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陈星渚差点就脱口而出应下了,但看着杨氏的面色不善,几欲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阿福救过我,如今她出了府,京城里可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杨氏冷哼一声:“星儿,她可是自己来跟我辞别的,你说娘能怎么办?”
陈星渚知道杨氏是不会再去找阿福回来了。
“娘可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和西凝院的仆妇打听,可没人知道阿福是去了哪里。
“星儿,”杨氏从被子里将手伸了出来,拍了拍陈星渚的手背,“娘不曾求过你什么,你若是想娘好,就再也不要提起阿福罢。”
“娘……”
“你且去想想,娘累了,你出去罢。”杨氏见陈星渚还是一副冥顽不化的模样,此刻也没精神和他多说,等她养好了身子,再做打算。
陈星渚退了出来,却在杨氏的院子外头看到了陈亦临。
“哥,你又来气娘了不是?”陈亦临手里捧着个白毛暖袖,站在院门外歪着头看向陈星渚道。
陈星渚微微眯缝了下眼睛,说道:“你是在等我?”
“走罢,边走边说。”陈亦临笑道。
陈星渚示意门边候着他的小厮远远跟着,便和陈亦临二人单独走在了前头。
“哥,你想找阿福对吧?”走了一段路,陈亦临侧头过来笑着问道陈星渚。
“这么说你是知道她去了哪里?”陈星渚也偏过头来问道。
陈亦临嘴角一扬,并未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娘亲不让你和阿福走得近,你可知是为何?”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罢。”陈星渚有些不耐。
陈亦临看着陈星渚似有不耐,心里觉得无趣,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毕竟刚刚她等的就是陈星渚。
“阿福可不是个善类,你若是被她勾了心魂去,你说咱们府里就你一个公子,娘亲怎么会让那么危险的一个人待在你的身边?”陈亦临踢开路上的一棵小石子,有些可惜的说道,“你别不信,她可是厉害着呢。”
“此话怎讲。”陈星渚对陈亦临的话并不相信,但见陈亦临说的不无道理,而且又是自己的亲妹妹,应是不会胡诌闲话,心里也有些疑惑,不由就接了陈亦临的话。
上钩了。
陈亦临嘴角的笑收了收:“哥,你和阿福是同一个车队上京的吧,可你知道她和车队里的男子有所勾搭?”
陈星渚的眸光忽然一冷。
陈亦临也不怕,继续说道:“这事可是事实,你也大可去查探,阿福这一路来做了几件耸人听闻的事情,明着说是救人性命,你也是,在庭院里晕倒,怎偏生就她看见了?车队里那么多的人,难道真有这么巧?这里头有古怪。”
陈亦临边说着边观察陈星渚的神色:“兴许她一早就知道你是陈府的公子,故此才一步步的设计让你相信她。我敢这么说,就是因为听到了风声,柳家的柳陵风,钟家的钟毓,还有传言京城里的太子爷和六殿下,都和她走得很近,你再看她身边的那个阿默,仔细看看是不是长得也不像是普通百姓?那个秋实还武功高强,看看她身边的人,可想而知她可不简单。”
“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陈星渚有些动摇了。
“我自是有我的法子,在京城这么多年,总有些门路能打听到这些事。只是哥,你可得好好看着,别被阿福给蒙骗了过去。”陈亦临小声的说道。
“她能骗我什么?”陈星渚想着和阿福相处的一幕幕,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她能骗得你的信任,之后能利用你达到她的目的,”陈亦临说道,“她不是来京参考的吗?若是名落孙山,指望她认识的那些公子,也能在京城里立稳了脚跟。不然,你说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自己出了府去?还给了那么多的银子娘亲,你想想,她一个乡下女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两?谁给她的?”
见陈星渚陷入了纠结,陈亦临赶紧再添一把火:“咱们陈府可没给过她银两,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要在这京考之际搬出府去,你想想,这是为了什么?”
陈星渚有些信了。
这些日子,他看着阿福日日的出府去,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他总觉得阿福身上有很多的秘密,原来是她去私会公子了吗?
阿福当真是这样的人?
陈星渚眉心一痛:“别说了,我先回院里。”
“等等,”陈亦临唤住了陈星渚,“哥,你不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见陈星渚停住了脚步,回身等她的话,陈亦临信誓旦旦的上前一步,说道:“她去了六皇子府!”
锦官城。
玄九思带着周明扬和绿隐走到了一间小屋子里:“你们就住这儿罢。”
周明扬走了进去,环视了周围一圈:“怎么就一张床?”
“我这院子小,就这两间房,你师父和秋实住一间,你们住一间,少爷我也只能去书房。”玄九思看着周明扬的模样挑眉说道。
玄九思的心思这会儿都还在琢磨自己的娘亲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看这模样长得可真不赖,身边还带着个绿眸女子,来路不小。
周明扬将包袱放了下来,对绿隐说道:“你住这儿。”
说完又看向玄九思:“我和你住书房。”
玄九思挑眉:“可以啊——”
不错,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你是怎么就成了我娘的徒弟了?”玄九思打算从周明扬这样打听些东西。
“你还是去问师父罢,”周明扬并没让玄九思如愿,“走罢,去书房。”
玄九思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周明扬,有些不得劲儿,侧头看向里头坐着的绿隐问道:“吃了午膳没?”
