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姑娘，张姑娘快起来啦。”
“嗯……管家说今天不用早起，不去账房，我要睡……”
“已经睡得够久啦，方才王爷差人来叫，道是今日要取血服药。”
“让他等着……”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张小雨清梦被扰，意识尚不清醒，只想尽快结束对话重回梦乡。
听着张小雨出自潜意识的回应，楚轻歌虽忍俊不禁，却继续唤张小雨起床。
“今天是中秋节，你不起来陪我吃顿饭么？”
“吃……晚上再吃。”
“哎，我明日便打算去蓬介山了，你都不愿意起来陪陪我——”
“什么，明天就走？”
听到楚轻歌要走，张小雨的理智终于战胜了锲而不舍入梦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
楚轻歌也没有料到，自己一句话竟这么好使，见张小雨甫一睁开双眼便迷蒙地四下搜寻，不由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是呀，陪你过个中秋再走。你昨晚怎合衣就睡了？”
“我，哈——我昨天太困，不过不脱衣服就睡确实不舒服……”
“起床，换身衣服去湖心亭。穿这个裙衫可以吗？”
“哈——啊，当然可以，你配的衣服都好看！我们去亭子作甚？”
张小雨从床上坐起，连连打着哈欠，全然记不得将醒未醒时听到的内容。楚轻歌无法，一边帮她换着衣服，一边轻声解释。
“去湖心亭，王爷该取血服药了。”
“噢…走走走，我这就收拾好！”
听着张小雨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回答，楚轻歌心道，这是真清醒了。待张小雨收拾妥当，二人便顺着游廊去往湖心亭。
日光倾洒，丹桂飘香。湖心亭中，宇文琰和老太医已在等候。
张小雨自海棠居一路走来，只觉整个王府都洋溢着一丝温馨，这种温暖气氛也带动了自己的心情。
“王爷，早上好啊！嘿嘿，大夫您也好。”
宇文琰听了问候，微一点头，面上是一贯冷冰冰的表情。不知怎的，在这番冰冷之中，张小雨似乎还读出些深沉与哀婉。
“啧，是不是我还没睡醒……”
旁边的太医见张小雨来了，便起身准备取血的物什，顺便询问伤口的近况。
“姑娘来啦，手伤怎么样了？”
“唔……能翻书，能吃饭，除了不太有劲，好像同常人无二了！”
“听姑娘描述，患处应当快要恢复康健了。但姑娘记得，左手不可提重物，最近不宜劳累。”
“嘿嘿，大夫我记住了。现在就来取血？”
看见老太医亮出放置银针的针灸包，张小雨熟门熟路地伸出右手食指，主动让太医扎针取血。
老太医见张小雨这个反应，不禁回想起在湖心亭初次见面时，张小雨无比紧张的样子。
“姑娘今日倒是不惧怕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嘿嘿，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我在进步嘛。哎呦！”
张小雨这次没掉链子，老太医却不知怎的，手一抖挤出一长串血珠，鲜血入杯，将清水染成淡粉色。
“老臣失误！王爷，血腥味怕是有些大，我再去配一杯……”
太医正待再倒杯清水，宇文琰似已不耐，须臾间端起了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今次的含血量远多于往日，宇文琰咂摸着舌尖余味，颇觉奇特。明明是血水入喉，却并未品出血腥之气，反倒有几分甘甜。
“无妨。”
见景王爷本人都不在意，老太医也不再执着于此
。
“王爷，那老臣便一周后再来。”
“嗯，有劳。”
“不敢不敢，老臣告退！”
老太医得了宇文琰的准许，即刻迅速收起银针，拿着针灸包出了湖心亭。临走前，还冲着张小雨和蔼地笑了一笑。
太医离去后，亭中还剩宇文琰、张小雨和楚轻歌三人。
碧水湖畔烟景迷，杨柳如鞭拂金堤，半蘸波中水鸟栖。改自刘禹锡：《杨柳枝》楚轻歌见无人出声，便开口向宇文琰辞行。
“王爷，轻歌明日想出府，去蓬介山一趟。”
“楚姑娘出入自由，此事与管家报备即可。”
“谢过王爷，轻歌不日便会回来。”
楚轻歌说完，宇文琰却轻轻挑起眉毛。
彼时在蓬介山上，为报升天仙子救命之恩，宇文琰答应了楚轻歌来景王府“小住几日”的请求，可看样子，楚轻歌似乎想把“小住”变成“久居”。
“楚姑娘，本王虽欠你一个人情，可景王府终究不是待客之地。”
听到宇文琰这话，楚轻歌蓦然抬起了头，眼角就要微微湿润。张小雨原本坐在一侧默默围观，此时忍不住出声。
“喂，王爷您说的什么话！楚姑娘是打算请医仙下山，回景王府再给您瞧瞧病。您这心胸，未免太过狭隘，怪不得终日一个人——”
“别说了！”
“我——”
楚轻歌攥着张小雨的手掌，用力压了压，示意她不要多话。
“王爷息怒，张姑娘只是心直口快。轻歌知晓您对我……无意，此次想请华伯下山，只因担心您的病，并无任何图谋。若您不喜，轻歌……离去便是。”
楚轻歌言已至此，宇文琰微微怔了怔，没有答话。
张小雨却坐不住了，替楚轻歌催促道，“咳，王爷，人楚姑娘话说到这份上，好歹你给个反应啊！”
宇文琰不知想了些什么，几息之后，终于给出个回应。
“楚姑娘出入自由，如需，报管家即可。”
“哎！这就对了嘛！”
张小雨十分满意，认为宇文琰虽没有明说，但也算退了一步，识了好歹！楚轻歌见状，也是莞尔一笑，松了口气。
荡漾湖水采绿苹，菊茂光风浅浅颦。改自范成大：《鹧鸪天》
湖心亭内，些微的尴尬与穆然被打破后，张小雨便惦记起了别的。
“嘿嘿，今天天气晴好，日子也特殊，王爷是不是……要在亭中用午饭呀？”
宇文琰尚未回答，管家便领着一列小厮端来菜肴，正正应了张小雨的猜想。
秋蟹膏，水精盘，鲈鱼脍，点新橙，鹅黄酒暖慰清寒。改自朱敦儒：《水调歌头》张小雨对着一大桌子佳肴垂涎欲滴，却偏偏不能下筷，只得眼巴巴瞅着说了算的景王府明灯。
宇文琰这次也未作弄张小雨，率先夹起一块鲈鱼，送进口中。主人已开动，张小雨和楚轻歌便也拿起了筷子，开始用餐。
天色原本晴空万里，此刻渐渐有白云遮蔽。
宇文琰只吃了一块鱼肉，此后，便一直在独饮桂花酒。管家见时候差不多了，上前一步道，“王爷，今天的东西，都备好了。”
“嗯。二位慢用。”
宇文琰搁下酒杯，留下短短一句话，便同管家离去。
“今天？今天不是中秋吗，王爷要准备啥东西？天哪，不会还是月饼吧！”
“应当不是…张姑娘，我先前不让你多言，就是怕今日不慎冲撞了王爷。”
“啊？”
“今日是中秋节，也是先帝和江贵妃……仙去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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