈亦临并没有觉得开心,她可不管身份,这有比身份更重要的事情:“娘,每年都是去钟家,今年能不能换换?听说最近京城里的柳家绸缎庄出了些新鲜样式,明日咱们去柳家绸缎庄子瞧瞧可好?”
这柳家绸缎庄的事迹这几日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出了这等的新鲜事,虽杨氏不喜去看,但小年轻们去凑凑热闹倒也无妨。
只是,不知道这柳家绸缎庄的料子可好?
可不能丢了脸面才是。
“随你,那便让师傅来府上罢,这天寒地冻的,也省得你跑出跑进的。”让师傅上门,也好看看能不能用,毕竟此次赏花会可是在宫里,可不能儿戏。
听到杨氏允许了,陈亦临的心立即就雀跃了起来。
可她想去柳家的庄子上看看:“娘,我都在家许久了,这几日都不曾见下雪,趁着天好,就让女儿去瞧瞧热闹可好?”
“就依你,”经不得陈亦临的软磨硬泡,杨氏拉过陈亦临的手,交代道,“只是,你得记着,可别亏待了阿福去,这回带进宫里,她可是在咱们陈府的名下,她若穿寒碜了,咱们陈家就丢了脸面,落人笑柄。”
“知道了娘亲,女儿可没这么含糊。”这回她的高兴可是藏都藏不住了,全写在了脸上。
见自己女儿如此高兴,做娘的也是心里开怀了不少。
母女二人又闲聊了一阵,陈亦临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跟在身后进来的一个小丫鬟便开口禀报了:“小姐,杨姑娘这些日子都是去戏班子看倾城姑娘。”
噢?去了戏班子?
“还去了哪儿?”
“博文馆,一待就是半日。”小丫鬟俱实禀报。
这倒是让陈亦临意外了:“看来阿福身边的那个公子,真是和倾城相识了。”
陈亦临想到了戏园子那一幕,她就知道,这里头定有乾坤。
只是不知道,阿福在里头,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让下头的人再盯着,每日都来给我汇报。”陈亦临笑着说道。
“是,小姐。”小丫鬟应道,之后便给陈亦临卸下钗环,伺候着沐浴了一番,待陈亦临躺下歇息后,才匆匆的出来,将陈亦临吩咐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陈亦临没有马上入睡,而是在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办。
待她弄清楚这件事后,想要使绊子便容易多了。
想到那秋实这些日子都销声匿迹了,陈亦临的心中总觉得有股气愤愤不平。
只是她不在,倒也是好事。
陵爷是她的,任何人都不能抢了去。
也罢,筱筱说了,这件事,慢慢来也无妨。
此时的花容阁里,阿福看着眼前的一幕,正喃喃自语。
“这回可有些难度了……”
这里是牡丹花使的屋子。
说是屋子,其实也不对,屋子里头雕梁画栋的全是牡丹花。
屋子正中有一牡丹花的台子,据阿福目测,大概是个直径有十米的圆形牡丹台。
那名名为牡丹的女子,正在台上表演着她的绝技。
“阿福你说什么?”坐在阿福身旁的洛明真问道。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强,阿福转过头来贴近洛明真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想要赢她,难。”
阿福坐在台下一隅,和屋子里众多的看客一般,仰着头看着那名女子一个翻腾又一个飞跃,在那几米圆台上施展着她无比曼妙的舞技。
是的,阿福看了这许久,大概是明白了。
牡丹的绝技,就是她的舞蹈。
淡粉的轻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随着舞动盛放开来,入眼便是一朵朵娇嫩的牡丹花。
而台上并未看见垂下的丝带,但这名女子竟能在空中自在的飞舞,做着一般人做不到的高难度动作,却又如此自然,说是绝技,也该是认同。
一般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确实难。”洛明真也深感认同。
“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眼睛里倒映着台上那朵炫目的牡丹花,阿福突然就笑道。
“想着招了?”洛明真问道。
办法是有,只不过不知道这里头的故事,就不好对症下药啊。
“可有办法见一见花容阁的妈妈?或者,她是为何要让牡丹换下紫菱,知道这个原因,咱们就好办多了。”阿福看着洛明真,问道。
听到阿福说起这个,洛明真便得意的咧嘴一笑。“这件事我已经办妥了。”洛明真说着就凑到阿福的耳边叽叽咕咕了起来。
“厉害了。”听完洛明真说的话,阿福目光里渐渐清明。
“那咱们接着去会会紫菱姑娘可好?”洛明真挑眉笑道。
阿福笑着回应:“自是当然。”
二人说要走时,洛明空还不明所以:“怎么就走了?”
然而当他跟着阿福和洛明真往别处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你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老实跟着罢。”洛明真这会儿没工夫搭理他,撂下句话便继续和阿福边走边小声嘀咕起来。
打听着到了紫菱姑娘的所在,远远的,阿福便看到了门边上守着一个小姑娘。
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年少。
“紫菱姑娘今日不见客。”见阿福他们走到门前停下,小姑娘恭敬的行礼道。
“是何原因?能否告知一二?”这要是今日见不着,可是耽误了不少的事啊。
“这是妈妈的吩咐,我等也是不知。”小姑娘摇头说道。
“怎么办?”阿福扭头看向洛明真和洛明空。
“妈妈在何处?”洛明空出声问道。
“妈妈今日不在阁中,劳烦公子明日再过来。”
小姑娘一副淡然浅笑的模样,彬彬有礼的模样倒是让阿福好生喜欢。
“紫菱姑娘可在里头?”阿福笑着问道。
“是的。”小姑娘看了阿福一眼,面上一红,点了点头。
“可否劳烦姑娘将这个递交给紫菱姑娘?”阿福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小姑娘面前。
只见那小姑娘有些犹豫的沉默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下来:“嗯。”
说着便推门走进了屋子里。
见那扇门又关上之后,洛明真才凑近过来,出声问道:“你刚给的什么?”
阿福笑道:“拜帖。”
洛明真一头雾水的正想详问阿福,那扇关上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姑娘请给信的公子进去。”小姑娘低垂着头,立在门边说道。
看来是有效了。
阿福回身对洛明真和洛明空二人说道:“我去去就回。”
“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想到阿福刚来的时候那种不适应,洛明真说道。
阿福笑着点头,随后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那间屋子。
进了外边的一道门,里头还有一道。
阿福敲了敲门扇:“紫菱姑娘。”
“进来。”一声婉转的甜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阿福不由就想到了那日红帘阁蒙面的紫菱。
应该是她。
阿福推门而进。
屋子里轻纱帷幔,朦朦胧胧能看到一个身影坐在灯烛旁的美人塌上。
阿福用手撩开垂挂的轻纱,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原来是你。”
阿福看到眼前面上遮着一块面纱的女子,莞尔一笑:“看来姑娘是认得我了。”
紫菱认得她,虽让阿福有些吃惊,但这也恰好说明,她便是那日红帘阁里奏琴的紫菱姑娘。
这么看来,紫菱的琴声,便是她的绝技了。
“敢问公子信中所言,可是属实?”紫菱虽也有些诧异,但也只是诧异而已。
“这要看姑娘是否相信了。”阿福笑着回道。
紫菱这才认真的打量了阿福一眼。
信中所写之事,是令她好奇的源头。
妈妈让牡丹代替她进宫的事,外头稍一打听便能知道。
只是,说有办法让她在这次赏花会进宫,此人若非是信口雌黄,便是有求于她。
“可是有条件?”紫菱目光看着手中的帕子,懒懒的问道。
看来,鱼儿是要上钩了。
阿福心中的把握顿时多了几分。
“姑娘可是认识绛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