“用过了。”周明扬微微侧头,绿隐便走到了周明扬的身后。
“话不能说,我总能看看我娘收了个什么样的徒弟吧?”玄九思说完,眉眼一弯,紧接着便出手朝周明扬攻了过来。
六皇子府里,阿福从玄玉手里接过那个小琉璃瓶子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也不知道是谁生了炉子,暖烘烘的。
阿福在炉子旁坐了会儿后,突然想起了那个玄玉送她的小手炉。
拿了来后都还没有怎么用过,这会子阿福倒是来了兴致想拿出来看看。
去将它从包袱里翻了出来,阿福掀开了屋子里那个正散发着热量的大炉子,拿了铁钳子将里头火红的炭火夹了些到那只小手炉里。
一番捣鼓后,阿福捧着那只小手炉稀罕的看着。
手心里传来的暖意刚刚好,不会很灼热,也不见有烟灰从上头的盖子洞里飘出来。
还真是稀奇。
将手炉端近些看了看,阿福发现这只小炉子不像是新的炉子,起先她还以为是新的,可这凑近了仔细一看,倒真的是像用过的,上头的包浆很圆润,不会是刚打出来的炉子。
“是他用过的?”阿福猜测。
这一猜,阿福觉得手里捧着的东西像是突然烫了手,忙将那炉子往旁边的桌子上搁置了去。
在大顺,用过的东西再转赠他人就相当于是定情信物了,这一点她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
阿福又看了那炉子一会儿,又拿到手里捧着看了看。
她得将这个还给玄玉。
“阿福。”阿默从外头走了进来。
“春筝呢?”阿福赶紧将那炉子藏在了手里。
“春筝说是要去找他主子,”阿默看到了阿福手里的东西,“你手里拿着什么?”
“一个暖手的炉子,问丫头们借的,觉得冻手。”阿福胡诌说道。
阿默近来总会问她很多事,阿福有些不习惯了。
“你要不去屋里歇歇?”阿福提议道。
阿默摇头:“你可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肉包——你这手都这样了就不要做饭了,让我做罢,”阿福说着便迈出了屋门,只是这院子里却也没见个生火做饭的地方,“这也没个厨房啊。”
“你在屋子里待着,我去找找,给你端些吃的回来。”她知道阿默不挑食,所以也没特别问他想吃什么。
急匆匆的往外走,却不想在找人问路的时候碰见了春筝。
“哈。”阿福朝他点点头,便想快步走过去。
“你去哪儿?”春筝却没给阿福偷溜的机会。
“去厨房里找点吃的。”阿福说着步子也不停的走。
无奈春筝一把就抓住了她背上的衣服。
阿福立即停下了脚步,有些烦恼的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松手。”
“你跑什么?厨房是在那头——”春筝松开了手,往另一个方向指去。
阿福顺着春筝手指的方向看去:“多谢。”
说完步子又朝那侧迈了出去。
她不想和春筝待一块儿。
尤其是现在。
“你不乐意见到我?”春筝这回不抓她了,只紧跟着阿福的步伐走在她旁边上问。
“我没有不乐意,我就急着要去厨房找吃的,饿得慌。”阿福撒谎了。
“不认得路罢?我带你——”
“不用了,你该干嘛干嘛去。”阿福顿了顿脚步,看着春筝说道。
春筝的脸色微微愕然。
就是这样的表情,阿福仿佛看到那个人。
她的心还是颤抖了,就算眼前这个人是春筝,就算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阿福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一言不发的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你等等——”春筝一把就将阿福揪了回来,“你一定是有事!”
“春筝,你好好跟着你的主子,别搭理我,行吗?”阿福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阿福张了张口,却发现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
她讨厌那个人吗?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放不下的是那个人不是春筝,那么如今她正在对春筝做的事,是不是很不公平?
“我只是觉得你不一定是想要看到我,毕竟你总觉得我对你家主子别有所图。”阿福眉头一挑,有些痞气的笑道。
“既然主子接了你进来住,那自有主子的道理,你是客人,我是皇府的人,我做事也是要维护咱们皇府的脸面的,不会再和你多加计较。”春筝哼了一声,倒是认真的说道。
“看来你这些日子确实是有些长进啊。”阿福蹙眉一笑,点了点头,“行了,你不是要去找你家主子吗?他好像是准备出门,你再不去兴许就碰不上他了。”
“你怎么不早说!”春筝急急的撂下一句,人便飞快的跑了起来。
阿福看着春筝的背影,自嘲的笑道:“我这又是发的什么神经病。”
玄玉此时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等着雨师。
“主子,主子——”
听到春筝的声音,玄玉眉头一皱。
“主子,主子——我有事找你,”春筝的声音在外头叫嚷着,“大哥麻烦通报一声,我有事要见主子。”
玄玉拧了拧自己的眉心:“让他进来罢。”
片刻功夫,春筝便到了玄玉的面前:“主子,你好些日子没有来检查我的功课了,春筝怕您忘了,就将最近的练习都拿来给您过目。”
说着便从怀里将一叠纸掏了出来递到了玄玉的桌案上。
玄玉拿了过来一张张翻看了一遍:“嗯,有进步。”
听到玄玉夸奖自己,春筝的脸上藏也不住的开心。
“回去再练下一篇,之后就能跟先生学习了。”玄玉说道。
“我会用心学的,”春筝点头道,“主子,刚刚我见着了阿福,她会在府里住多久?”
听春筝提到阿福,玄玉的眉眼轻动:“她和你说什么了?”
“看起来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说是饿了去厨房找吃的,可路都走错了,我看她好像是有心事,就不知是什么事了。”春筝想到阿福刚刚的话,有些在意的说道。
“嗯,你先回去罢。”玄玉说道。
春筝还想再待一会儿,可看到玄玉面上也现了乏累,便只能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春筝才刚退了出去,雨师便从门后走了出来:“孩子,你这个小厮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师父——”玄玉有些吃惊的站了起来,走过去恭敬的请雨师落座,“您什么时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